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霄被她一句軟綿綿的‘成為你的想要’, 貓爪心似的, 撓得身體裏的血液都沸騰了……
“別鬧!”他故作嚴肅, 遭到會心一擊的大腦暫時性忘記這通電話的目的。
時舟很懂地化被動為主動:“害羞了嗎?純白的男人。”
好了, 重霄垂下握着手機的手, 昂起頭顱深呼吸。
随便望着天花板一角的雙瞳像是被點着了似的, 眼眶在瞬息內紅得駭人。
敏銳的聽覺,還在被動抓取來自卧房內, 喋喋不休的聲音——
她先審視自我:“我以為外面那些聲音不會影響我, 沒想到還是在意的……看來我沒有想象中那麽強呢。”
接着, 換了開解的語氣:“後來我又想, 我已經有你了,人總不能太貪心。”
一向自诩小仙女的她,用了‘人’這個平凡又極不平凡的形容詞——給自己。
重霄将背脊貼靠在飄窗側邊冰冷的牆面上,試圖平複身體裏的躁動。
那種躁動并非單純的欲望, 是無數複雜的情感混淆在一起,令他變得無比清醒。
然後, 意識到自己到底做了什麽。
不管他怎麽努力去守護, 最終還是将她從雲端上拉了下來,甘于和他一起成為普通人。
在這個時候, 時舟說:“很高興認識你, 請不要有負擔。”
重霄面部表情僵了一瞬, 眼中的火焰跟着定格。
下一秒,他站起來,大步走進卧室, 在時舟無解的注視下傾身迫近,貪圖的吻上她的唇,無意識的以吻為媒介,想要從她的氣息、心跳、純粹的眼神和血肉骨髓裏得到些什麽。
或者對她表達一些什麽……
時舟眼裏只剩下微弱的詫異,随即,似懂非懂的接受男人給與的一切。
手機掉到床下的地毯上,屏幕上的通話時長勻速遞增着。
過去好一會兒,重霄主動結束過分纏綿的吻,寬大的額頭霸道的抵着時舟的,不顯情緒的對她放狠話:“本來不想告訴你,但不說你反而更容易胡思亂想,微博上那些針對你的言論是有預謀的,我保證在你畫展開幕之前解決這件事。其次,以後我在安慰你的時候,不準反殺我。否則只會導致現在這一種情況——”
時舟被他親得腦袋都缺氧了,承受着他身體實打實的重量,深深陷在過分柔軟的床中央,老實巴交的接道:“什麽?”
重霄勾起嘴角,逆光的臉邪性得不得了,“體罰你!”
中二少女表情微變,微張的紅唇難以言喻的動了動。
男人挑眉:“怎麽?”
“有點幼稚……”她實話點評。
“那也是你害的。”幼稚的重霄埋首啃上少女香軟的肩窩,想把她咬痛,心底裏卻又舍不得,跟個變态似的。
時舟多少能感受到男人患得患失的心情,用手輕扶他的背脊,平複他內心從未停止的躁動和不安,再提出一個小小的請求:“能幫我一個忙嗎?”
重霄撐起來一些,将她籠罩在自己的陰影裏。
“我的速寫本,不見了。”時舟困惑地說。
男人微愣,瞬息恍惚過後,幽暗的深眸浮出一縷明然,“我會幫你找回來。”
“你保證?”她最稀罕那個本子,突然找不到就很奇怪,“我記得一直放在工作室的床頭櫃邊,前天還在畫。”
是的,前天下午她霸占了工作室的制高點,居高臨下照着重霄描描畫畫三個小時。
重霄做晚飯前問她要來看一眼都不肯,現在找不到了,怪誰呢?
他做着如上心理活動,這時開出‘幫你找到就給我看’的條件再合适不過。
思緒一滞,蠻橫的又想,若被他找到,看了也就看了,她莫不是要跟自己算賬?
反正那本子裏畫的全是他。
想太多,想的都不是重點,回過神來,觸上一雙蒙着水霧的眼,那雙眼睛好看極了,專注的看着他,盈滿的純暇和無辜,都在等他予取予求的剝奪。
“要死了……”重霄垂首緩解了下繃緊面頰,“為什麽每次這種時候,你都露出像是第一次的表情……”
不等回答,也不用回答,親就完事了。
是他把時舟從雲端拉下來的沒錯,這鍋他願意背一輩子。
元旦節後,微博上針對時舟的言論死灰複燃,中間夾雜着渾水摸魚的營銷號,想在年前搞點事情讓對家不痛快的佰年娛樂,還有永遠不會缺席的吃瓜群衆……
甚至有陰謀論,懷疑‘海系列’并非她本人的原創作品,而是出自她早逝的母親。
傳言起初還能讓美術界的專業人士笑罵荒唐,久而久之,再談起此事,那些篤定都變成不确定。
畢竟時畫家常年住在明珠島,除了親近的朋友和家人,誰也沒親眼見她執筆。
相關人士被問到立刻緘默,是懶得澄清還是不知從何說起,統統不得而知。
外界的猜測越來越多,當事人始終不發聲。
直到1月10號早晨,陳力維陪時舟将新畫轉移到畫展現場。
專業的小貨車停在藝術園別墅區外裝運,過程中被附近的居民照下來發到網上。
沒過多久,山海至尊CP後援會的大粉連發數條微博,提出六大疑問,希望時舟或重霄能給出解答。
否則,她會以個人名義發起對時舟的‘我’畫展進行抵制。
粉絲們不願意錯付,更不想無休止的支持一個與質疑相伴相随的人。
十點,重霄微博回應了!
@一個普通用戶:【這話由我來說是有點好笑的,但是,後援會那套別用在我和我太太身上,粉我家藝人就行了,我和我的太太不需要你們的喜歡,更不可能歡天喜地的接受你們強加的想象。最後,近來的傳言愈發過分,會有一個交代,不是對公衆,而是對我的太太時舟。言盡于此。】
今天天氣還不錯,從天明開始就有零碎的晨曦灑落大地。
到了這會兒,客廳裏只開一組副燈已然足夠充裕。
重霄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耳朵裏抓到張姨在廚房打碎了一只碗的碎裂聲,餘光若有似無的掃了身側兩人,心裏想的卻是:習慣了宅家的二人世界,時舟剛出門,家裏忽然變得怪冷清的。
手機響起短信提示音,他移眸掃去——
【唯一的潘總:事情解決了趕緊過來,我在悠南居,一起吃個午飯。】
你在悠南居?
重霄臉上綻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采。
行吧,為了我媳婦兒,半年前見面還能為當年那點兒雞毛蒜皮吵得難分難舍的親爹和親媽,半年後的現在都能平心靜氣坐下來一起吃飯了,他也得給力才是。
稍微将情緒收拾了下,擡起頭看向陶暖時,他臉上的笑容到此為止。
“幹嘛,這麽嚴肅?”對方毫無意識的笑了笑,又催促說:“把我留下來到底有什麽事,趕緊說完,我還要趕去畫展那邊。”
重霄冷不防道:“畫展你不用再去了。”
他交疊雙腿,十指交錯淺淺環抱,向禹孝東睇去眼色。
收場時間到——
“好的叻!”禹孝東摩拳擦掌,早就等不及了,“是這樣啊,八月份我跟重爺過來搞事業的時候呢,你也從國外回來了對不對?然後重爺不太放心你這個人,畢竟以前合作不算愉快,中間又隔了那麽多年,所以……”
“查到什麽?”陶暖打斷他,狀似從容的探手從桌上拿起花茶喝了一口。
禹孝東遺憾的撇撇嘴,“料太多了,我只能說我很震驚啊姐姐!”
“是嗎?”陶暖放下精致的骨瓷茶杯,掃了一眼她來時就已經在茶幾上一字排開的文件夾。
總共有四支,每支外殼的顏色都不一樣,但她竟然能猜到裏面的內容。
“分類做得挺好。”她笑着認可了禹孝東的工作能力。
重霄沒心情和她閑扯,抽出那支黑色的夾子打開,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念出內容——
“2009年,6月11日,重霄官方粉絲網正式開站,希望一切順利,我會加油的。”
“6月17日,早,七點,未來巨星的脾氣挺大,未成年也要喝黑咖啡。”
“6月17日,早,九點,沒想到節目先導片的錄制能出那麽多明堂,但我相信他,他一定會成功的。”
“6月17日,中午,午飯內容是西蘭花、牛油果、兩顆煮雞蛋、兩塊白水煮的雞胸肉,三片全麥面包。他全砸我臉上了。”
“還是17日,下午,一點。他的鏡頭感是最好的,除了他之外不想再看其他人。”
“下午,三點,錄制還在繼續……”
客廳裏只有重霄的聲音,低沉,徐徐不急,富有一點深夜電流穿透的沙啞質感。
陶暖卻在當事人刺耳的旁白裏,逐漸露出狼狽不堪的原型,無處安放的手指緩慢卷曲、緊握,連呼吸都在顫抖。
那是她的工作日志,記錄在重霄的個人粉絲官網上,上了鎖,就算最高級別的粉絲會員也看不到。
她是網站的創立者、管理員,也是編號01的第一位粉絲。
直至現在。
從2009年到2019年,整整十年,近萬條工作日志,她從未放棄過。
重霄念完19號便停了下來,直接翻到後面做了标注的一頁,垂眼掃着那段內容,啞聲失笑:“我一直以為,是我媽給對方塞了錢,導致我被學校勸退,沒想到是你做的。”
五年前,不……快六年了。
重霄從未對任何人說起自己被公安大勸退的原因,怨過之後默默消化掉,選擇重新開始。
也還好他沒有怨過。
否則錯怪了,傷害的母子感情要怎麽修補?
本就是個淡薄的人。
可是淡薄,不表示他不需要。
重霄看着與自己無親無故、卻親手制造這一切的女人,不解的問:“為什麽要這麽做?”
雇記者不停的騷擾他,把他的怒火燒到失控,再制造一場事故,以他的名義用錢去平息……
那時候的重霄,怎麽也不會想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是早就寫好的劇本,預謀得滴水不漏。
“讓你有不好的經歷,我很抱歉。”陶暖垂着眼,“但我認為這樣對你最好。你是天生的巨星,應該站在聚光燈下讓全部的人看到你有多……”
“優秀?”重霄搶白,本想諷刺她兩句,或者問她到底懂什麽?
話到嘴邊,都是多餘。
他一直知道陶暖的偏執有多可怕。
重霄将那只滿是主觀獨白的文件夾随手扔到桌上,不再多看一眼,回到主題,“說說吧,從八月到現在,你對時舟做的事。”
陶暖移眸盯着被冷落的黑色文件夾,好像被冷落的是自己長久以來的心意,早就意識到這是不對的,卻沒有辦法回頭。
“網上那些針對時舟的言論,都是我制造的。”罪魁禍首的她親口說出事實,用肆無忌憚的口吻。
重霄不适的折起眉頭,“你覺得自己在替天行道?”
“算不上。”陶暖從昂貴的手袋裏取出煙和打火機,旁若無人的吞雲吐霧,兀自将情緒疏解了一番,為自己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開場白:“我不讨厭時舟,甚至,我對她欣賞的感情多一些。”
“欣賞她的方式就是幾次三番給她使絆子?”禹孝東激動的站起來。
面前坐的是個男人,他早就動手了!
陶暖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你不懂,她濾鏡太重。在島上有一群發小維護,離開明珠島,重霄就必須對她全權負責,自身的光芒也被她掩蓋完全。”
話到這裏,她骨氣勇氣看了重霄一眼,“你當然也不會明白,你在我心裏有多完美。”
時舟從出現在陶暖眼前的那刻開始,就被定義為重霄的附屬。
她可以中二,可以放肆撒歡,可以做她一切想做的事情……
但必須為了成就更好的重霄而存在。
否則,她在陶暖這裏就是多餘的。
誰知時舟本就是顆價值連城的明珠,太耀眼了,反而讓重霄心甘情願淪為她臣服。
陶暖不允許任何人,用任何方式将重霄變得平庸。
因為在她心裏,這個男人才是最完美的藝術品。
“時舟第一次在倫敦辦的個人畫展,我到場看過。後來在國外得知你們閃婚,當天我就為她在國內的畫展做好企劃。”
“成功的男人身邊需要一位各方面相襯的妻子,時舟很合适。”
“至少那時,在我看來。”
“回來後,你們接二連三的上熱搜,時舟越來越受關注、受喜歡,那些本該屬于你的目光全都給了她,這讓我改變了為她辦畫展的念頭。”
“無意中我又發現張律師的情人跟時舟有幾分相似,而他正好欠我一個人情……”
“我請他幫忙演一場戲,在不對時舟造成實質性傷害的情況,讓他的太太攻擊她。”
“計劃很成功。”
“我順勢在網上造勢,等你到醫院後,再借機提出推遲畫展。”
“我從沒想過要把時舟毀掉。她很好,可惜不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藝術品。”
“我只是希望、希望她能暫時安靜一點。”
“如果畫展如期開幕,業界會盛贊時舟,這座城市也會為她喝彩!”
“沒辦法拖延,我只能操縱營銷號抹黑她。”
“她的家庭背景、素未謀面的未婚夫、照顧流浪貓,包括她的畫……只要和她有關,都可以拿來做文章!”
話到這裏,陶暖神經質的滞頓,臉上的興奮忽然消失,似是思緒被突然抽離,又或者,她忽然發現自己有多可怕……
夾在指間的煙,燒到一半就自動熄滅,像是她瀕死的靈魂徹底失去病态的精神寄托。
“我好像,錯了?”她問重霄,煙灰抖落在她腿上,被她揚手不小心擦開,融進千鳥格紋裏,不仔細看竟然難以察覺。
“過去你對我做的那些事,我不會再追究。”重霄沒有表情,不顯喜怒,給與她一絲情緒都是浪費,“你聯合張姓律師在商場有預謀的襲擊我太太,在聖誕卡裏夾刀片,元旦節寫恐吓信……”
“等一下。”陶暖為自己辯駁道:“網上的輿論和商場的那次襲擊我都認,但我沒有在聖誕節給時舟寄刀片,更不會寫恐吓信,這樣做會将我暴露,那麽——”
那麽她将和此時一樣,即将面臨被驅逐的窘境。
門鈴響了,禹孝東扶着膝蓋起身去開門,“這些話你留着去警局跟警察叔叔慢慢說吧!”
重霄也站了起來,與将将進門的晉凡點頭打了個招呼,轉問陶暖:“刀片和恐吓信不是你做的?”
陶暖周身冰涼,斜靠在沙發裏,笑道:“是我做的我一定會認。不過重霄你知道麽,這些年你真的得罪了不少人,尤其那些粉絲,比我用在你身上的手段強硬多了,她們為了偶像,可以不顧一切。”
這番話剛說完,重霄的手機響了。
和往常一樣的鈴聲,此時格外尖銳、刺耳。
就好像劇本裏無數個巧合的安排,來到終章時,總有意外的伏筆出現。
接起電話的那刻,重霄承認,他身體裏能夠維系生命的氧氣近乎被消耗幹淨,聽完對方仔細的交代,心髒逐漸恢複正常頻率,沒有表情的臉,脫力而慶幸的笑了出來。
禹孝東見他面皮緊一陣又松一陣,陪着小心問道:“重爺,沒事吧?”
“畫展那邊來電,有個過激粉絲妄想毀掉時舟的新作,被制止後,跳了湖。”重霄語速緩慢的說完,轉看向剛被警察拷上手铐的陶暖,“你猜結果如何?”
重霄也有想要證明的東西,所以他堅持讓陶暖去現場。
來到南郊湖邊已是四十分鐘後,停泊歡樂時光號的棧橋上擠滿了聞訊趕來的記者,周圍乃至附近居民樓都是看熱鬧的人影。
帶着手铐的陶暖無疑成為焦點。
垂首跟在重霄等人身後,任由聽覺被記者的提問淹沒。
意圖破壞時舟新作品的是個大二的藝術在校生,今年才18歲,長得斯文軟萌的樣子。
微博上,她的個人信息已經傳瘋了……
是肖毅承的唯粉,家裏貼滿偶像的海報,經常花錢參加各種活動,到現場加油。
早上九點多,她在自己的微博上透露,即将去做一件瘋狂的事,如果失敗,她就拉着仇人的摯愛跳湖。
結果,畫沒毀成,湖是跳了……被保镖追得慌不擇路,不小心十足掉下去的。
一月的南方,湖水冰冷刺骨。
羽絨服迅速吸水,不停增加的重量拖拽着她往湖底沉。
危機關頭,是仇人的摯愛救了她。
那個仇人是重霄。
大約三、四年前,一次上頭的微博正面怼,捅爆了當紅小生肖毅承腳踏兩條船的緋聞,後者多年來一直肩扛‘渣男’标簽,星途慘淡,一度遭各大電視臺封殺。
不離不棄的粉絲憋足了一口氣,到今天,惹出一場鬧劇。
溫暖的船艙休息室。
重霄走進去就看見時舟坐在暖器旁,濕衣服被換下扔在一旁。
她穿着比自己身材大一號的珊瑚絨加厚睡衣,外面罩了一件灰色的羽絨大衣……沒記錯應該是他在醫科大的冬款校服。
重敬先生、重明钰老先生還有桑玫和潘總都在。
做好事跳湖救人的地點也離家近,救完了上船就能換上幹衣服,連叫醫生的時間都省去了。
唯獨讓重霄不滿的是,時舟的頭發還明顯濕潤,勉強整理開,搭在肩後,腦袋頂欲蓋彌彰的捂着一張毛巾。
大約被裹嚴實了,時舟微微含胸,無法伸直她優美的天鵝頸……
“沒事吧?”直徑來到她面前,重霄蹲下,與她視線持平,伸展開的手臂扶在她椅子兩端,把她圈進自己的氣息範圍內。
很明顯的舒出一口氣。
“沒事。”時舟不習慣和那麽多人同處一室,捧着杯熱姜茶,搖了搖頭,模樣有些呆。
是重霄習慣的狀态之一。
他松釋的笑笑,也不舍得說教她,只是不理解的問:“怎麽突然見義勇為了呢?水裏那麽冷,不怕麽?”
“還是有點怕的。”時舟稍稍将當時的情況做了回想,很認真的回答說:“可她要是出事的話,你會很麻煩。”
所以,為了幫重霄避免那樣的麻煩,她願意冒險試一試。
你以為時舟小仙女什麽都不懂,其實她全懂。
你以為,她不食人間煙火,活得自我,不為任何人着想,不知煩惱為何物,她總能在不經意間付諸行動,證明她有血有肉、有情有義。
“我水性很好的。”時舟看出男人內心害怕失去的恐慌,淡淡然的安慰他,說:“我都想好了,救不了也不勉強,保命要緊。”
重霄失笑:“看不出你這麽有覺悟。”
時舟煞有其事地‘嗯’了一下,“無法想象沒有我的你,會變成什麽樣子。”
只是為了他,她都要好好活着。
“是嗎?”
重霄聲音泛起哽咽的特質,強行鎮定。
突然在碼頭邊被她看中了,突然讓她劃進小世界的範圍內,突然遭受她的會心一擊,再突然時間,被感動得潤物無聲……
時舟還想再說點兒什麽,重霄驀地起身,她只來得及将握着姜湯的杯子拿開,轉而,被迫鑽進一個懷抱。
溫暖的,炙烈的,亦是安全的。
“以後不許亂見義勇為,遇到危險躲遠點,最好不要離開我視線範圍。”重霄也知道房間裏一大家子,還有相幹的不相幹的一堆人。
他管不了那麽多了。
此情此景的任性,合情合理。
時舟卻不然,坐定的角度正好能夠和在場全部的人對視,看到他們的反應和表情,就……怪不好意思。
只好将注意力勉強集中在孩子氣的男人身上,嘴上耍個貧緩解尴尬。
“這種時候特別适合一句臺詞——”
“說。”
“I love you three thousand times。”
“……”
氣氛融洽的休息室內,接連響起笑場的‘撲哧’聲。
中二少女獨自認真,“你們沒看過嗎?很多超級英雄的電影,結局感人。”
“別說話,讓我好好抱一下。”重霄把她的腦袋摁進肩窩,被惹得哭笑不得的。
能開玩笑,那就是沒事了。
重敬卷手湊在唇邊清咳兩聲:“外面還有很多記者,我去打個招呼,船上的咖啡廳正在試營業,大家不妨喝一杯?”
意思就是該散散,把空間留給小兩口。
時舟和重霄同時想起什麽,結束擁抱站起來,在門外的走廊上面對将被帶回警局的陶暖。
“我的速寫本。”時舟先開口,“是不是在你那裏?”
“是的,元旦節那天我來給工作室拍照,在床頭櫃上發現那個素描本。抱歉,擅自拿走你的東西。”陶暖表現得很平靜。
時舟全無責難她的意思,而是關心的問:“你看過嗎?”
這态度連陶暖都感到意外:“看了前面兩頁,後來……忘記了。”
“你沒忘,你只是不敢。”時舟語色在剎那間鋒利,變得具有殺傷力,“你對他做的事都是自我滿足,和藝術無關,和重霄本身也無關,但你卻傷害了他,很多次。以後不要再接近他,更不要出現在我們面前。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午後的微博異常熱鬧,沉寂許久的昔日小生肖毅承喜提熱搜。
不知是大衆變得更有包容力,還是現今社會的三觀逐漸碎裂了,說起幾年前轟轟烈烈的腳踏兩條船,竟然紛紛為肖毅承感到惋惜。
男未婚女未嫁,換做今天發生最多被罵一個星期。
全網封殺,想想好像是慘了點兒。
當然,渣男之名是錘死的,标簽還是好好貼着吧。
是成年人就要為自己的行為買單。
太子妃跳湖救起落水粉絲的紅領巾行為被吹爆,這次是真的人美心善,再也不懷疑了。
畫展承辦方适時發聲明澄清原創,誓要将造謠‘代畫’的營銷號告到哭着跪下認錯。
山海官博親自下場,針對近來全網抹黑太子妃的事件逐一作答。
最後,宣布‘山海至尊CP全球後援會’原地解散。
太子爺說了,粉自家一人就好,他不需要粉絲喜歡。
超酷一男的。
這天的高潮發生在下午三點。
八個月沒登錄微博的肖毅承連發數條,吶喊式刷屏——
【首先,對于當年腳踏兩條船的不道德行為再次道歉!身為一個公衆人物,沒有約束好自己的感情生活,給社會帶來負面影響,傷害了兩個好姑娘,讓喜歡我的粉絲失望,這是不對的!】
【其次,太子爺在微博上爆這件事,純粹因為無意撞見,為兩個女孩子抱不平。就和今天畫家跳湖救人見義勇為一個性質,沒有拿我的料賣錢!沒有拿我的料賣錢!沒有拿我的料賣錢!重要的事情說三遍!更沒有傳言中拿這個料賣一萬塊的說法。】
【三年前我也算預備頂流,有些營銷號不要太過分,麻煩你們查一下我當時一張路透能賣幾個錢,哪怕我現在是個糊比你們也不能亂造謠!】
【最後,本渣男呼籲廣大準備渣或是已經渣了的男同胞,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最最後,我主演的網劇《荒島逃殺》本月15號即将上線,歡迎大家點擊收看!】
以上。
條理分明,情緒表達到位。
吃瓜群衆和營銷號難得意見統一,接受改過自新的你,以後好好做個人吧!
以及,15號誰要看你的吃雞網劇,太子妃畫展實名支持一波。
沸沸揚揚的熱鬧了幾天,萬衆期待的1月15號,時舟國內首次個人畫展‘我’,于A市南郊湖畔的歡樂時光號,正式開展。
雖然重霄在微博上直觀的表達了對粉絲的抗拒之情,但粉絲也用實際行動表示:你讨厭你的,我們喜歡我們的,大家互不妨礙。
湖邊拉起‘為太子妃打電話’、‘永遠喜歡太子妃’、‘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我覺得你超級棒!’的騷話橫幅。
也算一道獨特的風景了……
與重明钰先生的畫展一樣,首日上午邀請業界內外友人,專業媒體觀展,下午兩點後對外開放。
屬于中二少女的清晨,早九點。
甲板上的剪彩儀式結束後,衆人移步中心展廳,時舟在自己的新作組畫前接受采訪。
今天的明珠島首席美妝穿搭博主,身着一襲火紅的長裙,堆疊的蓬松挂肩襯得藕臂勝雪,腰線收出令人羨慕到尖叫的尺寸,而灰姑娘的水晶鞋,在她腳上熠熠生輝。
燙出自然的波浪的長發裏藏着暗生光華的珍珠配飾,像海底的氣泡,是人魚的眼淚。
得體自然的妝容貼服在她精致的鵝蛋臉上,應對數家媒體,從容且自若。
有着怎樣的繪畫理念,面對網上質疑時會不會生氣,和丈夫私下相處是何種樣子,還有那三幅一經公布就引起業界極大關注的組畫。
創作它們的時候,你會想些什麽?
重霄懶洋洋的倚在展廳邊緣,無視少女頻頻向自己使來的求救眼色。
唯在如是場合能将她捉弄一下。
遂,拿起不時前物歸原主的速寫本,逐頁翻開,慢條斯理的重溫——
第一頁,海邊輪渡,他靠在一輛重型機車邊,吹着悶熱的海風,吞雲吐霧。
線條流暢而簡單,随意且細膩。
他的表情抓取得尤其精準,那麽的散漫,慵懶,好像對什麽都無所謂……
也只是好像。
左下角有一小行潦草的字:補圖,初見,想畫他。
第二頁,沙灘清晨,他半坐在岩石上,伸直了腿,抽煙。
晨曦從海平面的盡頭傾灑過來,為他拉出長長的影子。
左下角的那行字寫着:補圖,再見,吓得煙都掉了喔……
第三頁,醫院,兒科,雜物室。
身着白大褂的重霄伸展雙臂搭在兩側的置物架上,正面特寫的五官,媲美星辰日月。
是她眼中的,他的樣子。
配字:補圖,邀請失敗,此處有心動的感覺。
第四頁,夜晚的便利店,他探手去拿貨架上的蘇打水,眉端微蹙。
強迫症少女在左下角寫:補圖,我猜他那時在想我,之後送我回家了。
第五頁,傍晚,醫院花園。
男人雙手揣在白大褂的口袋裏,一臉無奈與不耐。
仍舊是補圖,她說,他被欺負了,可是純潔他們不準她去安慰,只好服從多數。
頗為遺憾的調調。
第六頁,大叔的夢幻日料車前。
酒保飯足過後,重霄點起一支煙叼在嘴裏,半眯着眼,注視遠方。
時舟言簡意駭地寫:補圖,側面殺,殺到我了。
第七頁,答應做模特的早晨,時畫家的豪宅前院。
他手裏抱着那只名叫米開朗基羅的貓,試圖向畫面外的看客展示着什麽。
少女的字,筆畫裏都透着得意:補圖,說好任我擺布。
第八頁,第九、第十……
每一頁,每一句話,每一跟線條……
只與重霄有關。
置身畫展的他暫且将速寫本放下,昂起頭顱不動聲色的深呼吸。
即便第二次複盤,仍然需要緩緩。
他記得很清楚,速寫本是臺風天過後,與父親去咖啡館小敘間隙,時舟在隔壁的文具店買的。
兢兢業業的補圖補到第十七頁,補上的畫面,一直留存在他從未真正弄懂的、她的腦海裏。
輕易填補他內心的缺失,把他變成一個感情豐富的人。
就在這個時候,采訪現場忽然爆發欣喜的驚嘆。
記者問時舟:“最後一個問題,我發現您的新作沒有名字,是忘了取名,還是刻意這麽做呢?”
“它們有名字的。”時舟側首尋到重霄,觸上他安定的視線。
是愛情啦,是生活呀,是她寫給他的、還未完成的情書啊……
作者有話要說: 每次大結局都要醞釀幾天,然後在半夜敲完最後一個字,讓大家久等了ORZ……
記得在開篇說過,舟舟是寫文那麽多年,第一次以其他角色的角度去塑造的女主角,畢竟我非天才,無法得知天才少女真正的內心世界。
我只能,盡我所能的去創造她,把她描繪成我期待的、美好的模樣。
希望你們喜歡。
最後,關于番外~
明人不說暗話,也是最近才知道阿江的書上別的渠道需要35W字,更多的渠道意味着這本書能夠有更多曝光,被更多讀者看到,還有更多的可能性。(比如出版啊,影視啊啊啊啊啊讓我夢一夢)
所以《撩他》的番外就不在《番外集》裏寫了,長度不定,關鍵還是好看為主。
若感興趣就請追更支持我吧~
正式完結,謝謝你們三個月來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