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被奧密蘭德糾纏的那幾位玩家似乎也不想多惹事,看寧眠終将那個前幾秒還對他們過度熱情的男人按在地上,還以為他們之間有什麽仇恨,遠遠地看了幾眼就從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實不相瞞,你這個副本BOSS是我所經歷的副本中,最奇葩的一個。”孟啓書來到兩人面前,在奧密蘭德臉旁蹲下,眸內帶上點調侃,“副本BOSS還有追在玩家後面告訴他們通關訣竅的義務?”
不管是他們最開始偶遇奧密蘭德,被對方提醒那三個數字可能不是房間號而是門牌號;還是後面碰到牧衡溫時的時候,得知他們也被奧密蘭德告知了那三個數字的含義;以及剛才這家夥正糾纏着另一組玩家,試圖告訴他們三個數字的真正含義。
這是個副本BOSS該幹的事?
副本BOSS不應該與玩家處處作對,提高副本難度嗎?
孟啓書已經數不清自從進入這個副本,奧密蘭德都有哪些騷操作了。
先是把玩家自己丢在副本裏不給具體任務,又讓玩家自己去找副本BOSS,後面又親自上場指引玩家往正确的道路走,就差沒親自上陣帶領衆玩家通關副本了!
你這麽做不僅讓玩家很難辦,系統也很難辦的好嘛?
“調控整個副本的難度是一個副本BOSS應盡的責任。”奧密蘭德看旁邊也沒了別人,索性也不掙紮了,直接癱倒在地上,懶洋洋道,“你們連第一個任務都完不成,我該怎麽頒發下一步的任務?”
“或許你可以在副本最開始就把任務放到卡牌上的副本任務那一欄?”孟啓書微笑,盡量使自己看起來和善一點。
折騰來折騰去,為了找個人廢這麽長時間,這效率很高嗎?
“那可不行。”奧密蘭德用胳膊支起上身,伸出一根手指頭在孟啓書眼前晃上兩圈,“要循序漸進。”
孟啓書壓根不想陪他循序漸進,他現在只知道他已經在副本裏白白浪費一天的時間去找到面前這個傻逼玩意了!
“下一步的任務是什麽?”孟啓書已經有了點不耐煩,他眯一下眼,冷笑一聲,“嗯?奧密蘭德先生?”
“下一步的任務要等我們在520號房屋相遇才能告訴你們。”奧密蘭德半阖着眸子,搖頭晃腦的樣子真的很像個不負責任的神棍。
“520號房屋是吧?”孟啓書點一下頭,唇邊挂着的淺笑給人一種這個人似乎很好說話的樣子。
然而幾分鐘後,被按在某處焦黑的土地上的奧密蘭德發誓,他再覺得孟啓書這個人看起來好說話,他就是狗!
“現在可以說了嗎,奧密蘭德先生?”孟啓書手裏拿着下午找到的那塊門牌,一下下戳着奧密蘭德被按在地上的後腦勺,幽幽道。
“……”奧密蘭德整張臉埋在木板與焦土交錯的地面上,被氣到說不出話。
我他麽,不是這種相遇啊!
他掙一下,将臉從廢墟裏拔出來,呸呸兩聲,嫌棄道:“還有一個條件呢,晚上十二點!”
孟啓書仍舊點一點頭,這一幾分鐘前剛發生過的動作看得奧密蘭德膽戰心驚,于是趕在孟啓書張嘴的前一秒,他及時張嘴道:“你們不可以把我綁在這,這是非法監禁!”
被識破目的的孟啓書略有些驚訝地看一眼奧密蘭德,然後将視線轉到對面按着奧密蘭德的寧眠終身上:“副本BOSS還懂非法監禁?”
寧眠終想都不想,直直地應上一句:“裝的吧。”
奧密蘭德:……?
他怎麽就不懂非法監禁了?他怎麽就是裝的了?
“其實本來也沒打算把你綁在着,畢竟來之前忘了帶繩子。”孟啓書沉吟一下,平平穩穩的聲線落在奧密蘭德耳中,不知為何就多出了幾分驚悚的味道,“還有個更快的方法,可以讓我們在一秒鐘後相遇在午夜十二點。”
“……什麽方法?”哪怕很不想知道,好奇心仍驅使奧密蘭德問出了這句萬萬不該問出的話。
“或許你應該知道,”孟啓書起身往旁邊走了兩步,等他再回來的時候,手裏多出個沉甸甸的家夥,他笑着,笑意裏卻帶着幾分威脅,“有時候啊,眼睛一閉一睜,這段時間就過去了。”
奧密蘭德看着孟啓書手裏那塊看起來就能砸死人的石頭,忍不住瑟縮一下,氣勢上倒先弱了幾分:“或許你也聽說過,有時候,眼睛一閉不睜,這輩子就過去了……”
“所以你的選擇是什麽?”
經過一番威逼利誘,沒守住職業節操的奧密蘭德最終還是敗給了這兩個不講武德的家夥,将之後的任務全都和盤托出。
簡單來說,玩家收到的第二個任務,也是最後一個任務,就是按奧密蘭德的意思,完成一副合他心意的畫作。
至于什麽稱得上合他心意,奧密蘭德只給了一句話。
“月亮與六便士。”
孟啓書與寧眠終互視一眼,有些不太理解這是個什麽意思。
“這是畫作的主題嗎?”孟啓書捏着下巴問癱倒在地上的奧密蘭德。
雖然寧眠終已經放開他了,但這家夥不知為何反而不急着起來了,就這麽癱在地上,要死不活地跟他們交代任務。
“算是主題,畫的內容要圍繞這句話來進行創作哦。”奧密蘭德拖長了音調哼哼道,“還有,讓你們尋找520號房屋不是沒有理由的,等你們對這幅畫有想法後,就可以帶上你們要用的東西,來520畫室進行創作。”
“別的地方不行嗎?”孟啓書問一句。
“不行,奧密蘭德帶的學生,考核地點都在520畫室。”奧密蘭德擡起一條胳膊晃悠兩下手腕,“別的地方不算。”
“可是520整個房屋都燒沒了,哪來的畫室?”
“這個嘛……”奧密蘭德停頓一下,移動一下腦袋的位置,用頭頂頂着身下的土地看過來,以至于他整張臉在孟啓書看來都是倒着的。
“要等你們自己去找哦。”奧密蘭德笑一下,并不多說什麽,他的聲音飄着,又帶上之前那種虛無缥缈的神秘感。
孟啓書覺得奧密蘭德當真是個神經病,不管從哪方面來說,尤其是他現在用這種很飄忽的語氣說話的時候。
但因為這一點把奧密蘭德揍一頓顯然沒必要,他的視線在520號房屋的廢墟上掃一圈,道:“那晚上我們還用來嗎?”
任務該知道的也知道了,再來怕是沒什麽別的用了。
“那誰知道呢?”奧密蘭德仍舊笑着,笑意裏帶上幾分玄之又玄的感覺,這讓孟啓書感覺很不舒服。
“以防萬一,再來一趟。”寧眠終接道,“反正其他玩家也要來的。”
說不定可以趁機打探一波信息。
“可以。”孟啓書應道,他最後看一眼攤在地上的奧密蘭德,轉身往下山的路走去了,“先回小鎮吧,晚上再來。”
看着兩人離開的背影,奧密蘭德從地上坐起身來,懶懶地打個哈欠。
兩個……六個……十個……
第一輪任務,能留下多少玩家呢?
走在回小鎮的路上,孟啓書就忍不住思考奧密蘭德口中那個“月亮與六便士”到底是什麽意思。
與這個相關的,他只知道一本叫做《月亮與六便士》的書,但這和這個副本有什麽關系嗎?
“在《月亮與六便士》這本書中,有個為了追求藝術放棄一切的人。”寧眠終顯然也知道這本書,他的眼神看過來,聲音平穩地講道,“他是一位證券交易所的經紀人,卻放棄了原本和諧美滿的家庭和優渥的生活,定居到某個小島,去追求他想要的藝術。最後因病而死,死前囑托妻子燒毀那座被他畫滿了畫作的房屋。”
“他叫思特裏克蘭德。”
乍一聽,似乎跟這個副本有那麽點相似的地方。
都是一位藝術家,都定居在小島上,最後的結局也都離奇相似。
“思特裏克蘭德是個瘋子,”孟啓書喃喃一句,評價道,“最起碼我是這麽認為的。”
書裏的這個人,用自己的畫筆,将自己所追求的藝術描摹在房屋的每個角落,不管是畫布還是牆壁,亦或是別的什麽。
可他臨死之際,卻要求他在小島的妻子将他一手創作出的藝術銷毀。
而這個副本的奧密蘭德也是這樣,一把火燒了裝有自己所有畫作房屋,連同自己整個人。
他們好像都有個共同點,那就是同等的瘋狂,同等的對藝術的追求,以及同等的對自己作品的歸處并不在乎。
“可是……為什麽呢?”孟啓書很不理解,“辛辛苦苦創作出來的東西,僅僅因為不滿意,最後就要一把火燒了它?”
“并不是。在《月亮與六便士》這本書中,思特裏克蘭德最終對自己作品的評價,”寧眠終的目光很平靜,仿佛在闡述一件很平常的事,“非常滿意。”
思特裏克蘭德在最後認為,他捉到了他最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