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霄從來沒騙過時舟。
但凡他說到的都做到了, 他不願意做的那部分, 會從一開始就堅定立場, 開誠布公跟她講清楚。
和這個男人在一起, 沒那麽多驚心動魄, 卻也不需要擔心突然會失去什麽、被破壞了什麽。
每天過得平淡而有趣, 踏實并滿足。
最重要的一點,他是時舟自己選擇的。
所以, 當重霄在電話裏松弛笑着, 讓她走到陽臺上, 她沒有任何懷疑的走了過去, 推開那道玻璃門——
陽光和熱浪鋪面而來,瞬間将她卷入節節攀升的溫度裏,阻礙她本就不暢的呼吸。
只是此時,時舟眼裏只有站在自家精致漂亮的後花園裏的那個男人。
他微笑着沖她晃了晃手裏那只還保持通話的手機, 仿佛一直都在,比她到的還早, 就為了在她驚慌失措的時刻從容登場, 為她排憂解難。
而且真的好巧,重霄穿的是她第一次在碼頭邊發現他時的那一身。
質地柔軟的休閑白襯衣, 領口的幾粒口子依舊松解開了, 凸起的喉結和鎖骨中心的凹陷像是在相互回應疊加他的性感。
貼身的黑色牛仔褲包裹着那雙修韌筆直的長腿, 黑色的皮帶充當了分割線,将男人的身體裁出黃金比例,順便把襯衣收攏、約束。
刺目的陽光籠在他的面龐上, 像一層過分明亮的濾鏡,柔軟了他深邃的、具有異域風情的眉眼。
看到他,身體裏的躁動不安瞬間被驅散,燥熱的陽光溫暖了她驚出來的一身冰涼,呼吸也逐漸舒展開。
時舟心裏發出‘啊’地一聲劫後餘生的嘆息……
“你來了。”她說,閃爍着眸光,雀躍着話音,湧動着期待。
“嗯,來了。”重霄耐心在電話裏做了回答,示意她‘我挂線了’。
時舟茫茫然反應,都見面了,她站的陽臺也不高,正常說話就能聽見。
重霄将手機揣進口袋裏,先倒退兩步,擴寬視線做了某個估測?
很快,他傾身邁開大步,用一種不急不緩,但十分穩健的速度,幾步跨到時舟的視線下方左側,半蹲、起跳,向上伸探的雙手精準抓住建築表層外凸的裝飾,整個人像泰山一樣弓起背挂到了牆上,沒有停頓,腳下蹬着層次分明的花臺,手臂一展,再一收,握住陽臺扶手——翻了進來。
時舟眼睛發直:“好厲害……”
結實的把她帥到了!
重霄潇灑自若的站定在少女面前,冷不防用手扶着她的後腦勺,拉近自己,埋首狠狠在她腦門中心用力親了一下,然後摁進胸口裏。
他的,誰也別想搶走。
被男人卷進懷中,時舟嗅到他身上的煙草味,稍稍愣了半秒,伸手将他環抱。
不愧是她看中的人。
究竟是什麽星座,都不重要了……
懷裏有人,心裏踏實,重霄慢條斯理的解釋給她聽:“突入攻略是你妹妹給的,這小家夥為了方便随時溜出去玩,在停車房外藏了一把鑰匙。”
時舟昂起腦袋望着他的下巴,“為什麽我還沒發求救信號,你們就先展開營救?”
重霄啞聲笑笑:“男人的直覺。”
他在離開醫院時,突發奇想給時嘉雯發了條信息,問她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麽特殊情況?
這姑娘反映賊快,立刻告訴他祁安河回來了!
兩個人把各自掌握的信息一合計,得出時舟赴的是鴻門宴的結論。
時嘉雯把自家地址、攻略方式,逃跑路線……等等毫無保留告訴太子爺,并表示,你是我愛豆的哥哥,我姐姐受你照顧,四舍五入大家早就是一家人,別客氣,請你們大膽的追求幸福!
當然,重霄也可以搬出父親或者母親家族賦予他的其中一個身份,從正門走進來。
但若他親手制造了那樣的境況,最後就算能順利将時舟帶走,恐怕也不會鬧得太好看。
思前想後,決定低調行事。
回到此刻,重霄內心可沒有面上表現出的輕松。
假如他早先沒想那麽多,也沒有給時嘉雯發那則短信,到了下午三點,他還能在碼頭邊等到時舟嗎?
越往深處想,他就越感到後怕。
“對了,陶琳叫你回來,到底想把你怎麽樣?”
今天市區環島路有自行車比賽,所以重霄騎了機車出來,剛才他先從時家正門經過,單從敞開的大門外往內瞥去一眼,那樣的布置,吃頓飯?
“她們說我是石頭心、白眼狼,要我嫁給祁安河。”時舟對他告狀,要哭不哭的,難受。
再也不回來吃飯了。
她們……
重霄咧開嘴露出森森白牙,笑了一聲,他記住了。
忽然,卧房的門被敲響,門把跟着動了動,裏面上了鎖,從外面打不開。
兩人側首望去,就聽見陶琳僞善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舟舟在裏面嗎?你把門打開,琳姨有話想跟你說,你開開門,我們談一談,好不好?”
“不好。”時舟用平常說話的語氣回答,決絕又氣憤的字音。
陶琳是聽不見的,全當她來了之後發現不對,把自己關在房內生悶氣。
重霄聽見了,做主道:“不用管她,我先帶你離開這兒。”
他回身看了一眼自己從外面爬上陽臺的路線,又目測了下陽臺到地面的高度,正要對時舟做交代,沒想到她先摁住他的手臂,搶先說:“我翻過牆,你在下面接住我。”
那望着他請求外加‘你要相信我’的暗示小眼神,別說多認真了。
重霄沒忍住低笑了兩聲,“好,我在下面接你。”
陶琳拿來備用鑰匙打開女兒房門的時候,房間裏早就沒了人影。
陽臺的玻璃門向外敞開着,伴随着刺眼的陽光,熱浪陣陣翻湧着往裏擠,吹動了半透明的窗簾,簾子上手牽手的米奇米妮像是活了過來,雙雙看着她,嘲笑着她的荒唐和愚蠢。
更遠處的油柏路上,機車轟着勁爆的油門一晃而過。
逃離此地。
下午兩點,還是早老城區內。
重霄沒帶着時舟去了附近的商場,停好車,找了家有隔間的日式料理店,天塌下來也要先把午飯解決。
吃完飯是三點多。
這時,時舟徹底恢複平靜,也不氣了,就是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重霄給她點了一碗紅豆冰沙當飯後甜點,自己靠在榻榻米上,捏着手機,不知跟誰發信息。
那手機一會兒一響,往來交流得相當頻繁。
她想問但不知道該怎麽問,索性埋頭吃冰沙,反正這個男人總不會跟陶琳和奶奶一樣打算把她按斤論兩的賣了就是。
過了大約二十分鐘。
重霄放下手機,擡手看向趴在桌子上發呆消食的少女。
一頓飯,一份簡單的甜點,就讓她放空了眼神,做回無憂無慮的時舟。
如無緊要,他實在不願意打破她內心那份美好的安寧。
“事情暫時解決了。接下來祁安河不會有時間再來糾纏你。”重霄說完,再強調補充:“但我不能保證陶琳今後給你安排其他的結婚對象。”
飯後,吹着适度的空調,時舟險些睡過去。
突然聽他說起祁安河這個名字,說起她惱人的繼母,那點醞釀得舒服到極點的睡意霎時全消……她醒然過來,想起兩個小時前自己差點被摁着腦袋跟陌生男人結婚的事實。
那種恐慌,再度湧上心頭。
重霄繼續:“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回避複雜的家庭關系,不想因為自己影響繼母和父親的感情,但有些東西不是你一味回避就可以解決的。相反,很多時候,退讓只會讓某些人得寸進尺,做出對你更加過分的事。”
時舟驀地坐了起來,背脊警覺性的挺得筆直,無處安放的眼神重新彙聚起不安。
重霄也收起吊兒郎當的坐姿,弓着背探出身,隔着收拾得光潔幹淨的木質方桌,用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口吻裏帶着請求,帶着引誘和蠱惑——
“你要不要和我結婚,跟我去A市?”
結婚,去A市?
其實重霄也有點緊張,畢竟由始至終他都保持着清晰的思路。
“我不是在單純的幫你解決問題,還沒無私到這個地步,和你結婚出于我個人意願,是私心。”他笑笑,某個瞬間,眼色表情裏的細微變化,跟青澀的二愣子似的。
但很快,他強迫自己保持絕對的理智,語氣變得鄭重:“我想和你生活在一起,前提你和我的想法一樣。那麽,我們結婚,我會對你的将來負責,盡所能的照顧你。”
時舟神色間先是出現一瞬茫然,轉而,在消化着重霄這句話包涵的意思的過程裏,黑色的瞳孔不可思議的瞠大,心跳陡然,皮膚下的每個細胞開始發生躁動,某個被感性占了大比分的回答呼之欲出……
她控制不住。
最後,所有的情緒在重霄篤定而專注的回視中,歸于平靜。
“好。”
重霄的私心周密到什麽地步呢?
在時嘉雯對他交代了包括家庭地址在內的詳細信息後,他随口一問:你姐的戶口和家裏的戶口是上在一起的麽?
時嘉雯當時也是愣了下,沒想太多,照實回答說:我姐跟她外公一個戶口本,沒記錯的話應該放在書房左邊的櫃子裏,和她的其他證件一起。
好了,至此,重霄掌握了一切成事的基本構成元素。
和時舟結婚,把她帶走,這才是他今天真正想做到的事情。
甚至沒忘記在離島時,騎走那輛陪伴自己多年的機車。
壓根沒打算再回去。
瘋得相當理智。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真是太喜歡這種私奔情節了hiahiahiahiah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