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熱搜,輿論總是比相關部門的介入先行,這次非同尋常,連顏微塵都不禁為席星袖擔憂。
他想給席星袖發個問候,但是尹席讓他什麽都不要做,所以他只能在家等尹席帶消息回來。
顏微塵一直在客廳裏聽汽車引擎的聲音,認錯了很多次,終于等到尹席回家了:“怎麽樣?”
尹席挫敗地搖搖頭,表示事情不順利。
顏微塵說:“衛生大臣不是跟你很熟嗎?能不能讓他看在Theophil的面子上通融通融。”
“是很熟,但是他跟我外祖母更熟。”尹席坐在顏微塵身邊,擡起他的茶杯喝了一口熱茶。他不知道他們之間達成了什麽樣的協議,但一定不是他能撼動的。
“那還有別的辦法嗎?”
“沒有吧。”
就算再後知後覺,尹席也該明白席伽舒的意圖了——她看中的不是讓Ethel擦破點皮毛的報複——拉開下一代人的仇恨,讓尹席除了Theophil別無退路才是根本目的。
家族的鬥争那麽肮髒,如同十九世紀用華袍掩蓋梅毒黑斑的貴族,他竟有些後悔招惹顏微塵了。
顏微塵撫平他緊蹙的眉毛:“我能為你做什麽?”
“我要你們平安,”尹席纏綿地貼着顏微塵的嘴唇,“要你永遠自由不受束縛。”
席汀曾經說過,沒有Ethel,時盛矜保不住席星袖。當時不知道那句話意味着什麽,現在卻逼人不得不朝最壞的方向揣摩。
時盛矜徒勞一天才回家,雨水浸透了西裝,頭發濕漉漉的,沒有帆船運動上岸時的意氣風發,只有旱鴨子從水裏撈出來的狼狽。
傭人都走空了,管家還堅守在房子裏。時盛矜一眼看到地毯上的彈坑和血漬,諷刺道:“這是警署啊?這土匪吧!我給政府納那麽多的稅,可我的人和財産卻沒有得到應有的保障。”
“他們是有預謀的。”管家的心焦不亞于時盛矜,“這一定是污蔑,誰會把一項不成熟的技術用在自己孩子身上?”
時盛矜靠在樓梯鍍金扶手上,恍惚地看着華麗的手繪天花板:“真的怎樣,假的又怎樣?真要是弄錯了,會有人承認嗎?”
學者們對基因修飾弊端的分析文章鋪天蓋地,網絡用戶舔着新學的詞到處宣揚“基因污染”,好像跟席星袖呼吸同一片空氣就會發生基因突變。
遠在世界另一端的Ophiuchus不痛不癢,人們只能把生活的不如意歸咎于席星袖的出生加劇了社會不平等,他們要求相關部門終身監控席星袖。
因為不是受精卵自然組合的産物,所以不配談人權。
有一瞬間,時盛矜萌生了用Chrono換回席星袖的沖動。他很快制止了這個念頭,甚至懷疑那些人是不是沖Chrono來的。要是往後沒有了Chrono,他再經歷不了第二次這樣的危機。
時盛矜漫無目的地劃通訊錄,能想到的關系他都用上了,真能在王室和首相那裏說上話的個個推三阻四的,寥寥幾個表示願意幫忙的又不過是想趁機敲竹杠。
坐擁炙手可熱的財富,身後又沒有強有力的家族,被人欺負是早晚的事。
倒不如一早就帶席星袖走。
時盛矜把洇水的西裝脫下來,随意扯掉領帶,坐在沙發上長嘆一口氣,對管家說:“你也走吧,我看不到以後了。”
管家争取道:“時先生,要不去求求洵爺吧。”
“以前合作是因為有共同的利益,現在他憑什麽幫我呢?這是要我與虎謀皮啊。”也可能是飲鸩止渴,總之,洵爺的要價,時盛矜未必支付得起。
管家說:“先把席先生接回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時盛矜十指交叉放在身前,直直地看着地毯上的團花出神。管家以為他要放棄席星袖,黯然在沙發一角坐下。
“去拿車鑰匙,”時盛矜揉揉鼻根,從聽到消息開始,他不眠不休到現在,“我太累了,開不動車了。”
管家拿上鑰匙,又給時盛矜找了件幹燥的外套,兩人一出門便看見院外整齊地停着三輛車。
院門是開着的,車上的人卻很有分寸地沒有進來。
時盛矜隐隐猜到車上的人是誰,他只身走到院外,中間那輛車裏走下一位六十多歲的男性alpha,體态勻稱,頭發半白,一身商務穿着,旁邊還有一位黑西裝的保镖為他打傘。
時盛矜不冷不熱地叫道:“洵爺。”
“這麽晚是要去哪?要我送你嗎?”
“不用。你是來找我的嗎?”
“是,”洵爺帶着極大的誠意而來,“如果我的情報沒錯的話,席星袖被帶去了洛菲研究院。”
時盛矜轉身領他回家:“那是什麽地方?”
洵爺大大方方地在時家客廳坐下:“一家私營生化研究院,背後的靠山是衛生大臣,業務範圍包括但不限于基因改造和病毒研究。”
時盛矜說:“家裏沒有茶,酒可以嗎?”
“不用。說正經事吧,”洵爺不拘小節,“我可以幫你把人弄出來。”
時盛矜謹慎地問:“條件是什麽?”
洵爺說:“商人自然是求合作。”
一次性交易還能接受,長久合作變數就太多了,時盛矜哂笑:“你做的是什麽正經生意,賭場、毒品,還是軍火?”
事實上,三者都有。
“人為財死,不用這麽瞧不起我。”洵爺不惱,“我可以等你考慮清楚,但是你的時間不多,不要等人沒了再後悔。”
時盛矜盡量不讓自己放低姿态:“你就這麽篤定我有合作價值?”
“你報複心夠重,敢想敢做,最重要的是,你比你父親信守承諾。”洵爺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帝王綠扳指,“有時候我很羨慕老時有你這麽個兒子,也有時候,我又很慶幸我的孩子沒有一個和你類似。”
時躍謙跟洵爺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合作,去年因為一塊油田出現龃龉,時盛矜敏銳地察覺到了機會,以割讓時家部分項目為條件換取洵爺的助力,便就有了前段時間的順利逼宮。
但是打心底裏,他對這種不熟悉的勢力避之不及。
“我不建議你再花無謂的精力和財富去疏通關系,這次他們先發制人,你占不上理,首相和王室不會管你的。”看時盛矜不說話,洵爺無償提供了另一條情報,“我想你還有必要知道,衛生部長和那邊的席家是沾親帶故的。所以洛菲研究院的背後,有Theophil的資本在運作。”
時盛矜瞳孔裏出現了一瞬的希冀:“Theophil?”
“是,”洵爺澆滅了他最後的希望,“據說,Ophiuchus的項目書最早就是從CEO辦公室裏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