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難平
已入深秋,周末知妍回家拿換季大衣。收拾完就準備回學校,不打算在家過夜。
下樓經過客廳,寒董事在看報紙,她沒那好心情跟他打招呼,說一句話都顯多餘。
寒父将報紙扔到茶幾上,心情舒暢對她說。“乖女兒做的好,卓家那小子上勾了。”
知妍不明所以地問,“什麽?”
“卓大少居然親自上門,花了一大筆錢來買下你那破餅幹盒子,看來對你很上心。”
“你要花心思跟這小子好好相處,只要能輕松拿捏住他,将來卓家的錢都是我們的。”
寒董事的說辭讓她惡心,她早該想到以他貪婪成性,是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一個撈錢的機會。
知妍在回學校的車上,給卓愈發V信。
【寒董事用餅幹盒子,向你要了多少錢?】
她覺得好丢臉,怎麽會有這樣的父親?讓她僅僅是盯着和他的聊天對話框都覺得低人三分。
他并沒有向往常那樣秒回,随着時間的推移知妍難堪的情緒越發地濃重。
直到寝室關燈手機仍是黑屏,深秋的夜總是寒涼的,她縮進被子還是覺得冷。
這時手機亮起,她看到了他痞氣十足的回複。
【小爺面子大,只要一張口還用什麽錢】
那充滿得意忘形的語氣卻暗藏着暖心,知妍感受的到。
卓愈問,【幾天不見,想我了?】
知妍想了想,回。【沒有】
他嘆氣,【還真直接】
她帶着沒挑明的小猶豫,【只想對你說,謝謝】
他壞壞地回,【換成親親,小爺會更高興】
這人無恥的秉性是改不了,知妍聊不下去。【睡了】
【晚安】
結束聊天,知妍将手縮回被子裏,胳膊是涼的,卻不似先前那樣冷。
知妍想起那碗面,還有拌面的手上下翻轉,很是溫柔細心地把每一根面條和菜拌均勻,跟頑劣的痞子惡少相差懸殊。
因為是寒董事中意的人,是她先入為主把他跟寒董事歸類成同一種人。
也許,他并非如自己想像的那樣壞。
——
肖擇查閱着企劃案,對面是單腿挂在椅子上,仰頭陷入打盹的卓大少。
幫他蓋上外套以免着涼...那溫情的一幕是不存在的。
文件夾扔過來,卓愈被驚醒。
肖擇很是嚴厲地說,“不合格,重寫。”
對于成果的全盤否認,卓愈打出感情牌,靠賣慘通融。“擇哥,我熬了通宵才完成的。”
肖擇不買帳,“這只能證明你通宵達旦在浪費時間。”
卓愈痞勁上來,擺爛不幹了。“這種工作我做不來,你還是交給我別的吧。”
在肖擇面前,卓少的小脾氣就跟鬧着玩一樣。“誰天生就是經商的料,誰又是擅長寫企劃的人才?你,我,都不是。”
“知道了。”撂挑子失敗,反被教訓的卓愈垂頭喪氣地拿起文件夾離開。
肖擇了解卓愈的能力,就是心高氣傲,不把小事放在眼裏,需要好好磨煉心性才成。
正當肖擇重新投入到工作時,秘書進來尋問。“肖總,前臺有位自稱是董事張先生請求見您。”
他沒擡頭,繼續審閱文件。“卓氏集團沒有其它董事,做為秘書的你不清楚嗎?”
秘書臉色微變,意識到失職。“對不起肖總,我這就通知保安。”
肖擇手中的筆不自知地加重了力道,簽名險些将文件劃破,他停罷仰向椅背,手撫在額頭。
老張,他記得,前卓一公司的董事。
思緒萬千的他只在五年前稍作停留,就被回憶拉向更遠更深的時間長河中。
那年盛夏,他剛剛結束高考...
品學兼優,年年拿獎學金的他,早已是學校的名人。
他穿着最普通的白襯衫站在教學樓門口,經過的女生都會悄悄看過來幾眼。
有個別外向的女生會主動打招呼,“學長好。”
他點點頭,眼神卻只看向臺階處,等着心儀的女孩。
終于鈴聲響起,盡管樓梯一下子湧入很多學生,他還是一眼就看見了那特別的存在,向她招手。
把她拉到一邊,他說。“做我女朋友。”
“你不是說,要等拿到錄取通知書再跟我表白嗎?”
他和她愛了很久,只差一個明确說明,他們約定一起考入私立大學。
穩重的他故意開着小玩笑,“我能考上,就怕你...”
她對着他肚子就是一拳,彰顯霸氣。“怕我落榜拒絕你?這麽小瞧我,考上了也不做你女朋友。”
他捂着肚子假裝吃痛地求饒,“噢!我怎麽敢小瞧全年級前三的優等生。”
兩人順利考進大學,自由奔放,明豔動人,酷愛極限運動的她選擇了植物學,而他明明喜歡機械工程,卻參考了叔叔建議讀了經濟管理。
她笑他,是叔奴。
大學裏的日子充實又甜蜜,很快便迎來第一個暑假。
她說,“擇,我們去海邊沖浪吧?”
他有些為難,“我答應了叔叔去公司幫忙。”
她故意氣他,“好啊,我自己去,到時穿比基尼在沙灘拍照給你,再請個有腹肌的教練教我玩滑板。”
他将她拽到懷裏,很是介意地說。“我的腹肌還不夠你摸?”
手中的筆輕輕掉落,将沉浸在彼時甜蜜中的肖擇驚醒,眼眸中還蕩着當年的溫存,硬生生地隐于眼底。
重新拾起地板上的筆,扛起肩上的重任,繼續工作。
肖擇前往酒店與客戶商淡合作事宜,對方誠意滿滿,只是剛起步,欠缺不足之處讓他擔心能否達标,他答應再考慮看看。
在出酒店後一個身影晃到跟前,秘書眼尖地擋在身前,肖擇定睛看去是老張。
老張連忙懇求地說,“肖特助,求你幫幫忙吧,在卓少面前說幾句好話,算我求求你了。”
肖擇明知故問,“卓少怎麽了?”
老張一臉焦急地說,“卓少他也不知哪兒得來的消息,知道我在城東開了家小館子,到我那要上等的酒席。”
肖擇冷然以對,“在卓家共事一場,張董事不會連一桌酒席都舍不得吧?”
老張臉上掠出一絲尬尴,細述原委。“起初我也是這麽想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承想卓少他要了整整二十桌,還是見天要啊!”
“酒席做得了也不見人來,一連半個月,別人的生意我做不成,這酒席的錢也不給結,我這小店快維持不下去了。”
“我聽說卓少最聽您的,肖特助給我一條活路吧。”
對于老張将他視為救星,肖擇并未流露出過多的情緒。他問,“卓少欠了你多少錢?”
老張遞過流水票據,心想這下好了,終于找到人結清欠帳。
肖擇看了幾眼,笑得深沉。“這點錢就能讓你的店開不下去,當年公司資金鏈斷裂,你去哪了?又做了什麽?”
老張聞之色變,當年的事被翻了出來,他是心虛的。
這時車子開過來,肖擇冷漠地越過。
被定住的老張孤注一擲,沖到車子前倒地不起,嚷叫着。
“肖特助如果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反正我也沒活路了。”
秘書見這人死皮賴臉,尋問,“肖總,要報警嗎?”
肖擇走過去,蹲下身,斯文儒雅的他眼神冰冷銳利,如同審視一只罪有應得的白眼狼,薄唇輕啓。
“卓少有仇必報,我不會阻止他,因為他做了我想做的事。”
老張脊背發涼,真切感受到什麽是發自骨子裏的懼怕。
肖擇決絕地上車,命令司機開車,在發動機的轟鳴下,惜命的老張狼狽地爬起來。
他恨改變公司命運的股東們,五年前的巨變,讓他不得不親手葬送那段至深的感情。
那天正值隆冬,房間沒開燈,只有壁爐裏的柴火發出微微火光,剛好可以掩蓋他的口是心非。
“我們分手。”
她不明白這跟他她們之間的感情有什麽關系?“是因為公司的官司,還是因為你叔叔?”
他背對着她,将握緊的拳頭掩于黑暗之中,堅定地說。“官司我要贏,人也一定要找到。”
她從後面抱住他,試圖讓他改變主意。他緊握的拳緩緩松開覆在她手上,三秒,他只允許自己放縱這三秒。
三...二...一...
他用力掰開她的手,她死命地抱住他,用盡渾身的力氣,無耐還是抵不過他的決絕。
她摔在地上,哭着問他。“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他想拉起她,可他不能,只身融入北風呼嘯的夜...
那夜的風将淚吹幹,也将那段感情吹到他望塵莫及的遠方。
每每回憶起都會撕心裂肺地痛,五年過去了,他處變不驚的眸子,依舊蒙上痛惜不舍的霧氣。
倏地,那平靜無波的眼眸如死水的湖面淋了油,火焰互相追趕燃到一發不可收拾。
他不會放過那些為了錢而出賣卓氏的人,特別是為首的那個。
肖擇望着車子天窗,天空灰暗陰沉,又要起風了。
風在傍晚時最為強勁,以至湖邊別墅的門鈴聲持續了良久,才被聽到。
平姨看着門外站立的那人,震驚地說不出話來,不敢相信是真的。
來人順梯而上進了一間卧室,手中的冰球杆對準大床,床上的卓愈睡得正香,完全不知危險臨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