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滄山低着頭,不着痕跡的打量着自己的這個弟弟,在他們眼裏,他到底是什麽呢?賺錢的工具?
他看到郦滄海身上所穿的衣裳,一針一線,都是韓氏幫他做出來的,不僅如此,他身上穿的衣裳,竟然一個補丁也沒有,再看看自己,渾身上下都打滿了補丁。
一路上,郦滄海都十分興奮,不停的打聽他們到底在什麽時候認識一品香的掌櫃,可是問了半天,郦滄山卻一句話也不說,郦滄海無奈極了,有些沮喪,“真是掃興,大哥,你在什麽地方認識他的都不知道?你真是傻透了,難怪娘總是說你憨得很!跟爹一個樣,可不就是嘛……算了,算了,我們走快點,大哥,你記得啊,等下,多誇誇我,那位啊,一般人見不到,我聽說啊,這人……”
他憨得很?确實是,當年他還小,十五歲,爹就丢下他們一家子,一個人早早的走了,娘那會兒,差點追随爹而去,最後,還是看在小小年紀的郦滄海的面子上,才堅強的活下來。
十五歲的少年,就一個人拿着工具往深山裏沖,好在以前村裏有個老獵戶曾經教過他打獵的一些基本常識,不然,他早就死了,怎麽可能活到現在?
可後來呢,後來,好像娘就習慣了天天坐在家裏以淚洗面,等着他打獵回來養活他們,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他成親,成親所需要的彩禮錢,都是他自己打了兩只野鹿一匹狼,拿到溫十三那裏去換了,才将關氏娶回家。
之後呢?之後,韓氏不顧大家的反對,将他們分家出來,沒有房子,沒有地,只有關氏成親的嫁妝,兩床被子一個紅木箱子,那時候,他們是怎麽活下來的?
他們現在所住的地方,為什麽在梅花村比較偏遠的地方,都是因為,他們實在找不到地方住,最後,只能去了已經過世的老獵戶那裏,他辛辛苦苦賺錢,終于,有錢了,建了房子,有了孩子,但還是要一直供養弟弟,從六歲開始,一直到二十歲。
“大哥,你在想什麽呢?到了!”郦滄海用手狠狠的捅了一下郦滄山,“快,進去!”
遠遠的,郦滄山就聞到了一陣熟悉的香味,他們夫妻十幾年,關氏炒出來的菜,他都能聞得出來。
“好香啊!”郦滄海狠狠的吸了一口氣,“早知道大哥,嫂子做飯這麽好吃,我剛剛就不應該吃飽,算了,我先去找掌櫃的。”
郦滄山想要擠出一抹笑容來,可他發現,郦滄海的話說出來之後,他甚至連一個笑容都擠不出來,是啊,韓氏在叫他去之前,已經和郦滄海吃了東西,他在那裏坐了這麽久,韓氏只顧着說自己的苦處,卻連一杯茶也沒給他喝。
看到郦滄海,剛剛跑出門的郦蕪萍的臉“刷”的一下子就僵住了,她滿臉嫌棄且不高興,“你來我們家幹什麽?你走,我們家不歡迎你……”
“萍兒,胡說呢什麽呢?”郦滄山朝郦蕪萍遞了一記眼色過去,“家裏來客人了?”
郦蕪萍委屈得很,說話也有些別扭,“恩,一品香的掌櫃,我正準備出來叫你,爹,你去什麽地方了?”
郦滄山不說話,郦滄海卻得意極了,“真是不懂規矩,我是你小叔,小丫頭片子,看清楚了!大哥,你看你這幾個孩子,哪個都那麽……不省心,尊老愛幼,知道不?我是你們的長輩,要記得!”
郦蕪萍癟癟嘴,惡狠狠的瞪了郦滄海一眼,轉身就進廚房去了,郦滄山暗暗嘆氣,“你也少說點,進屋再說,別讓客人看笑話。”
不等郦滄山說話,郦滄海就一個箭步沖進屋去,蔡掌櫃正在跟郦恒安說話,乍一見到一個人沖進來,兩人都不由得一愣。
郦滄海見到蔡掌櫃,興奮而又激動,一雙眼睛上上下下的将他打量了一番,才一臉谄媚的笑着迎了上去,“哎呀,真是稀客啊,掌櫃的,我是恒安的小叔,終于見到你了,你本人真是一臉富貴啊,鶴立雞群,我進來啊,一眼就看到你了!”
郦蕪蘅聞言,嘴角狠狠的抽了抽,郦滄海原本想好好顯擺一下自己,可他竟然說一臉富貴,噗,說他長得胖,結果嘛……
蔡掌櫃的臉如郦蕪蘅所想,瞬間就黑了,氣氛一下子就尴尬極了,郦恒安看郦滄海,一臉白癡樣。
随後進屋的郦滄山,壓根沒聽明白,他不解,但這麽多年的經驗告訴他,肯定有人說錯了什麽,他一眼就看到了蔡掌櫃。
郦恒安急忙站起來,跟蔡掌櫃介紹,“蔡叔,這是我爹。”
蔡掌櫃站起身來,“打攪了,我姓蔡,看樣子,我比你稍大一點,就舔着臉叫你一聲老弟。初次見面,也沒帶什麽東西,一點心意,別見怪!”
突然遇到這麽一位有地位有身份的人,最主要的是,人家還這麽的有禮節,郦滄山不由得有些不自在,不知道該怎麽招待人家,只能憨厚的笑着。
郦滄海倒是自來熟,巴巴的湊上去,“掌櫃的,這是我大哥,我叫郦滄海,我考中童生了……”
郦滄山滿臉黑線,搞不明白郦滄海到底要幹什麽,郦蕪蘅癟癟嘴,郦恒安忍不住上去罵,只有蔡掌櫃,這樣來和自己拉關系的人數不勝數,他從來不會生氣,因為,這也是自身地位的一種體現。
“原來是郦兄弟,你好,快坐吧。”蔡掌櫃始終保持着那張微笑的臉龐,态度不溫不火,溫和極了,乍一看之下,還以為他對人多好呢。
但是郦蕪蘅卻知道,蔡掌櫃無論對誰,他都會這麽表現出來,這已經成為了他的一種常用面具,根本不足以說明什麽。
可是郦滄海啥啊,就是郦恒安和郦滄山,也不禁覺得蔡掌櫃太和藹可親了,态度溫和,待人友好……最主要的是,沒有架子,這樣的人相處起來,肯定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