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遲疑着,動聽的音樂戛然而止,從地下室內傳來沈仲飛的聲音。
“林伊!進來吧!”
奇怪,他怎麽知道我在門口?
我忙仔細觀察,發現一只監控攝像頭,明白了,沈仲飛能看見走廊裏的情況。
呼了口氣,心一橫,我邁步走向地下室,伸手推開房門!
只見沈仲飛坐在沙發上,懷抱一把木吉他,室內擺放着油畫架,上面有一幅沒完成的靜物畫。
空氣中,彌漫着咖啡的濃香,不再有福爾馬林的氣味。
“你很準時。”沈仲飛笑着說,直視我的眼睛。
懶得客套,我開門見山地問:“沈老師,七十四號別墅裏,到底隐藏着什麽秘密?跟我有什麽牽連?”
沈仲飛放下吉他,立即站起,步入裏面的房間:“來吧,你看看就明白了。”
我的右手插入口袋,握住紅色美工刀,警惕地靠近房門,往裏瞧。
燈光柔和,一道白色的布簾,擋住了牆壁。
沈仲飛站在布簾前,表情變得嚴峻:“你最好有點心理準備。”
一聽這話,我的心撲通撲通直跳,攥緊口袋中的美工刀。
嘩啦!沈仲飛把布簾拉開,露出一張床。
我定睛細看,頓時叫出聲:“方曉!”
沒錯,躺在床上的人,正是方曉!
他吊着點滴,雙眼緊閉,眉毛和頭發被燒焦了,鼻孔裏插着一根細長的導管,胸前和肚上纏着醫用繃帶,肩膀和大腿部位嚴重燒傷。
我瞠目結舌地問:“方曉……他不是死了嗎?”
沈仲飛的臉色陰郁:“沒有,那是個替死鬼!方曉被程文軒救出別墅,我把他藏到這裏。”
我忙問:“程文軒?是誰?”
沈仲飛回答:“那晚救你的人,準确地說,他是一個鬼魂。”
我又驚又喜,驚的是方曉還活着,喜的是程文軒也逃離了七十四號別墅。
沈仲飛說:“前天,你在花牆下看書,我本想直接告訴你真相,但怕你不敢來,或者走漏風聲,所以才請你當模特,恰巧,你昨天又去我家。”
我恍然大悟,繼而疑惑:“既然方曉沒死,為什麽不送醫院,卻藏在這?”
沈仲飛說:“現在,方曉處于昏迷狀态,如果送到醫院,會被惡鬼殺死,程文軒就沒機會複活了!”
複活?我聽得一頭霧水,發現床頭貼着幾張黃紙符咒,方曉的脖子上挂着一只精致小巧的香包。
沈仲飛說:“程文軒,是七十四號別墅第一任主人的兒子,當年死了後,他的鬼魂始終留在別墅裏,仇家找道士做法,利用惡鬼對付陳文軒,這些符咒和小香包,是他朋友的女兒夏小雨給我的,能保護方曉!現在,別墅燒毀了,程文軒無處可去,必須盡快附到方曉的身上,否則會被徹底消滅!”
我不解地問:“為什麽不附在別人的身上?”
沈仲飛說:“具體的細節,我也不清楚,夏小雨告訴我的。”
我忙問:“程文軒在哪?”
沈仲飛搖搖頭:“不知道被敵人關在什麽地方,夏小雨說,只有你,才能救出程文軒!”
我?有沒有搞錯?!
程文軒是鬼,他具備一定的戰鬥力,而我一個弱女子,連只雞都沒殺過!
沈仲飛的動作麻利,給方曉換了瓶藥水,然後拉上布簾,表情平靜地看着我。
“其實,我也納悶,你只是個女學生,怎麽救程文軒?恐怕,白白去送死啊!所以,我想想其它辦法吧……你可以走了,就當今天沒來過。”
這番話,頗具激将法的意味,我不禁懷疑,沈仲飛會不會騙我?
于是,我警惕地問:“你怎麽認識程文軒的?”
沈仲飛的眉頭微皺:“由于工作的性質,我幾乎每天都和屍體打交道,有天夜裏,我突然中了邪,開車經過七十四號別墅時,猛踩油門撞向大樹,幸虧程文軒及時搭救,我才逃過劫難,撿回一條命!”
他的話似乎沒有疑點,程文軒确實是個心地善良的鬼。
想起程文軒奮力保護我,幫我逃出別墅的情形,我心頭一暖,不由地說:“憑我個人的力量,确實難以救出程文軒,不過,我願意幫你!畢竟,程文軒救過我,我必須報恩!”
沈仲飛的眼睛忽然發亮,贊許地點點頭:“好,你的外表雖然文靜,但內心很強大,難怪你父親誇你,把你介紹給我,咱倆挺有緣的!”
我感覺臉頰發熱,避開沈仲飛的視線,好奇地問:“你真的結過婚?妻子去世了?”
沈仲飛的眼神變得黯淡:“中邪撞車的那晚,我妻子就在車裏,她沒能活着出來……”
我趕緊道歉:“對不起,我不該問。”
沈仲飛淡然而笑:“我跟你一樣,也必須報恩,想辦法找到程文軒,盡快救出他!你回憶一下,這幾天除了方曉和同學朋友,你還接觸過誰?”
我忙說:“別墅的斜對面,有個文具店,店主是個老頭,他提醒我不要在別墅過夜,還送了我一把美工刀防身。”
說完,我從口袋中掏出紅色美工刀,展示給沈仲飛看。
他點點頭:“還有呢?”
我接着說:“老頭為了幫我,帶我去見一個老太太,她只有一只眼睛,教我驅鬼的方法!”
沈仲飛忙問:“什麽方法?”
随即,我把砸爛梳妝臺鏡子、扔掉紅色高跟鞋、燒開水沖馬桶的事告訴了沈仲飛。
“當時,程文軒附在方曉的身上,殺死了方先生,他說我被老太太利用了!但是,董月和趙麗莎第二天卻恢複了正常!”
我說出心裏的疑慮,想聽聽沈仲飛的意見。
沈仲飛嘆了口氣:“唉……的确被老太太利用了,你做完驅鬼的事,反而引出更多的惡鬼,還有那場大火!至于你的同學,可能休息兩天,自己就恢複了。”
一語提醒夢中人,我悔恨莫及,不該聽信獨眼老太太的話。
沈仲飛說:“眼下,唯一的線索,是那個老太太!我馬上去找她,你留在這裏,照顧方曉,如果有緊急情況,立馬給我打電話!”
“不行!”我表示反對,語氣堅定地說,“我不是護士,也不會醫術,萬一方曉出現意外就糟了,所以你留下,我去找老太太!”
沈仲飛的濃眉攢在一起,攥緊拳頭,顯然拿不定主意,怕我遭遇危險。
這個帥氣的男人,不但重情重義,還挺憐香惜玉哦,我不禁對他增加了幾分好感,安慰說:“你放心,我請朋友幫我,一起去老太太家。”
沈仲飛忙問:“你朋友可靠嗎?”
我笑着說:“他名叫羅陽,是我的高中同學,在一家健身館當搏擊教練,別墅鬧鬼的事,他全知道,還幫我打掩護呢!”
沈仲飛點點頭:“好,他既然會功夫,我就放心了,事不宜遲,趕緊行動吧,咱們随時保持聯系!”
緊接着,沈仲飛送我離開地下室,走到薔薇花牆外,微風吹拂,花香四溢。
我好奇地問:“聽說,以前有兩個女生,在這裏自殺,是不是真的?”
沈仲飛忽地一愣,表情僵硬:“四年前的事了,挺無聊的。”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我知趣地不再多問,匆匆告辭。
随後,我聯系羅陽,他得知情況,爽快地答應,很快趕來與我見面。
“七十歲的老太太,還瞎了一只眼,能有什麽威脅?伊伊你放心,哥全力保護你,誰也不能碰你一根手指頭!”
羅陽信誓旦旦地作出保證,挺起寬厚的胸膛,咧開嘴巴,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
我仍擔心,畢竟,獨眼老太太不是普通人,她如果施出邪門的法術,害得我和羅陽中招,後果不堪設想!
趕到觀海路,已是下午四點鐘,我和羅陽經過文具店,發現店門緊鎖,上面貼着轉租啓事,還有店主的手機號碼。
周大爺不做生意了?我心頭一動,忙記下他的號碼。
憑記憶,我領着羅陽,沿街道走了十多分鐘,拐了幾個彎,終于抵達獨眼老太太居住的樓房。
登上二樓,發現房門虛掩着,我回頭看了羅陽一眼,他忙按住我的肩膀,伸手推開了門。
客廳內沒人,幾只蒼蠅嗡嗡地亂飛,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腥臭氣味。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裏,本能地靠近羅陽,他左右巡視,小心翼翼地往卧室走,忽然停下腳步。
我伸頭一看,頓時驚呆了!
只見獨眼老太太趴在床上,光着幹瘦的嵴背,臉部朝向房門,唯一的眼睛圓瞪,嘴巴張開,下巴沾滿了污血!
而且,兩只老鼠正撕咬獨眼老太太的耳朵,一只渾身烏黑光亮的大貓蹲在旁邊,眯着眼睛旁觀,不怒也不叫喚。
如此血腥的畫面,令我毛骨悚然,胃裏一陣翻騰,差點嘔吐!
羅陽忙擋住我,擡腳踹在床沿上,企圖趕走老鼠!
然而,兩只老鼠仍不緊不慢地啃噬獨眼老太太的腦袋,産生“嗤嗤”的聲響,毫不畏懼羅陽。
黑貓倏地站起,它的眼睛迸射出攝人的光芒,龇牙咧嘴,沖着我和羅陽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