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不要說出去。”梁旭堯放下手，“我幹這個事是保密的。”
“放心，我不說。所以你是幹什麽的？”楚翊問。
“你不知道啊。”梁旭堯想捶死自己，怎麽就這麽交代出去了，楚翊還什麽都沒問呢。
事已至此，瞞也沒什麽必要。
梁旭堯實話實說：“我就玩電腦好一點，然後就是，會有人利用我幹壞事，所以我不能讓別人知道。”
這一番話算是解了楚翊先前的疑惑，有技術可比充錢厲害多了，這是能回本的。不過這個說法還挺新奇——幹壞事。
“明白，我不會說的。”楚翊很配合地将食指豎起放在唇中間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兩人達成一致心照不宣。
中場休息，副導拿着東西過來，給楚翊和梁旭堯一人發了一份，而蘇奈前期戲份基本完成不日就要去新劇組報到。
“這是什麽？”梁旭堯問。
楚翊同時接過東西，很厚一沓，看着像是劇本，可他們不是有劇本麽？梁旭堯翻開看了一眼奇怪問：“這是劇本？”
确實是劇本，楚翊看着手裏嶄新的紙張，他有種不好的預感，楚翊從頭翻看，沒什麽大變化。
“導演改劇本了。”
工作人員一言既出，石破天驚。
既然前面內容沒什麽大改動，那就是後面。楚翊跳過中間內容直接來到後半部分，看了下就能看出端倪，劇本後面的結局改了——主角選擇了生活，留下朋友一人獨自追尋夢想，事業有成之後幫助朋友登臺，而他自己只能坐在臺下，他已經生疏了。
這算什麽？
這樣一改就背離了楚翊原本的初心，他就是看中這個故事，或者說這叫共鳴，只是現在一改，跟他想要的完全不一樣。
另外兩人倒還好，他們能接受這個結局，雖然不如先前的版本讓人充滿希望，但是現實能彌補起來，這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觀感。
其實改劇本這種事并不少見，導演為了讓拍出來的東西更加迎合市場需求，都會做一些修改，只是這樣直接改結局少……
梁旭堯：“這時候？”
“是這時候。才印出來的，說不好還熱護着。”
梁旭堯聽人說完直接上手感受了下，得出真知，“是挺熱乎。”
楚翊在他們說話期間，手心也貼着紙張，劇本在他手下被合攏，他可以感受到微弱的溫度，心卻在一點點下沉。
他站起身，手裏抓着劇本，問：“劉導在哪？”
工作人員指着一個方向給他看，“喏，就在那邊。”
楚翊點頭，他想去問問導演改劇本原因是什麽。就這樣不吭一聲，直接把印好的劇本拿給他們，換做是誰也會想着去詢問一句原因。
蘇奈跟在楚翊後面站起身，梁旭堯問她，“你幹嘛去？也要找劉導麽？”
“看戲去。”蘇奈歪下頭，“你就不擔心你翊哥出什麽事？”
“翊哥能有什麽事？”梁旭堯不解，蘇奈也沒解釋。
一個臨時搭建的攝影棚裏，燈光昏暗，門邊的椅子上坐着劉導，他一手捧着玻璃杯，一手拿着新劇本時不時再喝口水，也是悠閑。
楚翊進來就看見劉導了，他走近，恰好在劉導看過來的時候開口，“導演，我想問問劇本的事。”
劉導擡頭看他，“這劇本有什麽問題？”
“為什麽角色不會繼續追求自己的夢想，而選擇了生活，我覺得前者更适合市場，何況從商業價值，應該是老版本更受大衆歡迎。”楚翊說完頓了下，“所以，導演你的看法是？”
等他說完，劉導把手裏的杯子放在地上，另一只手還拿着劇本。他并沒有回答楚翊的問題，而是問：“你覺得情懷這個詞怎麽樣？”
“情懷？”楚翊咀嚼，情懷，在劇中夢想與現實的抉擇，它用的好了也可以是共鳴，用的不好就是俗套，落于下流。
“附庸情懷未免賣弄，且并不讨喜。”楚翊直言不諱。
劉導不接受也不反駁，他對楚翊講述：“我入行有幾年了，導演的片子雖沒有經典，但經驗總是有的，開始做的都是自己喜歡的，後來票房一度跌落。我發現我喜歡的并非是大衆喜歡的，之後我投入對市場的研究，卻落入俗套，沒什麽出奇。”
劉導說完看着楚翊，“你是為着這個劇來的？”
“嗯，我喜歡原來的版本。”
“我也喜歡。”劉導對着他笑了下，說：“其實這劇本是我寫的。”
楚翊這才仔細看劉導，對方眼角的紋路清晰可見，言語中的蒼老感揮之不去，氣氛變得有些沉悶，楚翊有點後悔。
“這是我年輕時候自己寫的，現在翻出來，感覺是完全不一樣了。興許曾經的我願意去織夢，但是現在我沒有那個精力，”劉導半仰着頭回想着從前，其實也不過一瞬的事，好像就在昨天還在眼前，眨眼已經物是人非，往事也記得模模糊糊。
“賣弄情懷？我是啊，至少還有情懷可以賣。你知道麽，燭火就是要趁着還亮的時候看一眼，熄滅了誰還會看。”劉導凝視着楚翊，他眼中有一瞬間不尋常，那叫做執念的東西蔓延，“我跟你不一樣，你還年輕有希望，即使落進低谷也有再起的機會。我快滅了，最後一點燭光要争得更多的注目。”
劉導眼中盛着微光，就像他所說的燭火。楚翊看出來了，劉導心意已定，他是要借這個情懷賭一把。
時間留給劉導的機會不多，他走了這麽多年，在圈子裏有名卻也不過微薄，何況新人輩出，再不能挽回票房證明他的價值，那他大半生就只是碌碌，這對一個有野心有自我要求的人來說是失敗。
楚翊說不出勸阻的話，說到底，這個劇是劉導的故事，不是他的。
“我知道了。”
話到這個份上，他說服不了劉導，而劇本也不是他有權利改的，便不再說，兩人四周悄然冷卻。
楚翊悶聲不吭，正要離開時發現門口的兩人。
“你們怎麽來了？”楚翊問。
“來問問劇本，後續怎麽安排。”蘇奈大方走過來，看向劉導，光明磊落，不似她身後的人縮頭探腦猶豫不決。
“目前就先這樣，等後面排完戲份，多出來的可能要另外找時間，到時候通知吧。”劉導目光越過兩人看見後面的梁旭堯，“你們最近準備一下，後天可能會有粉絲探班，蘇奈就算了，明兒就離組了。你們兩個自己把控個度，提前把事情澄清一下，免得出什麽岔子。”
街道長長，路邊陳列着衆多攤位，供顧客選擇。彩燈挂在棚架上，支在路邊的棚子底下是折疊的桌子還有一個個小木凳。白日裏不曾出現的熱鬧在夜裏綻放。
三人圍聚一桌，他們今晚要給蘇奈送個行。
梁旭堯端起桌邊的冰啤酒給自己倒了一杯，又去給兩人滿上，“菠蘿味的，你們嘗嘗。”
啤酒不像酒更像是汽水，楚翊含一口咽下去，冰冰涼涼的一路通向胃裏。他看着另外兩人，動作都挺斯文的，就是這滿桌子吃的有辱斯文。
回想老板驚異的目光，楚翊都不禁偏過頭，沒眼看。
還好老板不認識他們，要是被認出來他估計撒腿跑的心都有了，只要能跟另外兩人撇清關系。
“翊哥吃啊。”梁旭堯拿起一串烤肉，塞進嘴裏，含糊着說：“等我，涼了就不好吃了。”
我又不吃人，管你涼不涼。
楚翊怎麽想着，伸手拿起一串烤肉。這味道比他在學校附近吃的那家差一些，這家的烤肉孜然撒地有點多。
“奈姐要拍多久？”梁旭堯問。
“不知道，那頭可能會久一點……還是看日程安排和導演通知吧。”蘇奈說完喝了一口啤酒。
“噢。”梁旭堯應了聲，有點悶悶不樂的意思，不過在場沒人注意，他們看着滿桌吃的，頭也沒擡。
晚上回到酒店，楚翊臨時給小吳打電話，讓他在微博澄清一下。
小吳小心翼翼問：“翊哥你怎麽不登……”
“我啊？”楚翊思忖：“我懶，所以你勤快點吧。”
說完，楚翊就要挂電話。在那一瞬間，他還聽見小吳嘀咕，說他以前喜歡刷網頁。
楚翊挂了之後，在心裏為自己辯解，他以前年少無知，不只是刷網頁，還喜歡看粉絲吹捧，雖然看得挺不好意思，但那感覺是真的好。
現在，游戲不香麽？
對，游戲。
——開始。
過了還沒十分鐘，小吳又打過來，此時楚翊正在游戲中關鍵的時候，他想也不想就拒接，開玩笑沒有什麽比殺對面更重要。
但是他沒殺動，他被反殺了。
楚翊捧着手機看自己的角色一動不動，而對面也就剩下那麽一絲血。他一陣窒息，就差那麽一點。
小吳沒再打過來，而是發了一條信息，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小吳的無奈，恰好楚翊現在有空就點開看了。
【翊哥，你有空去微博看看。】
楚翊這次回得很快。
【嗯。】
嗯完之後角色活過來，他也順理成章忘記了這麽一茬。
後天。
劉導估摸着劇組有粉絲要來，把拍攝延遲一天。
楚翊在休息室等着，等接粉絲的時間到了，就是他放下手機出去的時候。
離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楚翊頻頻看向門口，他在十分鐘之前指使小吳出去看看，人到現在還沒回來。
楚翊正準備自己出去找人，這時候小吳抱着一個蛋糕手上提着零食袋子進來了。
“你這是？”楚翊看着小吳把東西放在桌子上，重重喘了口氣。
小吳接着說：“這是粉絲帶給你的，他們催我來揪你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