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蹲在地上沒動。
僵持了許久以後,珈以緩緩地站起身來,說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她轉身要走,方才一路過來,包裏的手機響了無數遍,再不回去,怕是江大海就要以為她被人綁架了,非得将整個東市鬧得人仰馬翻不可。
而且她得想一下,江其琛這得換個方式來了。
還要先給江大海打個預防針,她變兒媳婦的難度有點大,還是讓兒子變女婿好了,反正江大海早前就說不想她外嫁,讓找個男人來入贅的。
只是不知道換成自個兒子,他願不願意。
腦子裏亂七八糟地想了一堆,珈以剛轉過身,就感覺有人拉住了她的手指。
她轉回頭,看見江其琛拉着她,又猶豫了許久,才慢慢地問她,“如果沒有我,如果我不肯認他,你和他會怎麽辦?”
“你媽媽把你生下來養大開始,就沒有‘沒有你’這個選項。”珈以否認了他第一個假設,事實上她也想否認第二個,但明顯現在不能這麽做。
所以她回答,“但如果你執意不肯認,也不想再見到我,我們都會尊重你的決定,但也絕對做不到不管你,應該還是會遠遠地看着你,盡量不打擾你的。”
“那你呢?”江其琛擡頭看她,“要是我不答應,你會另外找一個人喜歡,和他成家生子,與他白頭偕老嗎?”
他眼睛裏,有什麽東西搖搖欲墜。
珈以只猶豫了一瞬,就點了頭,很狠心也很理智地用假設她不離開,在這世界過一輩子的答案告訴他,“是。”
“我明白了。”江其琛松了手,“現在你可以走了。”
他的情緒已經平複下來,在一種發洩後的平靜中沉默,珈以果真按着他說的走了兩步,然後又停住,轉回頭來問他,“你需要我走得更遠一點嗎?”
這個“更遠”,指的是什麽也不用多說。
江其琛沉默了一瞬,擡起頭來,用他那通紅也好看的眼睛狠狠地瞪着珈以,一字一頓地告訴她,“你還欠着我一句道歉!”
那就是不想她走遠了。
珈以理解地點點頭,轉身就走。
她剛才吻得那麽纏綿,現在卻又走得那麽幹脆,在冰火兩重天裏起伏了幾遭的江其琛惡狠狠地咬牙,覺得她果然每個字都是哄他的。
從那什麽善意也可以是沒緣由的開始。
連給乞丐碗裏扔個硬幣,都要取決于那天有沒有硬幣,心情又好不好!
于是兩個人的再一次見面,就是校慶當天了。
珈以和霍采彩最後選定的是首曲調有些悲傷的歌,表達的是男生與心愛的女生告白卻被拒絕,動作排得比較簡單,曲調也較慢,珈以卻要跳得深情無限。
最後有個托舉,霍采彩下來時沒站穩差點摔了,珈以趕緊摟住她的腰将她下放又收回,救了這個瑕疵。
然後她一下臺,就聽見一群人在下面叽叽喳喳,大半都在說剛才跳男步的那個女生好帥好紳士,打聽着到底是哪個班的。
有消息靈便的知道這是三班出的節目,一結束就跑了過來,正好看見了擦着汗下來的珈以,她聽見了聲音往後一看,揮手朝她們笑了下,立即就是一群“嗷嗷嗷”的叫聲,活像是小迷妹在追星。
被“單純看臉”了的珈以有些好笑。
她帶着笑回頭,就看見了面前已經換好了衣服的江其琛正一臉冷冰冰地看着她,那眼神,基本就是在指責她水性楊花,紅杏出牆了。
珈以的笑一僵,還沒來得及開口,哭喪着臉的餘尾就帶着班長一起沖了過來,立即找到了站着的兩人,直接越過江其琛,拽住了珈以的手,像是看見了大救星,“珈姐珈姐,你那些臺詞都還記得的吧?”
“恩?”珈以一臉懵。
“沒時間解釋了,溫敏吃壞了肚子在醫院來不了,剛醒過來才想起來打電話,珈姐你要是不救這個急,咱班的《梁祝》就毀透了。”
珈以被人半推着去換了祝英臺的衣服,班長又臨時抱佛腳,和珈以講了幾個需要格外注意的走位和換場,最後抓過演梁山伯的胖子,臉上基本就是革命戰士要去堵槍眼時的決絕了,“珈姐就交給你了!”
梁山伯覺得後背一陣冰涼。
他回過頭,發現馬文才正冷冰冰地盯着他,那眼神,活像是他搶了他老婆。
哦,對,珈姐的确是江哥他女朋友。
梁山伯同學瑟瑟發抖。
這種“搶了江哥他女票”的恐懼感就像背後靈一樣纏着他,導致整場劇目下來,梁山伯都和祝英臺保持了三十厘米的友好交際距離,反倒是那個拒絕了祝英臺的馬文才,那表情,真像是錯過了十個億。
好在一場劇也就這麽撐了下來。
校慶活動就這麽落下了帷幕,也讓珈以在學校裏徹底出了名。
高一三班又成為了學校人流最密集的一處。
“江哥,”薛清斯用筆堵了下江其琛,“咱班上次這麽熱鬧,那些圍觀群衆還是來看你的是吧?我記得他們那時候是怎麽散開的來着?好像是看見你打了一架,把隔壁班那班霸打得鼻血直流……”
薛清斯“嘶”了聲,還是決定為他黑臉黑了快三天的江哥舍生取義,“你說,現在讓珈姐打我一頓,能不能有這效果?”
江其琛回過頭,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他這個眼神,全然便是之前沒遇見珈以時的模樣。
薛清斯都被他江哥吓得一哆嗦。
他這哆嗦都還沒哆嗦完,剛被人叫出去的珈以就帶着個女生進了教室,走到江其琛旁邊,胳膊夾着他的腦袋,就這麽把正在發脾氣的人給硬生生扭了過去,還笑吟吟地和人介紹,“這個就是我男朋友江其琛,所以我是真的沒騙你們。”
被人夾着頭丢臉丢大了的江哥正要發火,就被珈以這一句介紹弄得偃旗息鼓,臉上的表情一僵,最後只能狠狠地瞪向那個女生。
珈以捏了下他的臉,語調還是愉悅的,“人家不就是周末約我去玩而已,我都說要陪你拒絕她了,你還給人家臉色看幹嘛?”
江其琛要擰開她的手,卻發現自己的力道沒她大,只能憋屈地被她捏臉。
他這幅逆來順受的模樣,別說薛清斯,就是只聽聞過他的傳聞的女生都被吓得一臉“我是誰、我在哪、我看見了啥”的奇幻表情,趕緊出聲告別。
她出去和一群同來的女生說了什麽,大家都伸長了脖子往裏面瞧。
珈以本來已經放開了江其琛,一起身看見這盛況,又轉過身來低頭捧着江其琛的臉,結結實實地在他唇上“啵”了一口。
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江其琛臉一沉,剛要發火,珈以就又湊近了他,靠在他耳邊低聲說,“你要是反駁了我,那以後我就要不停地被這些人纏着脫不開身了。”
“和我有什麽關系。”
江其琛咬牙切齒地嘴硬了這一句,卻是沒掙紮,只伸手把珈以的手從臉上拿了下來,轉頭往外狠狠地瞪了一眼。
教室外鳥雀四散。
當然,“校慶上的女郎”和校霸學神在一起的消息,也就此光速傳播開來。
珈以回位置上坐着,江其琛一肚子火,拿了水杯出去接水,薛清斯左右看了眼,用筆戳了下珈以的肩膀,和她了解信息,“珈姐,江哥怎麽突然就變回了這幅噴火龍的樣子啊?他期末考之前不還溫順得跟只家養布偶貓似的嗎?”
原本薛清斯以為兩人是冷戰了,可看剛才那架勢,又不像。
但這幾天,江哥的确沒怎麽主動找珈姐說話了,只會默默地趁着珈姐不注意的時候偷看她兩眼,而且珈姐帶的早飯也沒吃,就暗戳戳地藏在抽屜裏。
這別扭鬧得,跟他四歲的小表弟似的。
“我瞞了他點事兒,之前剛告訴他,他不高興了。”珈以簡單解釋了下,想着薛清斯好歹和江其琛待一塊兒的時間長,問他,“你知道他喜歡什麽嗎?”
“恩?”薛清斯不理解這一目了然的答案,“江哥他不最喜歡你嗎?”
想到江哥那臭脾氣,再想到隐隐聽到的珈姐家世的風聲,薛清斯很是為自家江哥着急,就怕他這麽把人錯過了,“诶,珈姐,那啥,江哥他那脾氣,您肯定知道,他看着在跟你生氣呢,其實就怕你不理他也不哄他,你就委屈委屈先哄他一會兒,把他哄好了,他那麽寶貝您,還不是您說什麽就是什麽?”
薛清斯噼裏啪啦說了一堆,全是為江其琛賣好的。
他這個兄弟當得,也算是江其琛運氣好了。
珈以拍了下薛清斯的肩,“改天我和我爸請你吃飯。”
“嘎?”薛清斯不懂這事情怎麽就進展到見家長上來了,他一臉驚恐,也顧不得什麽,撲過去就要纏着問個清楚,“珈姐——”
凄婉的語調一波三折。
然後因為外力的幹涉戛然而止。
江其琛抓了他伸出去的手把他往後一推,眉眼間還真有幾分怒氣,“你朝她動什麽手,沒輕沒重的,不怕傷了她嗎?”
事實上,他更想說,這是我女朋友,你手伸那麽長是想找剁嗎?
但考慮到這話說出來江珈以會有多得意,他用力憋住了沒說。
可他就是一個字沒說,光憑他這水杯都還沒放下就來攔人的舉動,珈以也足夠順杆往上爬了。
她轉身抱住江其琛的胳膊,朝薛清斯扔了兩個字,“就是。”
然後她擡起眼,笑眯眯地看着江其琛,“還是我男朋友心疼我。”
亮晶晶的眼神,笑起來揉碎了一湖的月光。
江其琛的心就這麽軟了下來。
他是舔了一口糖又差點失去整罐糖的人,他沒辦法讓自己理智。
就像他根本沒力氣從珈以懷裏抽出胳膊來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江傲傲完全受不住珈以這樣纏着他。
尤其是一口一個男朋友,動不動就親一口地纏着他。
還有最後一章,然後就開始寫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