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到達拍攝現場的時候,長島正在場地內進行拍攝。
導演沉着一張臉坐在一旁,表情看起來不是那麽很滿意。
“卡卡卡!”導演拍着桌子站起來,語氣裏帶着火,“這段是這麽演的嗎?你們要将自己代進去懂嗎!你就是角色,角色就是你,還要我講幾遍!”
場地內的長島擦着流到下颔的汗珠,沒什麽情緒地掃一眼暴跳如雷的導演。
其餘幾位玩家也是一副累死累活的樣子,但卻又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用怨憤的目光看一眼導演,再看一眼。
“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過不了都給我滾下去!”導演冷笑一聲,在座位上又坐下來,“都好好準備一下,馬上開始!”
這段戲是舞蹈系的新生們在一起上舞蹈課,涉及到幾個比較難的專業動作,幾位玩家實在完不成也是情有可原。
但因為這一點完不成任務的确很讓人心不甘情不願。
于是再一次被導演喊“卡”的時候,玩家內的氣氛明顯多了幾分浮躁。
“下一段是男主的戲份,男主在場嗎?”導演根本不再看他們一眼,直接拿了手邊的劇本往後翻。
有腳步聲向這邊靠過來,一道陰影籠罩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導演擡頭,只見一個青年抿着唇停在自己面前,眸子裏似乎憋着火。
“這段戲,我的動作已經做得很标準了,為什麽不給我過?”長島深吸一口氣,将雙手撐在桌子上,附身用一種很有脅迫感的姿勢直視着導演。
“因為你們是一個集體。”導演将手裏的劇本卷起來拿在手裏,往後靠在椅背上,擡了眼嘲弄般看着他,“一人不過,整條重拍,有什麽問題嗎?”
“那如果一直不過,我們所有人都要死一起嗎?”長島一口氣沒憋住,不由得提高了嗓門吼道,“這到最後根本沒有人能活着出去吧!”
導演的表情收了收,細細将他打量了一遍,擡着頭,語氣平淡道:“會有人出去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他唇角勾一下,眼尾帶上了幾分真誠的笑意:“至少,我已經留意到你們當中的某位玩家,已經符合離開副本的标準了。”
長島盯着他看了幾秒,嘴唇微動,無聲地罵了句什麽,起身就要走。
“你做的很不錯。”
聽到聲音,長島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出聲的導演。
導演将手裏的劇本丢到桌子上,兩手交握在桌上,正定定地看着他:“記好了,你就是角色,角色就是你。”
“……”長島皺着眉看了導演兩秒,什麽也沒說,轉身下場了。
你就是角色……角色就是你……
孟啓書正沉思着,突地就被一旁的寧眠終碰了碰手,于是思緒一瞬間就散了。
“在想什麽?”
“這句話,導演一直在提。”孟啓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坐在場地邊緣的導演,有什麽想法在他腦中光一般閃過,卻又轉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你就是角色,角色就是你……會有什麽深意嗎?”
他記得從副本一開始,導演就提到過一句話,那句話與這句話給人的感覺極其相似……
是什麽呢……
“為劇本而活。”不知是不是來自靈魂的默契,寧眠終随口的一句話,完美應上孟啓書隐在心裏的苦思冥想。
“剛才副本BOSS說,會有人出去,說明這不是個無解的副本。”寧眠終眸內閃過一絲思量,“現在唯一能想到的過本途徑,就是好好演完手裏的劇本。”
“畢竟導演本人也說了……”
“你就是角色,角色就是你。”
如果能好好将劇本演下來的話……
會不會能有一線生機呢?
但……
能不能通關副本他不知道,反正他覺得他連今天的任務都過不了!
第七次被導演喊“卡”的時候,寧眠終終于能體會到上一場的玩家內心有多想罵人了。
“這條不過,再來一遍。”導演偏頭吩咐着身旁的工作人員,“各機位準備,馬上開始!”
“怎麽樣?”趁着工作人員調整機位的空隙,孟啓書靠近了寧眠終,笑着問他,“臉色不太好看啊。”
“這段戲份,動作、語言我都做到位了,為什麽還在喊卡?”寧眠終磨一下牙,暗中眼神涼飕飕地向導演掃過去。
不應該啊,如果僅僅是演劇本這個層面,這條早該過了啊……
“你的動作,太輕了。”孟啓書唇邊噙着一抹笑,拉過他的手,将其握成拳,抵在自己肩胛骨的地方,眸內帶着點漫不經心和蠱惑,“反正所有的傷害都僅限于副本內。眠終,往這打,打狠點,現在的你應該很恨我才是……”
“……”寧眠終稍稍收一下手,順着他的動作在孟啓書肩胛骨上不輕不重地頂上一拳,煩躁地眯一下眼,“這樣?”
“……”孟啓書實屬無奈了,他将寧眠終的手放下,跟他強調道,“你應該清醒一點,我現在可是你的情敵,搶了你女人!”
寧眠終嘴角抽了抽,沉着聲音道:“我沒辦法把你當做情敵,你是我的人。”
孟啓書看着他吐出一口氣,半晌一手捂眼短暫而苦惱地“啊”一聲:“做個表面功夫就行,別太糾結這些……”
“那行吧,”寧眠終答應得有點勉為其難,“我試試。”
最後的結果也不知是算得上好還是不好,反正導演揮手讓他們下去的時候,臉上一直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應該……是過了吧?
“今天下午我一直有觀察拍攝場地內的情況,暫時沒發現副本有什麽可鑽的空子。”晚間衆人聚集在一起的時候,邵詩奕看向衆人道,“唯一算作有價值的發現就是,導演似乎對拍戲的質量要求很高。”
“從最開始的放水,到後來一點點的要求嚴格,導演似乎一直在提高拍攝的質量。”邵詩奕仔細回想着從進副本裏來的點點滴滴,總結道,“最初導演還很樂意動怒去提醒玩家怎樣演好一個角色,但越到後面,他反而越無所謂了,全憑玩家自己摸索……”
“如果這也算做疊加本難度提升的一部分,那麽是不是說明演好手裏的角色真的很重要?”暮曉雲分析道,“照這個說法,如果導演不提醒玩家如何去演好手裏的角色,那麽在最開始會不會有更多的玩家完不成任務?”
或許換個角度來說,最開始導演的存在,并不是為了抹殺玩家的呢?
“可他作為一個副本BOSS,真的會故意提高玩家的存活率嗎?”一向不喜歡聚衆的長島被吸引了興趣,忍不住插進來道一句。
“會。”孟啓書極其肯定地點頭,“副本BOSS本身也受限于系統,确保副本順利進行是他們的任務。”
而疊加本,如果一開始難度就大到死一批人,那這個副本BOSS也不用當了。
“按暮曉雲的推測,這個本屬于疊加本,确保難度的穩定提升是副本BOSS首要的任務。所以并不排除在某些情況下,導演可能比我們自己更希望玩家活下來。”寧眠終在一旁補充完孟啓書沒來得及說完的話。
邵詩奕在一旁聽得直點頭,看他倆沒什麽要補充的了,這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問一句:“所以你們是怎麽知道副本BOSS的工作機制的?”
寧眠終下意識地看向孟啓書,而孟啓書也毫不避諱,直接在幾雙眼睛的注視下,慢悠悠道:“上個副本,碰到了老熟人。”
老熟人?
哪個玩家這麽厲害,連系統都摸透了?
邵詩奕和暮曉雲眸中的好奇如有實質,巴不得直接撬開孟啓書慢吞吞的嘴,掏出來關于這熟人的所有信息。
“不是玩家,”孟啓書似乎能從這倆人的表情中推測出他們在想什麽,直接一句話打碎了兩人的幻想,“是副本BOSS。”
哦,不是玩家啊,就說呢,怎麽會有玩家厲害到連系統的底子都摸了……
等等?
什麽東西?副本BOSS?
“孟啓書,你到底是個什麽玩意?”邵詩奕好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語氣中帶着滿滿的難以置信,“你怎麽又跟副本BOSS勾搭上了?”
孟啓書無辜地擡眼,攤一下手:“我哪裏知道副本是循環使用的,而且十八年後正好碰上我第一個本。”
副本循環使用……十八年……第一個本……
等等,為什麽他一句話就爆出這麽多信息啊?
“副本循環使用?”邵詩奕往前傾一下身子,面色認真地确認道。
“對,每個副本使用後會重新評估,然後改個編號重新循環。”
邵詩奕:……很好,驚鴻信息庫又多了一條重磅信息。
“還有十八年和第一個本是什麽?”暮曉雲眸裏帶着沉思,直直地看向孟啓書,“當初公爵城堡那個副本,你貌似說你自己是個新手?”
“我是回歸者,整個系統的第一個副本是我過的。”孟啓書絲毫不顧及自己的話對面前幾人是個多麽重磅的事,他笑一下,自顧自道,“不過我第一個本和第二個本隔了十八年,知道的東西比新手還少,算個新手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