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V]
“還請原老師多提寶貴意見。”
見原怿不說話,卓詩岚适時地暖暖場。
“他都管你叫嫂子了,你還叫他原老師?随我,叫他師弟。”
羅辰津笑着糾正他。
卓詩岚知道他在開玩笑,只輕笑着呢喃了一聲:“哪能呢。”
她溫柔的聲音聽進了原怿的耳中,輕輕飄入他的心裏。
他不禁擡起頭看着卓詩岚的雙眼:“嫂子可以叫我阿怿。”
“好。”卓詩岚眉眼彎彎笑着應下,“那你也叫我一聲姐好了。”
原怿低低“嗯”了聲,繼續埋頭看她發來的策劃。
相較之前卓詩岚與葉頔提起時的構想,此時的構想已經完備了許多。原怿看明白卓詩岚要做的大概是一個旅游性質的音樂綜藝,這些年也不少見,有的火有的撲,但只要歌好聽,大體口碑都還不錯。
因此這些綜藝大多會選擇重新編曲的翻唱或者暫未公開的作品,避免節目翻車。
但卓詩岚的想法要大膽地多。
她所有的音樂都只有一個主題,後期是否制作成曲将會看節目效果。但在綜藝中,他們沒有樂隊,也沒有錄音棚,所有的音樂要在露天的環境下完成,只有純粹的人聲和純粹的兩件樂器的演奏。
胡笳與琵琶。
他們會穿過河西走廊繁華的街巷,也會走過荒無人煙的大漠,無論是拍攝條件、樂師的演奏技術還是歌姬的唱功,都是極大的挑戰。
“姑且問一句,這胡笳是由我來演奏嗎?”
“準确地講,是即興表演。”
她對每集預留的彈唱時間在一分鐘左右,或許還可以更短些。
“相比較作曲,詞作會相對容易些,或許你更習慣先作曲再填詞?我是兩者皆可。”
原怿有些驚訝地看着卓詩岚。
他聽說卓詩岚混圈很早,學歷也不高,因而一直不溫不火的。
可随着和她相處下來,發現她是京劇票友、演技可圈可點,如今還會作曲……
卓詩岚十分謙虛:“都只是些不值一提的技能,希望這些自娛自樂能發揮些作用。”
原怿卻十分欣賞她自娛自樂的态度。
音樂、戲曲、影視劇的誕生,最初都是為了滿足人類的精神需求,從自娛自樂到集體共鳴,是一種純粹的情緒的傳遞與流動。
可随着這些精神需求與商業融合在一起,商業的比重越來越高,占大多數的人擁有話語權,話語權等于賺錢,小衆等于虧本,越來越少的人會關心純粹的享受了。
有人或許會講,現在壓力這麽大,不想去想別的,只想下了班輕松輕松。
純粹并不意味着沉重,越是疲乏的人、越是內心枯竭的人,越會需要心靈的撫慰。若是富足了才會有藝術,那麽直到如今都未必會有藝術。
可無論是怎樣的時代,都産生過無與倫比的偉大作品,因為永遠有人在追求內心的滿足。
他面前的這個女人,竟然就是這樣的理想者。
這麽多年,他第一次知道,他還能擁有同行者。
原怿有些動容,可很快就擔憂起來。
理想的道路充滿荊棘,縱然羅氏家大業大,他也不希望這樣有理想的人會在現實的打擊面前一蹶不振。
想了想,他決定提醒一下卓詩岚:“這樣的節目,或許會很小衆。”
他用詞很謹慎,生怕傷害到她。
卓詩岚點點頭:“對的,所以我在想辦法省成本。作詞作曲我們包了,歌姬我已經物色好了人選,最大的開銷就在旅行、攝影和後期團隊上,我還在考慮物美價廉的配置。”
原怿:???!!!
理想主義者也會算賬嗎?
理想與現實居然毫無鴻溝地連接在了一起,他一時有些接受無能。
原怿想了想,又問道:“你好像沒把宣發算進去,這也是大頭。”
卓詩岚笑眯眯地看着他:“所以你最好趕快把合同簽了,不然等《梅尖雪》熱度上來了,我可就請不起你了。”
原怿決定收回卓詩岚是個理想主義者的評價。
這分明就是個逮着一只羊薅禿了的黑心資本家。
話題一打開,他頑劣的心思也起了:“那我現在就坐地起價如何?”
卓詩岚嘆了口氣:“我們可以談談理想。”
“理想可以談,但不接受畫餅。”
“既然這樣的話,我就只能去找你的師弟畫餅了。”
原怿:???!!!
還帶禍害年輕人的嗎?
“雖然這個綜藝不會爆,但我的想法是打造成官方重點項目,拿個主流獎項,或許學生會更感興趣些?”
原怿:!!!
居然餅都畫好了!
本着他不下地獄誰下地獄的想法,善良的原怿絕對不允許卓詩岚荼毒他的師弟,含淚答應了卓詩岚的條件。
卓詩岚不給他任何返回的機會,從包裏取出ipad,讓他在電子合約上簽了字。
“過段時間記得把身份證複印件給我呀。”她笑眯眯地說。
原怿不說話,憤憤地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他當初憑什麽會認為這樣一個狐貍一樣的女人會上孟瑗的當?
一壺清酒分光了,夜宵也接近尾聲。
辭別了羅辰津和卓詩岚,原怿獨自一人默默走在回家的路上。
此時已經沒了地鐵,所幸他的住處不遠,這也是他答應來吃夜宵的原因。
初春的夜風吹在他的臉上,已經有了些許不太寒人的暖意。他酒量一般,但也沒喝多,只覺得有些輕飄飄的,步伐有些淩亂。
他幹脆不走了,在附近找了個花壇坐了下來。
卓詩岚已經将她簽過字的合同發了過來,他不太懂法律,但也知道這事應該是定下來了。
此時冷靜下來思考一番,他才覺得自己有些上頭了。
他也不是個輕易就會相信他人的人,為什麽這麽容易就在卓詩岚面前繳械了呢?
只是因為她狡猾嗎?
可是他也不笨。
是羅辰津勸的嗎?
不對,雖然很難以啓齒,但當時羅辰津确實沒有怎麽說話。
他能回憶起來的只有羅辰津的插科打诨,綜藝的事好像确實是卓詩岚跟他談的。
看來是策劃讓他心動了。
他重新打開策劃,發現剛剛他看策劃才看到一半。
果然,無論多少次,看到“胡笳與琵琶”他都會覺得怦然心動。
一團燕月照窗紗。樓上胡笳,塞上胡笳。
玉人勸我酌流霞。急拈琵琶,緩拈琵琶。
……
他的啓蒙就是因為這首詞,他曾無數次地想,胡笳與琵琶合作,将是怎樣的一副景象。
在大學裏,他曾無數次有過這樣的機會,他總覺得自己還沒有準備好。等到機會失去了,他也只能是無力回天地苦嘆。
那時的他總是很羨慕吹笛的,總會有和琵琶合作的羌笛曲,都是塞上之聲,偏偏羌笛與胡笳的境遇竟是天壤之別。
他既羨慕又嫉妒,這一蹉跎便到了今日。
卓詩岚向他邁出了第一步,他便無論如何想要接住。
一邊想着,他将策劃向左滑動,看下一頁,差點一個激靈徹底醒酒。
這一頁第一行分明寫着:
如果尋不到合适的胡笳,譜寫羌笛曲亦可。
他驚起一身冷汗。
好險。
要是他拒絕了,就又輸給羌笛了。
比起步行回家的原怿,卓詩岚和羅辰津顯然要先進很多。
羅辰津喝了酒,開車的重任自然落在卓詩岚身上。
卓詩岚有些不滿,嘟哝着吐槽:“究竟是你來接我,還是我帶你回家?”
羅辰津跟她裝醉:“我願意開車,不過你不讓。”
卓詩岚有些無語:“哪裏是我不讓,是法律不讓。”
“一個意思。我們不能違反法律,那就開法律允許的車?”
卓詩岚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這家夥最近越來越沒個底線,以前還羞澀得很,現在公然講葷話竟然臉都不紅。
她小聲道:“真不害臊。”
羅辰津拽了拽她衣角:“自家夫妻間的事,名正言順,有什麽好害臊的呢。”
恰好遇上紅燈,卓詩岚停車。
羅辰津突然撥過她的頭,強勢而猛烈地吻了上來。
清酒的甜香滲入她的齒間,在她的口中緩緩彌漫開。卓詩岚感覺心中像是綻開了一片櫻花林,純粹而芬芳。
“滴——”
後面的車按喇叭催促他們,卓詩岚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信號燈已經轉為綠燈。
她連忙松開剎車,車并未像她想象的那樣動起來,反而往前一撲。
卓詩岚這才發現檔位不知何時被挂到了空檔。
羅辰津一臉無辜地看着她:“挂在D檔上接吻是很危險的。”
卓詩岚突然有種想要打死他的沖動。
這一夜有些漫長。
有人纏綿整宿不願睡去,有人得償所願輾轉反側,有人沉迷工作徹夜不眠。
只知道第二天醒來時,前來劇組的每個人都挂着黑眼圈,仿佛是同一市場批發的一般。
看得奚導一臉愧疚:“對不起,沒想到昨天的會議對你們影響這麽大。”
他這話是對卓詩岚和原怿講的,因為有補拍的鏡頭,他先通知他們倆,還沒通知孟瑗和應适。
“不怪你。”卓詩岚想到昨晚發生的一切還有些咬牙切齒。
誰能想到在剩下途中一路乖順的羅辰津回到家裏就像個得不到糖的孩子,捧着她的臉說一刻也不願分開。
她一遇見他撒嬌便軟了心腸,随後一次又一次,直至夜深,也沒有絲毫滿足。
作者有話說:
開車的時候接吻很危險,請勿模仿。
趁別人不注意把檔位推到空檔也很危險(輕則會被打死,重則……),也請勿模仿。
遵守交通規則,人人有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