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脾氣 太滿
這之後, 既沒心理負擔,又不再有阻隔的二人,比過去更為随心所欲。尤其是諾亞, 一見面就黏上來,恨不得整個周末都攀在方舟身上。
方舟不禁懷疑, 自己養的或許是條人型泰迪。擔心持續鬧出的動靜會打擾底樓的穆勒太太一家,便将游戲的主要陣地從公寓二樓轉移至三樓。
七月初的一個周六, 精力充沛的諾亞又耗了方舟大半日,耽誤了她每周六的例行采購。待到傍晚,為了賠罪,他獨自去往公寓附近的超市替她采買。
留在家中的方舟洗過了澡, 抱着電腦, 窩在沙發上查看最新的研究論文。她認真起來總是格外專注, 聽見身後開門的聲響也沒回頭, 只低聲問了句:“這麽快就回來了?”
身後人悶悶地應了一聲,來到她身旁,彎下腰, 将腦袋湊到她耳邊。
方舟習慣性地擡手,親昵地摟住他的腦袋, 輕輕撫摸了幾下, 又用面頰貼着他的臉側親上一記。
等貼近了, 她聞嗅到對方身上隐隐約約的尼古丁的味道。
“你什麽時候開始抽煙了?”方舟一臉嫌棄地扭過頭,落入眼簾的卻是Leon, 吓得她從沙發上猛地跳起,險些撞翻身前的移動茶幾。
Leon直起腰,漠然地掃了她一眼。
她穿的明顯是件男式襯衫,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 衣服下擺将将蓋住她的臀,兩條修長的腿赤着,略顯無措地交疊在一起。
方舟驚魂未定,撫着胸口問:“你怎麽有鑰匙?”
“去年冬天你不還借走過我的備用鑰匙麽,不記得了?”Leon的面上浮出意味不明的笑,“你們已經發展成同居的關系了?”
方舟仍不打算告知,可方才那樣自然親密的舉動,該用何種解釋,才能騙過Leon這樣的人精?
她低頭琢磨了幾秒後答:“樓下冰箱壞了,我暫時借住在這裏。方才我還以為是我閨蜜來了。”
“你覺得我像傻子嗎?”Leon冷笑一聲,“先前在斯圖撞見你那次,我就看出來了。那天如果不是我在旁邊礙手礙腳,你倆估計在車上就直接開始……”
方舟轉念一想:她和諾亞的關系,被Leon知曉,或許也不是件壞事。于是,她順着他的話說:“既然你都看出來了,為什麽那天還……”
死賴着不走,還硬拉着他倆一塊兒吃飯。
Leon輕哼一聲,撇開目光,“你倆暗戳戳地在我面前眉來眼去的,惹我不快活了,我還不能耗一耗你們?”
“沒看出來你竟然這麽腹黑。”方舟輕笑着說,将半幹半濕的長發撩到身後。
“真在一起了,就大大方方地在一起,為什麽還要……”
Leon喃喃地說着,視線又落回方舟身上。
他的話語,随着他的目光一同頓住。
許是沒想到今晚還會再見到外人,方舟此時完全是真空狀态。先前散在身前的濕發将絲質的襯衣潤濕,洇出了大片透明。
見Leon的神色陡然變得怪異,方舟順着他的視線低頭一瞧,忙擡手将自己護住,逃回卧室換衣服。她一面更衣,一面忍不住暗罵:遇上這種情況,正常人都會懂得非禮勿視,他倒好,就這麽直愣愣地看,也不開口提醒。
等方舟衣着得體地出門時,客廳裏已空無一人。一旁的辦公桌上,多出了一個公文袋。
他專程跑着一趟,只為了親手送一份文件?這裏頭是什麽要緊的內容?
換作以往,方舟并無興趣打探他們家的事,可架不住這段時日心中有太多的疑問未解。她将文件袋翻轉過來,驚訝地發現,封口用的不過是普通的線圈封,既沒有粘膠,也沒有蓋封口印章。
方舟絲毫不擔心,她此刻窺探的行為會被諾亞逮住。倘若明确知道她人在屋裏,即便手裏有鑰匙,諾亞仍會假模假式地敲門,耐心等着她前去應門。
剛扯開文件袋上的纏線,方舟忽聽得門外鑰匙開鎖聲,趕忙将手中的袋子放下。
一進屋,諾亞便急聲問:“Leon來過了?”
“嗯,留了一份文件。”
諾亞快步走到桌前,不動聲色地将文件塞進桌面下的抽屜。
“好像挺重要的,你不先看一眼嗎?”
“一會兒再看。”諾亞說着,伸手撩她的裙擺。
方舟拍開他撫上來的賊手,“死相,先洗澡去。”
等她獨自一人,再去拉抽屜時,卻發現這抽屜內部似乎裝有暗鎖,怎麽都拉不開。她上下左右查看了一圈,卻沒能找到鎖眼在何處。
當晚,方舟尚且沉浸在熱烈綿長的餘韻中,聽見諾亞在耳邊低喃:“我看中了一套斯圖的公寓,就在你公司附近。下周三你來看看,要是覺得滿意,就搬來一起住,好嗎?”
此刻的方舟思緒依舊朦胧,喘息着輕輕嗯了一聲,而後迅速反應過來,自己似乎被他擺了一道。
她雙手撐起他的肩,盯着他的眼問:“怎麽忽然提這事?”
心懷鬼胎的小狗被她瞅得有些心虛,乖乖交代:“想着這個時候你比較心軟,希望你能答應下來。”
這法子其實算是跟她學來的。她先前就喜歡這樣,在他最脆弱的時候提要求,他稀裏糊塗地應下,事後又不好再反悔。
可方舟與諾亞不同,明明答應了的事,她能厚着臉皮坦然推翻。
她扭頭避開懷中人央求的目光,輕聲說:“我們保持現在這樣,不是挺好嗎?”
諾亞捏住她的下巴,扳正她扭開的臉,鎖住她躲閃的視線。
“就是依照我們現在的樣式找的房子。左右相鄰的兩套公寓,有各自獨立的大門,你有屬于你自己的獨立空間,我不會打擾到你。”
方舟的态度依舊抗拒,“我們才開始沒多久,現在就同居是不是太倉促了?我還想在你面前保留些神秘感,你不也有不想讓我瞧見的一面麽?”
就像方才,他拿到的分明是一份重要的文件,卻将它偷藏起來。
平日裏亦是如此,每每接到工作上的電話,他都會留意着避開她接,也極少在她面前提及工作相關的事。他刻意将自己嚴肅冷酷、咄咄逼人的一面隐藏住,不在她面前展露半分。
展現給她看的,永遠都是一副純真小狗樣。
正如此時。
諾亞的眼角耷拉下來,嘴角微墜,一臉委屈樣兒,“所以你還是不願跟我一塊兒住,是嘛?”
方舟撫着他的背脊,有樣學樣地露出為難可憐的神色,“要是真住一起,你天天這麽折騰我,我怎麽受得了?正常打個工還能每周有兩天休息日吶。”
她的口吻半是撒嬌,半是玩笑,可諾亞并沒當這是玩笑,神情嚴肅地看着她,“如果我保證周一、二、四晚上都不來鬧你,就保持現在這樣,你願意嘛?”
方舟不響,挪動身,伸手試圖将他推離。可剛退開些,又被他重新堵得死死的,“真不願意?”
此時的方舟已經徹底地清醒過來,正色回道:“不願意。”
得了明确答複的諾亞面色一陰,沉默着抽身離開,披上睡袍,出了卧室。
等了許久也不見他回房,方舟知道他又鬧情緒了,只得下床去哄。
屋外的燈未開啓,清冷皎潔的月光從一牆的落地窗門傾灑入屋。門外的露臺上,諾亞正仰面躺在躺椅上,手中端着一個洛克酒杯。
方舟輕手輕腳走至門邊,聽見諾亞正壓着聲講電話,“幹脆點,如果你這邊搞不定,我換人跟。”
德語本就是門硬朗的語言,他的口吻強硬,極有壓迫感。
方舟不由納罕:她真的了解他麽?他們似乎都沒花太多時間真正熟悉彼此,每次見面就膩在一起,沒完沒了地做。
聽見身後推拉門的動靜,諾亞立即松緩了語氣,“先挂了,一會兒你發消息給我答複,周末別打我電話。”
方舟留意到他腳邊的燒烤炭盆,裏頭的火将熄未熄,盆中還留有尚未燒盡的一小塊紙片邊角。看顏色,應該是方才Leon送來的那個文件袋。
諾亞手裏的酒杯泛着冷光,已經空杯。他撩起眼皮,一言不發地看着她。
此刻他身上的氣質冷冽疏離,讓方舟倍感陌生。露臺上唯有這一把椅子,她跨坐上去,不悅道:“我不過是不想搬家,你有必要跟我鬧脾氣嗎?”
諾亞放下酒杯,緩緩調正傾斜的椅背,慢慢貼近她的臉,“怎麽,好心被當驢肝肺,還不允許我有情緒麽?”
方舟擡手摟住他的脖子,微微扭動身體。他的冷感讓她有些怕。她并不想惹他生氣,但也沒法違心答應他,眼下似乎有且僅有這一種方法能安慰他。
諾亞把住她的腰,不讓她随意動彈,“我只是心疼你,每天都要耗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在路上。最近我父親回來了,我不願跟他同住舊宅,正好也需要一個新的住處。”
“位置在我公司附近,又能入得了你挑剔的眼的公寓,你覺得,靠我這點微薄的工資收入,有可能負擔得起嗎?”
諾亞失笑,“怎麽可能讓你掏錢?”
方舟一點都笑不出來,“我沒辦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饋贈。”
“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麽較真?我的就是你的。”
他的情話說得太過自然,太過流暢,太過真摯,方舟怕自己一不留心,就會傻傻當真。
“我不希望我們過多地介入彼此的生活,我也需要我自己的私人空間。如果我們真住到了一起,要是哪天吵架了,分手了,我去哪兒?流落街頭嗎?”
諾亞的神情黯淡,“你覺得我們會分手?”
“情侶之間,吵架分手,不是很正常的事麽?”方舟語氣淡然。
她永遠都會有所保留,總會考慮到最壞的可能性,如此一來,當最糟的情況發生時,她起碼有心理準備,不至于太無措。
可這也意味着,她始終心懷隐憂,無法全身心地去享受當下的美好。
聽得此言,諾亞只覺心中酸澀:他始終想跟她再進一步,她卻考慮到了分手。
他陰沉着臉,動手解開二人之間唯一一道阻隔。倘若無法拉近心理上的距離,那就先确保身體上不再跟她留有任何距離。
這大概是唯一一件她不會輕易拒絕的事。
她依舊潤澤得不可思議,沒有任何困難就瞬間嚴絲合縫。正鬧別扭的二人擁住彼此,不約而同地長舒一口氣。
諾亞拿目光緊緊勾住她,試圖在她眼裏探尋出些許愛意,可她此刻的雙眸過于水潤,所有的情緒似乎都隐在水幕後,影影綽綽的,看不分明。
他深感不安,緊緊地摁牢她,深深地抵住她,好似只有這樣,她才不會随時離他而去。
他撥.弄開她睡裙左側的肩帶,側耳貼住她,聆聽她的心跳。她面上平靜,呼吸也沒亂,心跳聲卻格外劇烈,想來此刻的親昵還是掀起了她的情.潮。他像嬰孩似地張口含住她,聲音因此變得含混不清,“我好像得到了你的心,又好像沒有,我不太确定。”
方舟的內心遠比她表露出的澎湃許多,神思已開始變得渙散,再這樣下去,她怕自己會徹底地淪陷,該是時候後退一步了。
她語氣冷淡地說:“我的心只屬于我自己,不會交給任何人。你也要保管好你自己的心。”
別再端手裏,傻傻地給她奉上,會被她無情地打翻在地。
諾亞苦笑,“那你的身體呢?”
方舟抓玩他的頭發,輕聲說:“可以暫時地交給你。”
“只是暫時的嗎?”
方舟感到此刻的自己已經喪失了對身體的掌控。實在塞得太滿,她有些受不住,情緒也給得太滿了,她承托不了。她無力地抵住諾亞的腦袋,悶悶地回了聲:“只能是暫時的。”
諾亞怒哼一聲,肘窩貼着她的腘窩,架起她朝屋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