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飙
“歡迎卓少賞光來出席宴會,您身邊這位小姐是出自哪家的千金?”自稱是主人的中年男人,寒暄了句便心急地問着。
可能是因面具的關系,知妍覺得這人的眼神像要往肉裏盯,很讓人不舒服。
卓愈很是厭煩像蒼蠅死盯着她看的家夥,不悅地挑眉。“你不認識。”
不懂分寸的男主人進一步問。“能否請卓少引薦下?”
卓愈吐出兩個字,“不能。”
“哈哈,卓少真是直爽,不打擾二位。”男主人碰了一鼻子灰,幹笑兩聲來緩解尴尬,這才識趣地走開。
卓愈要不是看在是主人的份上,給他留些面子,不然早不慣着這種沒分寸的家夥。
他側頭問她,“我直爽嗎?”
“嗯。”應該沒有比這更直面的拒絕,不過她看男主人尬成木頭人,還是很爽的。
他再直爽也沒有她直接,整個晚上左手都藏在背後,當他看不出來嗎?
他長這麽大還沒被這麽輕視過,送出去的東西更沒遭遇這般待遇過,竟然在她心裏是這麽見不得人。
一片赤誠被她任意亵渎...
卓大少的自尊心一點點地瓦解中,他從小養尊處優,出身名門,養成了自傲自大又自負的性情,能忍到現在已是極限。
他低頭看着自己考究的穿着,想起昨晚盯着敞開的衣櫃。
黑色西裝穿了又脫,解下暗灰色領帶,似乎不太滿意,伸手向櫃子裏所剩不多的選擇。
藏藍色西裝加身,在衣櫃內嵌的穿衣鏡看了看,果然比沉悶的黑色生動,穩重又不古板。
同色系領帶,淺藍色襯衫,加上金屬質感袖扣,帶着輕奢範兒,凸顯精致高級感。
這身穿搭終于贏得他滿意,明天就它了,微暗的燈光映在床上,堆積着整晚試穿下來的犧牲品。
昨晚不停地試衣服所花費的時間,盛裝出席伴她左右,結果...
真心全都喂了狗,氣!
越想越氣的他之所以沒爆發出來,要感謝自己的教養。
舞曲響起,他伸手邀請。
“我不想跳。”知妍略帶緊張,背後的手藏的更深些。
他冷眼瞥見她的小動作,抛出條件。“跳完就回去。”
知妍看着他的手,是不容拒絕的态勢。
他并不是真想跳舞,只是想将她手上的戒指拉到人前,或許她如之前那樣根本沒戴戒指,這個突然鑽出的設想讓他神色一凜。
當她慢吞吞地将手搭到他掌心時,空空的指尖說明了一切。
落空的卓愈稍顯用力地攥着她的手,知妍吃痛地抽出卻沒能如願。
“我要回去。”
他還沒生氣她倒先耍起大小姐脾氣來,卓愈無視她的話,欲将她帶進舞池。
“啊!”
拉扯間知妍痛到叫出聲,他發覺不對,撸起她的袖子這才看到已經腫到發紫的手掌。
他趕忙帶她離開。
宴會還在照樣進行中,舞池中的男男女女随着音樂轉動,其中最為顯眼的兩人...
女式狐貍面具之下是烈焰紅唇,她穿着咖色及踝晚禮服。
流暢的走線将簡約端莊推向極致,深V露背的設計展現成熟魅力,肩頭一處的紋身張揚着恰到好處的野性,讓人欲罷不能。
男式柴犬面具,黑色燕尾服,高貴硬挺的面料與他身型修長相輔相成,合體莊重又不失優雅。
不難想像在面具之下,那是怎樣的斯文面容。
一對佳人的舞步伴着音樂的節奏,時進時退,舞姿流暢且優美。
默契的像熟識多年的故人,卻又似陌生,面具阻擋看不到對方的臉和彼此的神情。
肖擇站在陽臺,月色之下他将簫離開唇邊,曲調卻依舊萦繞在耳邊,如同那年...
大四總是伴着離別的味道,朋友分別,情侶更是面臨着分道揚镳。默默無聲地流淚、掩面痛哭流涕、撕心裂肺地發誓...統統上演在校園內。
他和她都不屬于以上的任何一種。
畢業晚會上他和她跳滿全場,他們相擁,他們熱吻,也成了讓學弟學妹歡呼豔羨的一對情侶。
她即将考研,為他可惜。“擇,你成績那麽優異可以直接保研,你卻執意離開學校。”
他也想留下繼續深造,但...“叔叔說公司需要人手,讓我去幫他。”
她為他的決定而不滿。“你什麽都聽叔叔的,我的話一點都不重要。”
他摟着女友,輕哄。“你和叔叔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鬧起小脾氣來,執意要分個高低。“誰最重要?”
他輕輕一吻落到她唇上,似是無聲的回答,更似是為了掩飾那難以回答的送命題。
随着時間的推移,他找到了當年問題的答案,人卻早已面目全非...
他緊握着簫回到室內,拿起小桌上的烈酒一飲而盡,月光的一縷餘晖照了進來,空空的酒杯旁隐現一只柴犬面具。
大G停在一家中醫館前,卓愈用力地砸着緊閉的大門。
一會兒裏面的燈亮起,聽到窸窸窣窣及走動聲越來越近。
門簾掀開又落下,門打開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戴着眼鏡板着臉。
“就知道是你小子,把我的門砸壞你得賠。”
“我賠,先看病。”卓愈爽快地說。
灰白的頭發立着,一看就是個倔老頭。“看你小子火力這麽壯,除非腦子有病。”
“不是我,是她。”卓愈指向一旁的知妍。
“跟我進來。”倔老頭穿上白大褂在前面帶路,沒走兩步轉過身對着卓愈嚷嚷。
“你跟着幹嘛,身上都是細菌,外邊等着。”
卓愈坐在候診椅子上,想着她的手怎麽會腫的那麽厲害?
沒多久,倔老頭拿着小托盤走出來。“這小姑娘真能忍,一聲不吭也沒哭,手裏插着刺估計是有幾天,發炎了。”
卓愈看着托盤裏超五厘米長的竹坯,問“川爺,她怎麽樣?”
“小傷不礙事,老婆子在給她包紮。不過...”
卓愈剛放下的心又提起來,嘴裏卻是不着調。“咱能不大喘氣嗎,有失醫德。”
“你這個臭小子,半夜三更把我叫起來,還教訓起我來。”川爺火大地罵。
“我哪敢,川爺您請說。”卓愈認錯主打一個快。
“從她手上的傷來看,這小姑娘不是第一次挨打。”川爺清理傷口時發現有沉舊疤痕。
“有人打她?”卓愈震驚之餘,想到黑心肝的寒老頭。
這時知妍從裏間出來,手上纏着厚紗布。川爺沒再說什麽,只是悄悄做了個手掌拍打的動作。
“小姑娘,隔天到我這來換一次藥。”
“謝謝醫生。”知妍道謝。
川爺看了看她,最終将目光落到卓愈身上,明晃晃地帶有嘲笑那味兒。
“看來這小姑娘是沒看上你小子。”
卓愈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楚,拉上知妍開溜。“川爺,我們先走了。”
車上,他幫她系安全帶。
知妍以為他會問手上的傷,結果必沒有。
他默默地開車,直到校門口也沒多說一句,只是将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身上。
“後天我來接你換藥。”
還沒等她說什麽,他便開車走了。
知妍有種奇怪的感覺,他在有意地保持表面的冷靜和克制着內心的怒火。
是在為她沒戴戒指而生氣嗎?
卓愈的确是在生氣,拿起電話聲音格外森冷。“給我查一個人。”
第二天下午,他滿腔的怒焰找到了發洩出處。
秘書不敢阻攔如猛虎下山的他,又不得不怯着膽子說。“卓少,我幫您通知下...”
卓愈無視小喽啰的存在,徑直往裏走。
他推開校長室的門,校長整理西裝站起身,帶着老學究的偏執。
“卓先生您的突然闖入,未免太過失禮。”
卓愈沒空跟這老頭玩什麽禮儀的假把戲。“把這個人給我開除掉。”
他原本想着是寒老頭作孽,連親生女兒都打,沒想到調查的結果是學校裏的花滑教練。
“卓先生,開除教職員工是本校內部事務。”校長的言下之意,外人無權幹涉及過問。
卓愈嗤笑,“自稱是教書育人的高等學府,卻能放任體罰施暴者的惡行,算什麽狗屁以禮儀為重的貴族學校。”
校長義正辭嚴,并不覺得體罰與禮儀相悖,都是為了學生遵守規則。
“卓先生,每位老師都有自己的教育方式,對于頑劣的學生是有必要進行特殊教導的。”
這TM的悖論,讓卓愈忍不住爆粗口。
“你所謂的特殊教導,就是用竹條打手板,手爛了也要怪學生品行不端,咎由自取,是嗎?”
既然校方的教育方針是恃強淩弱,那他也沒必要裝成有教養,直接粗暴強勢給校長看。
“我現在以品牌贊助方的身份跟你講話,說白了出錢就是大爺,沒聽說過金主還要任窮B說教的。”
“你的學校說好聽點是歲月沉澱下的古老建築,說難聽的就是幾十年的破舊危房。”
“運動器械更是老到掉牙,每年用于維護修補的花銷入不敷出,真不知道你在我面前還裝什麽清高?”
被掀了老底的校長顏面掃地,臉色難看地攆人。“卓先生請你出去。”
卓愈上前一步盯着山羊胡的老學究,漆黑的墨鏡中映出惡狼獵殺的兇狠。
“趁我沒發火前把辭退書寫好,不然小爺就讓你提前下課。”
他的聲音陰寒森冷之下透着勢在必得,讓校長脊背發涼,說不出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