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阻隔了女主與沈寄的兩次正面的救命之恩,還反手送了男女主一個早了了兩三年的初遇,珈以最近的心情真是飛躍到要飄起,連專心學習這棵大石都拽不住她飄揚在半空中的好心情,整個人都快因此而發光了。
伴着這股好心情,她在期末考試上真的把第二名按在地上摩擦了一頓,以高出第二名二十幾分,與滿分只差四分的好成績,狠狠給受邀去家長會的沈寄長了臉,連高層會議時都有人忍不住和他讨教培養孩子的秘方。
沈寄似模似樣地說了幾句家長要起到的表率作用,就收獲了一大串的溢美之詞,難得的被拍馬屁的人拍出了源自內心的喜悅。
但他轉頭回辦公室一看團在沙發上玩手機玩得不亦樂乎的珈以,一股名叫“家長的煩惱”的負能量又深深地将他籠罩住。
不要以為這小丫頭每次瞧見他就蓋手機,他就沒看見手機上的聊天頁面!
“沈叔!”聽到身後的動靜,珈以飛快地蓋上手機轉過身來,趴在沙發靠背上眼巴巴地瞧着他,“我的寒假都只剩三四天了……”
哼,之前不是和某人一起補課補得不亦樂乎嗎?
沈寄心裏腹議,嘴上卻只“喔”了聲,裝作沒聽出珈以話中的渴求,“你寒假作業都寫完了吧?我今晚要和研發部聚餐,你自己解決晚飯。”
研發部是整個沈氏的核心,也是直屬于沈寄的部門,因而這一年一次的聚餐,他是真打算出席的,這會兒把話頭引出來,只等某個小纏人精接着往下接。
珈以瞄他一眼就知曉他在想些什麽,也學了他的語調“喔”了聲,轉身拿起自己的小書包就站起身,“那我就和楚潇去圖書館好了,正好還能一起吃晚飯。”
她動作飛快,不等沈寄反應過來,人已經出了門站在電梯口。
“叮”的一聲,電梯打開,裏面的人低頭查看着手裏的文件急沖沖地走出來,竟是沒看見站在電梯一側的珈以,筆直地就和她撞到了一起。
來人疊聲道歉,又手忙腳亂地收拾掉了一地的文件,珈以的目光從她的臉轉到她脖子上挂着的工作牌上,蹲下身幫着收拾一地的文件時,忍不住在心裏哀嚎了聲——攔了兩次,女主還是執着地出現在了反派面前,還是更核心的研發部。
腦袋飛快地轉着,瞧着女主又道了次歉跑向某個方向,珈以略猶豫了下,想着要不要抛棄臉皮,回去告訴沈叔說她又貪嘴了,求蹭飯。
但略一猶豫,她還是放棄了。
既然攔不住兩人相遇,那她就得摸清在她不再幹擾的情況下,兩人相遇會摩擦出些什麽,然後才能見機行事,摁死沈寄那點移情別戀的小苗苗。
這般想着,珈以出了電梯就打算給楚潇打個電話,順便從他這頭探探口風,看一下男女主有何進展。
她走在路邊才剛撥通電話,一輛通體烏黑的轎車就停在了她面前,穿着西裝的保镖開了車門,面對着她朝車內一伸手,“沈董邀請您去喝杯茶。”
珈以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就見那邊副駕駛的車門也被打開,下來一個塊頭不輸于面前這個的大漢,一雙虎目定定地瞧着她。
夜幕漸沉,黑色的轎車彙入下班的車流之中,被裹挾着前行,半點不顯眼。
這邊沈寄還憋着半肚子的氣聚餐,應付完某個來敬酒的主管擱下酒杯,目光一轉就瞧見了人群中的某個側臉,驚得整個人都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尹秀淨還在與身側的同事說桌上最後上的那道甜品實在不錯,突然面前的人被剝開,穿着西裝的挺拔身影将她面前的視線都圍堵住,一只手扣着她的下颚讓她不受控制地擡起頭來,正正好撞上一雙晦暗不明的眼眸。
面前的這張臉,比任何雜志或是采訪上所見的沖擊力都大,忽視衆人單單盯着她的模樣,更是讓尹秀淨在反應過來眼下情況之後,突然就紅了臉。
她一羞澀垂眸,看着就不像舒柔了。
沈寄晃過神來,松了手後退一步,清了下嗓子,“抱歉,認錯人了。”
同桌的組長也反應快,立即就圓場,“遇見的人多了,總會遇見那麽幾個相似的,沈總之前忙,我都還沒來得及介紹一下,這是我們美工組上個月剛招的新人,才大三,可那一手本領,卻是連我這個老美工都自愧不如的,再等兩年……”
她的話還沒說完,沈寄兜裏的手機就響了。
響的還是他特設過的鈴聲,所以他只猶豫了半秒不到就接了,“小加法……”
“沈寄,”那頭卻是他熟悉卻厭惡的那個蒼老的聲音,“我聽說你在家裏養了個小丫頭,找來聊聊才知道,原來是沈清中的女兒。”
沈清中早些年從沈氏搶走過一大單生意,老頭子那點肚量,記仇得很。
沈寄心下一晃,哪還顧得上眼下的尴尬,拿着手機快走了幾步避開人群,壓低了聲音卻壓不住怒氣,“你別打她的主意。”
“別說得這麽難聽,”沈老爺子難得沒生氣,似是将電話放遠了些,聲音都模糊了,“我可因着你才對個小姑娘這麽好奇,結果讓人查了才知道,她不光是親爹來頭不小,連外公都是古玩界的泰鬥,俞沂風。”
“對了,你十六七歲時好像還迷戀她媽媽,這事兒,你應該早知道了吧?”老爺子慢條斯理的,好似對既成局面十拿九穩,“也難怪你這麽寶貝她。”
幾句話的功夫,沈寄已經坐上了車,一腳轟油門,“你知道就好。”
他這話清晰地傳過去,那頭沈老爺子就大笑出聲,然後一道很輕很輕的嗓音響起來,就像以前很多遍那樣,叫了一聲,“沈叔。”
沈寄腦袋一懵,從尾椎那冒上來的寒意傳到了四肢百骸。
事情到了這地步,他算是明白了那死老頭整這一出戲的最終目的,深吸了口氣冷靜下來,才朝收音口說了句,“小加法,你先等着我來接你。”
珈以“恩”了一聲,還囑咐他別開太快注意交通安全才挂了電話,擡頭寥落地看了眼沈老爺子,“您要我知道的,我已經知道了,我可以走了嗎?”
好戲看夠,沈老爺子自然是默許。
珈以走了兩步,突然轉過身來,正兒八經地朝沈老爺子鞠了個躬,誠心誠意地和他道謝,“謝謝您讓我知道,有時候有爸爸還不如沒爸爸好。”
偏心偏到這份上,為了小兒子就使勁讓大兒子不痛快的親爹,還真不如沒有。
出了門在門口等了十幾分鐘,沈寄的車燈就由遠而近地晃了過來,珈以開門上車拉好安全帶,将包抱在前面坐着,偏頭看窗外,安靜了十分鐘。
窗外雖有燈光,可貼了膜的車窗,這會兒和鏡子也沒兩樣。
數着沈寄至少朝她這看了十幾眼,珈以才像是終于積攢好了勇氣,開口問了一句,“沈……你真的喜歡我媽媽啊?”
她問得太過平靜,沈寄反不知道該怎麽答才好。
他十四歲的時候,親媽得了病一命嗚呼,親爹終于從被壓制的婚姻中解脫,接管了沈氏的大權,迎娶了藏了多年的小秘,連私生的小兒子也有了名分,更看他這大兒子不順眼,幹脆就把他打發到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垃圾初中去。
旁人對他沒了指望,沈寄也樂得從親媽的“太子教育”中抽身,徹頭徹尾地變成了常人口中的混混,抽煙喝酒打架無一不精,用半個學期就成功聲名鵲起,成了城東那一塊兒誰也不敢招惹的流氓頭子。
這樣混了兩年,高中更是沒了指望,随意拿了點錢才上了個同水準的爛學校。
可偏是這個學校裏,他遇見了舒柔,看見了這個溫柔卻能壓得大半個流氓班都乖乖聽她上語文課的老師輕言細語地哄着個三四歲的小丫頭。
那天夕陽那麽好,她坐在簡陋的花圃邊上,懷裏是個破涕為笑的小丫頭,美得像是能被描繪在最最權威的教堂頂上的壁畫。
那一幕不知戳了他的哪根神經,讓他重新看書本順眼了。
只是他“改邪歸正”還沒一個月,隔壁班的一流氓就把他們班的女生拖巷子裏了,沈寄正巧遇見,兩拳下去那流氓還滿口胡話,連着他們班的所有同學老師都罵了進去,還順帶到了那親爹不明的小姑娘,他沒忍住就下了狠手。
事情一出來,骨折了不知多少地方在醫院躺着的流氓家屬鬧得不肯罷休,那女生怕人說閑話,一家連夜卷着包袱跑了,沈寄成了罪魁禍首。
前科累累,他想狡辯都推脫不了,親爹往派出所走了一遭,一巴掌差點就糊到了他的臉上,嫌丢臉待不到三分鐘就走了任他自生自滅,最後他卻還是被人保了出來,接到家裏吃了一頓熱飯,被一個小姑娘拍了一巴掌嫌棄懷抱硌人。
舒柔接他的時候,只說了句,“我信你不是惡人,但你也要為結果負責。”
半年多的時間,他把自己黑透了的形象清洗得差不多,舒柔卻突然不告而別,帶着那個還會被一顆棒棒糖輕易騙走,聽某首歌就會安靜睡着的小姑娘,徹底消失在了他的人生裏,任憑他翻天覆地找了一年,沒有半點聲息。
他前後兩次翻天覆地,為的都還是一個人,也難怪周遭所有人都默認他對舒柔用情至深,成了心頭抹不去的一抹白月光,一滴朱砂痣。
時間一久,甚至連沈寄自己,都說不清他到底對舒柔有怎樣的感情了。
他又偏過頭看了眼珈以——小姑娘的側臉遠比剛才聚餐時被他抓住的那個人要更像舒柔,更不要說母女二人有時如出一轍的性情愛好,但偏偏,他從來沒将珈以當成舒柔看過——她們這麽像,在他眼裏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可沈寄又知道,剛才那一番對話後,小姑娘藏着的那些不安怕是又要冒出頭來,他能不能安撫住,關鍵就在于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癡戀她媽媽的人,會不會讓她更有安全感?更能接受他的照顧?
“沈叔,”長久的沉默中,珈以好像确認了什麽,努力吸了一口氣,卻還是沒壓住話中的哽咽,“我知道能遇見喜歡的人,是件很值得開心的事,您喜歡媽媽,我……我也不能替媽媽為你做什麽,畢竟我還不能再給自己找個繼父……”
沈寄聽見那個“您”就知曉這話音不對了,可偏就是沒插上嘴。
“日後我也不好再麻煩您照顧,之前欠您的我會先立下字據,就等以後再還給您,我明天就收拾好東西搬到孤兒院去……”珈以靠着窗,死撐着不轉臉,好像這樣別人就瞧不見她哭得有多狼狽。
“等等,”沈寄大喊了聲才截斷她的苦情戲,“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用……”
珈以轉過頭,紅通通的鼻頭,通紅的眼睛,哭得整個人都在發抖,“我要這麽做的。”她聲音沙啞卻堅定,“如果沈叔喜歡媽媽,那成為替身的我,就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人了。因為我連自己都不再是了。”
小姑娘固執的一面又冒出頭來,狠狠地戳着沈寄的心,“我不要成為這樣的可憐人。”
這亂七八糟的情況下能開好車也是奇跡了,沈寄幹脆找了個巷子停好車,解了自個的安全帶,轉過身抽了紙,雙手齊上先幫小姑娘擦了滿臉的淚。
“你這個小混蛋,我都說了等等,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了。”
他的手指摸到小姑娘哭得發熱的眼角,心疼地用手輕揉,“我從來沒有将你當成過你媽媽的替身,在我眼裏,十年前的你和現在一樣,都是最最可愛的小加法,是一個很讨人喜歡的小姑娘,而不是誰的替代品。”
“我對你媽媽的感情,很複雜,甚至連我自己都區分不出來到底是什麽,”沈寄說了心底最真誠的話,“我的确想念了她很久,可這麽久的時間裏,我也确實沒有去找過她,所以連我自己也說不清,對她到底是什麽感情。”
他只知道最開始,他想要的是舒柔身上那種最自然的呵護與溫暖。
珈以定定地看着他,眼裏的恐懼和傷心落下,帶上幾分緊張和期待,“你确定,你沒有拿我當媽媽的替身?”
沈寄很肯定地點頭。
他現在覺得自己收養珈以之前的那點猶豫實在太值得了,畢竟那時候他絕對沒想到,收養個小姑娘,他的脾氣會被磨得這麽好。
“那,”珈以怯怯地看着他,像是從他手裏叼走了一塊肉還想再吃一塊兒的幼虎,“你以後,會不會找別人來代替我媽媽啊?”
她的思路很清晰,“如果能被替代,那只能說,原先的那個人,也不見得有多重要吧?”
所有獨一無二,都是因為意義,而不是可替換的價值。
她的眼睛還是紅紅的,似乎他手邊的這塊肉再不遞出去,那漂亮的眼睛一眨,前仆後繼來的眼淚,就會再次在他的心上撒潑打滾,逼得他不得不再次投降。
反正結果都一樣,沈寄答應得痛快,“我保證,無論如何,沒有替身。”
他轉過身去,想要重新發動汽車,又有些後怕,轉過頭來捏了下珈以的臉,“行了吧,小祖宗,不會再給我哭鼻子,影響行車安全了吧?”
珈以扭臉甩開他的手,膽大包天地爬起身,扯着他的耳朵喊,“行了,沈叔叔,某人的挑撥離間徹底失敗了,你寶寶還是你寶寶!”
距離太近,聲音太大,沈寄差點把“你寶寶”聽成“你爸爸”。
他轉頭也想甩開小姑娘軟綿綿的手,結果鼻尖不幸擦過小姑娘軟乎乎的臉頰,又綿又滑的觸感,“開車了,別鬧,坐好。”
珈以“哼哼”了聲,乖巧坐好。
沈寄啓動了車子開出了小巷子,又伸手将車窗開了指節大的風,寒風呼的一下刮了他滿臉,凍得他差點打了個哆嗦。
莫名其妙,剛才怎麽就覺得那麽熱呢?
作者有話要說:
有沒有發現沈叔對小加法的稱呼五花八門得很,基本什麽都叫?
喔,對了,想起來,各位主角的歲數都沒寫出來過……
沈叔——雖然被叫叔,但其實只有27歲。
珈以——目前初二小朋友,14.
楚潇——原男女主也是姐弟戀啊,15.
尹秀淨——咱們面目模糊了兩次的原女主,大三,21.
舒柔——沈寄17歲的時候遇見她,珈以4歲,她是25歲。
嗯嗯,沈叔和珈以差13歲,還是我能接受的年齡差……畢竟某位14歲,也不是真14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