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滿迷之氛圍的早餐環節,在闫一寧對時舟那句欲言又止的‘你是不是……’中勉強結束。
有些話就算問出口也沒有用,尤其對象還是時舟。
再者,闫一寧沒忽略重霄那警告他不要多管閑事的眼神。
多管閑事?
好像我才是和舟舟一起長大的小夥伴?
她現在對你的在意都不能稱之為‘喜歡’。
頂多就是點兒朦朦胧胧的好感?
闫一寧被重霄這記眼色盯得有點火氣,但他知道這不是關鍵。
一切與時舟有關的事,他不如于思潔那樣神經過敏,突然冒出個重霄就令她如臨大敵的緊張,恨不得給人來個全天候24小時盯梢……這樣不對。
他覺着,時舟願意主動接觸他們這些發小之外的人是件好事。
重霄在醫院裏實習整一個月,從兒科到肝膽科,兩邊的科室主任都贊不絕口。
到底是A城醫科大的高材生,困他在島上什麽都缺的醫院裏,實在屈才。
他本人倒是相當從容,端着一身順境逆境都能應對的大将風範,風來雨來、火燒土掩……他都接得住。
這點令闫一寧格外的佩服。
性格是沉悶了點兒,看起來也實在不好招惹的樣子,究竟出于何種原因被整到島上……不知道直接問他本人,他願不願意說?
不管怎麽樣,他對待舟舟的态度方式,有适當的距離,有恰到好處的尊重,是個拎得清的人。
雖然說‘喜歡’還為時尚早,但舟舟真的喜歡了,他們這群發小誰又有資格進行幹預幹涉?
重霄都給了闫一寧眼色明示,那就姑且相信他的‘拎得清’罷。
走出早餐店,闫一寧也整理好思緒,有了結論:以朋友的角度,順其自然的看待時舟的感情發展,當她需要幫助的時候,再為她做點兒什麽就好了。
末了,好整以暇的看向前面的二人,等他們開始互動——
重霄在島上實習滿一個月了,今天正好輪休,應該要回第一醫院交報告做小結什麽的。
而他旁邊的那位,并沒有吃個早餐就放過他的意思。
闫一寧猜測:最多再過十秒,舟舟就要對重霄說出‘去我家給我畫’之類的話。
重霄已然有了預見性,沒等時舟開口便與她一眼,用了交代的口吻:“我有事要回市裏一趟,今天不能做你的模特。”
時舟聞言,面上表情不變,漆黑的瞳眸裏好似發生了細微的晃動,半響,輕輕的‘喔’了一聲。
重霄一愣。
這麽順從的回應,實屬意料之外。
原本打算告訴她自己的安排之後,回家收拾東西就去輪渡,她真的跟上來了再說。
眼下被她一聲不吭的望着,不哭不鬧,扔下她自生自滅她也不會有異議的樣子……反倒讓他有種‘我似乎成為了負心漢’的懵逼與愧疚?
忽然之間,重霄還想起那些随意丢棄寵物的人。
如何都是一條鮮活的小生命,說不要就不要,動了扔的念頭……就扔?
說他們責任感被狗吃了都是在侮辱狗!
重霄:“……”
意識到自己想太多。
時舟不是寵物,就算是,飼主也不是他。
而且他做不出那種扔寵物的孽障事,況且還是個活生生水靈靈的人呢。
“要不,跟我一起去?”重霄鬼使神差的問出來。
時舟垂着的長睫登時向上翻翹,露出一雙透着小心翼翼、又盈滿期許的黑瞳。
‘要’字的發音将将抵達她唇邊,被忍住!
轉而,她先是回身看了看闫一寧,得到對方一個類似鼓勵的眼神後,複又望回重霄,小聲詢問:“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若會的話,她其實可以不去。
乖得不行!
這下,重霄連挑剔的餘地都沒有了。
“不會。”忍住想要伸手揉她腦袋的沖動,綻出個具備安撫功效的柔和笑容,“我要去第一醫院交實習報告,之後的時間,我們可以随便逛逛。”
時舟開心的點頭:“那附近有家新開的商場,可以吃午飯,看電影,還有買東西。”
“嗯,行,先這麽決定吧。”
天很熱,重霄對游山玩水的室外活動興致不高,商場裏吃飯購物看部新片放松一下,頗合他的心意。
“阿寧,我們走了。”時舟知道闫一寧關心自己,主動交代去向。
比平時明顯跳躍的話音,不難聽出對今天行程的期待。
闫一寧像個愛護妹妹的成熟兄長,微笑着點了個頭,“去吧,記得防曬。”
再看重霄,得到對方胸有成竹的眼神,該說的不該說的話,都省下了。
待兩人去遠,闫一寧擡起手腕看表:還不到八點。
算算時間和距離,重霄去第一醫院交完報告剛好到中午,之後按照他們剛才商量好的,去附近那家新開的商場吃午飯,接着看一場電影,或者先逛逛再看電影……
“我是不是忘了祝他們約會愉快?”闫一寧先是自得其樂的笑出聲,緊跟着,是夾雜了一絲絲惡趣味地斟酌,“我好像應該告訴重霄,那家商場是時家的産業?嗯……等他們去回來再說也不遲。”
等重霄反應過來今天和時舟的出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約會時,他已經來到位于新海市東區的第一醫院,三樓心外科副主任的辦公室裏。
而接待他的人,卻不是這家醫院裏的任何相關人士。
“我估摸着今天再等不到你,明天就只好去島上找了。”
男人的年齡大約在三十五到四十之間,精明英俊的長相,穿一身得體的淺灰色暗條紋西裝,鸠占鵲巢的坐在辦公桌內,手裏端着杯剛磨好的咖啡,把醫院辦公室當自己的私人領地。
周身自帶讓人無法忽略的氣場。
仇敬意,國內最早選秀節目出道的藝人之一。
在清楚的認識到自己沒有‘爆款’的命之後,果斷轉型。
如今的他是帶出過視後影帝、捧出過流量小花的金牌經紀人,更是山海娛樂實際掌舵人潘簡霓手下的得力幹将。
而重霄和潘簡霓是實打實的親母子關系。
所以眼下的情況簡單來說:老板派出最能幹的下屬前來當說客,試圖勸服學醫的兒子束手就擒接受命運的安排回家接管娛樂公司。
學什麽醫……
他自小被身邊的人玩笑似的喚做‘太子爺’,不是沒道理的。
只不過,重霄對娛樂圈以及母親家族産業娛樂公司,實在提不起一丁點兒的興趣。
甚至更多情緒的是反感。
“這家是公立醫院沒錯吧?”重霄靠坐在椅子裏,誇張的将這間單人辦公室環視一周,再扔給對面的說客一個質疑的眼神,“你可別告訴我娛樂圈女魔頭的手已經能伸這麽長,這麽過界了。”
“沒你想的那麽可怕。”仇敬意探手将桌上的其中一張合照轉過去給他看,“剛才看見你太高興,忘了跟你介紹,這是我姐夫,著名心外科醫生宋齊川,你應該聽說過他。”
重霄盯着照片中相互勾着肩膀的兩個男人,已然猜到自己被派去明珠島醫院實習的內情。
眸中厭惡的色彩懶懶外放,不想費力氣去憤怒,卻也對此感到無話可說。
仇敬意不是第一次跟太子爺展開這樣談話了,心知在勸說這件事上,不可能一蹴而就。
只能細水長流,慢慢來。
他拿出一只裝得鼓鼓的牛皮紙袋,遞到他面前,“裏面的內容和公司一位發展得很不錯的藝人有關,準确的說,是一件即将發生的危機,關系到這名藝人今後能否繼續她的演藝生涯——我想交給你來處理。”
重霄仰靠在寬大的椅子裏,目光清冷:“憑什麽?”
“其實潘總表面對你刁難不斷,私下說起你的時候掩不住的驕傲……眼看你就要畢業了,她很害怕你進入重氏子承父業,而她也因此徹底失去你。潘總與重先生離婚多年,兩個人都只有你這麽個兒子,你總不能偏心只顧一邊,不管另一邊的死活吧?”仇敬意巧舌如簧,以親情之名希望重霄公平。
世界上大多數獨生子女最幸福之處,莫過于能夠得到父母全部的目光、寵愛、精力,以及物質上一切。
遺憾重霄是大多數之外的極少數。
就算好好學醫也要被逼着回家繼承公司,還一次繼承兩家……早幾年潘總和重先生怎麽不趁着感情沒破裂的時候多生幾個以防萬一呢?
“我什麽時候說過要去我爸的公司?”他哭笑不得的反問,罷了,轉動椅子,看了一眼坐在會客區沙發上玩手機的中二少女。
一次繼承兩家公司,圖個過瘾麽?
還不如和時舟去約會。
仇敬意看他壓根沒放在心上,好言相勸道:“我聽我姐夫說,明珠島醫院醫療設備老舊,病患重複,你在那裏實習根本是浪費時間。當初你決定考醫科大,潘總極力反對,重先生也早就聲明不會給你任何幫助。在這個階段與潘總對着幹,只會讓你處境更艱難。這四年你能堅持下來不容易,幫自家公司做點事情,哪怕只是敷衍,至少能讓潘總心裏有個安慰。我也好在恰當的時機幫你說幾句好話,讓你回到這邊正規的三甲醫院實習,等你畢業以後……再來說以後的事。你認為呢?”
走出第一醫院人來人往的大門口,重霄就把從仇敬意那兒得來的文件袋随手扔進垃圾桶。
“反抗嗎?”時舟站在他旁邊,問進他心裏。
重霄徑自摸出一根煙點上,擰着眉狠狠的抽了幾口。
直到堆積在肺腑中的火氣被煙草占據後,他看向沒什麽表情但眼裏流露出對自己關心的少女,純粹出于好奇,問:“剛我和那人的話,聽懂多少?”
時舟認真想了想,正色且真誠對他說:“要做你自己。”
重霄面上微凝,心底騰起一絲被理解的舒暢。
杵滅了燃燒到一半的煙,他順手攬過她——
“走,約會!”
作者有話要說: 重霄:繼承個屁的公司,媳婦兒有錢養我當小白臉
時舟:然而你并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