沒有了。那個名為“牽着”的酒吧憑空消失了!
裴天驅車趕到于日回憶中的酒吧地點,整個酒吧好似從沒有出現過一樣,看不出任何存在的痕跡,獨留一條空蕩清冷的小道。
“你沒記錯?”裴天再三确認。
“絕對沒有。”于日亦有絲絲慌神。
“信用卡流水單找出來。”裴天讓于日找出流水單,通過流水單的商家姓名找到“牽着”酒吧的公司所在注冊地,在市中心十分繁華的商業大廈603。裴天到達大廈,卻從物業那裏得知六層只有601、602兩家公司,并沒有603,裴天不信邪地到達6樓,确定不曾有603室。
事件不受控制地往詭異神秘的方向發展,裴天回到住宅,沒有開燈,黑暗淹沒了他的身影。
裴天說:“于日,你是真實存在的嗎?”或許是自己的癔想。
“我是真實存在的人,于日,有名有姓有百度百科。您莫慌莫慌。”于日強裝鎮定地安慰。
裴天疲憊而又迷茫:“如果世間真有神異之事,我的怨恨又有何意義呢?”
于日懵了一下,又迅速反應過來,裴天不是在糾結酒吧,而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我出生時,命士說我‘天煞孤星’命格,難道是事實?所以父母事業不順,意外頻發,送走我後,一切就變得順利……這一切如果情有可原,我對父母的怨恨又有什麽可以作為落腳的依據呢?我對他們的不原諒,豈不是可笑至極……”裴天從不信命,可當神異變成真實,他所遭受的遺棄,他所有的不甘,他三十年的憤懑,統統成了一場笑話。
父母抛棄他,是那麽有理有據,他現在有什麽理由怪他們呢?
“不……不是,你不能這麽想!如果按你的道理,意外殺人要無罪釋放嗎?再說,誰知道你父母找到的命士是不是什麽江湖騙子!”于日手忙腳亂地安慰着,他的家庭簡單溫暖,根本不能想象有父母會主動遺棄孩子,更何況理由還如此荒誕。
“哎呀呀……我真的不懂什麽大道理,但是我知曉道家有句話‘道法自然’。天天,你所承受的痛苦真實存在着,你有理由不原諒。至于釋懷還是悲憤,讓它順其自然,不要勉強自己,自己放過自己。”
心結難解。他人痛楚,旁人無法感同身受。于日知道自己能做的,能說的,起到的作用甚微,可是從裴天傳來的那種窒息般的鈍痛,讓于日升起難以言喻的心疼。
于日的關心情緒猶如春秋的溫度,不過于灼熱,亦不太過冰冷,就以剛剛好的觸感溫柔将裴天包裹,讓裴天逐漸冷靜下來。
“我……會調查下去。”裴天繼續說道,“無論如何,我要找出你我之間産生靈魂鏈接的緣由。”
于日支支吾吾半天,小聲說道:“其實我有一位道士朋友,他還挺靠譜的,不然我咨詢咨詢他?”
裴天震驚:“你都交的什麽朋友?怎麽還有道士。”
“此事說來話長。”于日輕輕嗓音,準備掰扯。
裴天立即叫停:“長話短說。”
“好的嘛。前幾年,我去爬山,迷路後誤入一家道觀,碰到一位道士帥哥。道士特別詫異,他說他們道觀外設有結界,一般人進不來,說我與道家有緣,頗具慧根,問我要不要出家,跟随他修行。我當然拒絕啦,不過加了他的微信。嘿嘿嘿嘿,我問問他了哈?”
于日打開手機微信,向太易真人發了消息,隐去裴天的身份信息,說明怪異情況,很快得到了回信。
“太易說,他對于靈異事件不是特別擅長,給我推了個名片,是他們業內數一數二的高手。”
對方很快通過了于日的好友請求,回複道:備戰高考,考後聯系。
于日、裴天雙人問號臉。
裴天扶額:“完全不靠譜。”
于日尴尬一笑:“我和太易聊過天,他是真的牛逼。那啥,太易推薦的人絕對靠譜……吧。高考不就在兩周之後,正好我也差不多同一時間殺青,我們回去研究一下。”
“死馬當活馬醫,盡快!”裴天說道。
裴天的心情很低落。于日越發覺得心疼和愧疚,怎麽說整件事都因他而起。于日咳嗽兩聲:“我給你講個笑話吧。說有一天,盤古看見女娲一邊捏土一邊笑,就問女娲怎麽了?你猜女娲怎麽回答。”
裴天不願搭理他。
于日繼續說道:“不知道啦吧。女娲說,做人最重要的就是開心吶……”
“噗——咳咳。”裴天隐藏笑意。
于日雙眸一亮,有效啊,再接再厲:“話說有一天,七分熟的牛排和五分熟的牛排相遇了,可它們卻沒有打招呼,為什麽?”
裴天忍不住回答:“它們怎麽會打招呼?它們根本是死物。”
“啧——認真答題,不要較真。不知道了吧,不知道了吧。因為……它們都不熟。”于日繼續說道。
裴天的輕笑聲出現兩秒迅速消失,還不忘找補道:“無聊。”
無聊?無聊還能笑得這麽開心。堂堂裴大總裁竟然拜倒在冷笑話的魅力之下?!于日悄悄吐槽完,繼續哄人:“小明背井離鄉,從此全村人再沒喝過一口水……”
“一只公鹿崽,他走着走着,越走越快,最後它變成了高速公路……”
……
翌日,于日要拍攝校園運動會的鏡頭。于日飾演的羅曼提前給同學吃了降血糖的藥,導致同學在一千五百米跑的過程中猝死不治。
羅曼同時參與了一千五百米跑。由于要着重刻畫人物反應,導演要求拍攝不同機位的近景遠景,意味着于日要跑很多次。
昨夜于日給裴天講了半宿冷笑話,困得要死。于日沒跑三圈,體力有些支撐不住。
“都怪你都怪你!!!我還有好幾個大遠景呢,我要跑死了。”于日撒嬌道。
裴天說:“加油。你是要成為影帝的男人。”
“遠景你替我跑!我知道你辦公室和家裏都有跑步機,每天鍛煉一小時半,你體力好,你來跑。”于日提出要求,“身體交給你了,我會替你加油的!”
裴天晃了下神,發現自己靈魂已經在于日體內。還能主動退讓身體?裴天着實沒想到還有這種操作,老老實實替于日跑步。
時間過得飛快,兩周一晃而過,拍攝順利結束,陳導請大家吃殺青宴。
“魚魚、阿圓,你說咱三始終沒湊齊麻将來。唉,完全和我想的不一樣,陳導簡直把我們當畜生使呢,連喘息時間都不給。我這趟啊……白來。”封橙的戲份到底比于日重上一些,白天黑夜連軸趕拍攝,即便偶有空閑,還被經紀人紅姐拉去做直播,和粉絲互動。整個拍攝期根本沒得空閑。
“不過還有機會,我尋思着吧,求紅姐簽你,轉到我們公司來怎麽樣?爸爸我帶你飛。”封橙拍胸脯道。
“兒砸就是孝順。但是我違約金三千萬呢,紅姐願意,你們公司也不願意。”于日不是沒想過跳到別家公司,可違約金擺在這呢,哪家公司會為他這種小透明支付三千萬違約金。
“我覺得這部網劇能爆!相信爸爸我的眼光。等這部戲十月播出,想要簽你的大有人在。我先預約一個。”封橙這幾年接過不少爆劇,在電視劇方面,挑選劇本的眼光一向毒辣,不然也不會說服強勢的經紀人紅姐放他參演這部網劇。
“借你吉言。”于日笑笑。爆不爆,誰也不能打包票,但三千萬實打實地壓在他的身上。
“阿圓,記得哈。續集別忘了找我倆拍。”于日順口說道。
劇本能被認可,周新圓異常高興:“絕對認準你們!”
人來人往,互相敬酒。大家發現于日一直在喝可樂。
“不行啊,小于。好多女同事找你敬酒,你怎麽能喝汽水呢?多不給面子。”陳導笑着拍拍于日的肩膀。這小子靈啊,陳導對于日真是越看越喜歡,把他當兒子,“年紀不小了,可以找個漂亮小姑娘談戀愛了。”
“導兒,我一杯就倒,還撒酒瘋,又笑又哭的,慫得很,不能喝。”于日實話實說。
“行吧行吧,看你小可憐樣,饒了你。”陳導笑意滿滿,“等下次再拍戲,我可不饒你。”
衆人嬉笑說鬧着,大多數人醉意明顯。餘梁聽到于日懼酒的話,趁人不注意将自己杯中的半杯紅酒倒入了于日的可樂杯子。
又有人來敬酒,于日将杯中摻了紅酒的可樂一飲而盡。他立刻察覺到不對勁,晃晃悠悠地坐下,在腦海裏急切喊裴天:“天天,天天,我的可樂好像被人摻酒了,我這就要醉了,醉了。快!快!快來替我。”
裴天眼前的英文書陡然變成了可樂空杯。魚魚這小子,當真用他用上瘾了。
“不就是醉酒嗎?你何必如此。”裴天的意念剛傳遞給于日,于日嘿嘿嘿的笑聲不斷響起。得,已經醉得不成樣子。
裴天占據了于日的身體,端着空杯思索着要不要提前離席。
餘梁見于日眼神清明,絲毫沒有醉酒的征兆,不死心地想再試試。
“于日,前些日子多有冒犯,我敬你一杯,咱就既往不咎。”餘梁端起滿滿一杯紅酒,硬往于日手中塞。
真正的于日醉得一塌糊塗,在裴天耳邊低語:“好啊好啊,喝喝喝。”
裴天明白過來,這人怪不得不願醉酒,原來醉酒後,旁人說什麽都會照辦。
占據于日身體的裴天喝下一兩瓶紅酒,完全沒問題,但他讨厭旁人的強迫。連一點眼色都不給餘梁,裴天對陳導招呼一聲:“陳導,我身體不适,先回去休息。”
陳導被灌得不省人事,木讷地點頭。
“封橙,結束後,你送陳導和阿圓回房間。”裴天囑咐道。
醉得迷迷瞪瞪的封橙點點頭,隐約覺得此時的于日說話特有氣勢,不同以往。
“天天,天天,天天,天天……”醉酒的于日異常絮絮叨叨。
裴天一個頭兩個大,有什麽辦法能讓于日盡快醒酒?他現在喝解酒湯,能對靈魂狀态的于日起到作用嗎?或者冷水澡?
正當裴天思忖着對策,于日不笑了,開始用喑啞可憐的聲調哽咽:“天天,你不喜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