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修遠和郦恒安兄弟兩對視了一眼,郦修遠平日裏雖然沉默寡言,可涉及到他疼愛的妹妹,找他小叔算賬這事,怎麽也要算他一個,郦恒安就更別說了,他性子急躁,傷到了他的小妹,這件事可不是這麽容易揭過。
“萍兒,你別忙着哭了。”郦恒安安慰安慰郦蕪萍,“我們快去看看蘅兒。”
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進入屋子,原本就狹小的空間,更是顯得更加擁擠,郦滄山身材高大,一個人就頂好幾個,他在屋子裏,幾乎彎着腰,後來幹脆和關氏一起坐在郦蕪蘅床旁。
郦蕪蘅頭上的白色布條顯得十分突兀,特別是從布條中浸出來的粉紅色血跡,更是刺眼極了。
床上的郦蕪蘅閉着眼睛,嘴唇有些蒼白,還沒巴掌大的小臉,一邊臉頰還有幹涸的血跡,整個小小的身體縮在被子裏面,仔細一看,還在“顫抖”。
其實郦蕪蘅沒睡着,這麽多雙眼睛落在自己身上,饒是她定力非凡,也禁不住有些緊張,這才是“顫抖”的真相。
郦滄山的大手想要去看看郦蕪蘅額頭上的傷痕,可他害怕自己動作粗魯,反而弄傷了女兒,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生生在半空中重新握成拳頭,縮了回來,“恒安,你去請大夫來。”
郦蕪蘅一聽這話,也不裝了,馬上睜開眼睛,“爹,我沒事,不用叫大夫,我都包紮好了,真的,沒流血了。”
家裏的情況這麽窘迫,要是能拿出銀子來,她也不用“醒了”再說了,這一次,她也算因禍得福了,是吧?
“蘅兒!”關氏急忙一把将郦蕪蘅抱起來,“怎麽樣,頭疼不?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郦蕪蘅搖搖頭,不過因為動作有點急,所以,她頭暈,“娘,我真的沒事,爹,我沒事。”
郦滄山看着小女兒這懂事的小模樣,心裏更加不是滋味了,他站起身來,“孩子他娘,你好好給蘅兒看看,要是沒事就好了,如果有事,還是去叫大夫吧。”
關氏也是這麽想的,她知道郦滄山出去幹什麽去了,幾個孩子都聰明,除了郦蕪萍,郦家三個男人都出去了。
關氏小心翼翼的解開郦蕪蘅額頭上的白布,當她看到那條長長的傷口,滾燙的眼淚終于沒忍住,流了下來,可她努力沒讓兩個女兒發現。
“啪嗒!”
臉頰上,一滴晶瑩的淚珠打在臉上,郦蕪蘅仰起頭,就看到了關氏發亮的淚珠,很刺眼,她的心,在這一刻狠狠的顫動,一股說不清的情緒從心底湧了出來,流向四肢百骸,她情不自禁伸出小手,緊緊抱着關氏的腰身。
“沒流血了,沒流血了。”傷口雖然看起來很猙獰,鮮血凝結成了血痂,沒有往外滲血,就算如此,關氏還是忍不住掉眼淚。
都說傷在兒身,痛在娘身,這句話不假。
“蘅兒,餓了沒有?”關氏重新給她包紮好,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在懷裏,“今天娘讓你姐姐給你煮一個荷包蛋好不好?”
關氏說完,郦蕪蘅看到郦蕪萍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他們家養了十幾只雞,這還是關氏從她娘家那邊要來的,因為他們家沒有田地,平時也就沒什麽進項,除了依靠郦滄山在鎮上打短工,家裏全靠這十幾只雞了。
他們家雞蛋一般不會吃,都會湊起來,等到趕集的日子,拿到鎮上去賣。
郦蕪蘅不敢搖頭了,她收回目光,“不要了娘,我想吃油炸芋頭,娘,行麽?”
雞蛋他們家可以換錢,芋頭這東西這個季節他們這裏很多,如今也是他們家的主食,油炸只需要費點油,相對于雞蛋來說,要省很多。
“你這孩子……放心吧,你吃一個,剩下還有很多呢。”關氏知道女兒這麽說的原因,可懷中的人兒越是懂事,她就越是心疼。
“可是娘,我一個人,姐姐沒有,哥哥沒有……我一個人吃不下去!”郦蕪蘅想,等自己好了,一定要快點想個法子賺錢,給哥哥姐姐買東西吃。
此刻的她還不知道,漸漸地,她已經融入了這個家。
與此同時,韓氏家裏。
郦滄山帶着兩個兒子氣勢洶洶的走了進來,韓氏正在做針線活兒,飯桌上,還擺放着沒來得及撤下去的剩菜剩飯,一個苦瓜炒蛋,一個木耳炒肉,還有一個筍子炒臘肉。
屋子裏彌漫着一股濃郁的肉味,郦恒安狠狠的咽了幾口唾沫,他盯着桌上的菜,久久都移不開視線。
郦修遠稍稍好一點,可是,也忍不住偷偷咽了一口口水,這味道太好聞了,算算,他們家有大半年沒有吃過肉了。
而且,奶奶他們家桌上吃的是大米飯,他們家從來沒吃過純白米飯呢。
“滄山,你們這會兒在這裏幹什麽?地裏的稻子都割完了?”韓氏放下針線,不解的看着他們,随後她看了看郦滄山身後的兩個孩子,特別是他們看飯桌那火熱的視線,她急忙三下兩下就把飯桌收拾好了,這才整理整理衣裳,“你們都跑到我這裏來,幹什麽啊?”
韓氏和郦滄海所住的地方是曾經郦滄山他爹留下來的,是一棟青瓦的木架房,在梅花村,也算是排的上號的,後來郦滄山成親,韓氏卻用她老了,經不起人鬧騰為由,把他分了出去。
還說自己早年死了丈夫,如今孤身一人,要帶大孩子,還說什麽長兄如父,非要郦滄山幫忙帶郦滄海,剛開始還好,畢竟郦滄山和關氏沒有孩子,可後來,他們的孩子接二連三的出生,韓氏還說任由郦滄海去找郦滄山要錢,就是她自己,要是什麽時候手上沒錢了,或者是沒吃的了,也要去郦滄山家讨要點。
韓氏和郦滄海母子二人,家裏還有三畝田地,哪裏吃得了這麽多糧食,除了上交朝廷規定的稅之後,還有剩餘,她自己養了四頭肥豬,還有一些家畜,日子過得十分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