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認為,楓岫那種傷勢他救的回來,那拂櫻自然也救的回來。
但他誤判了。
在他眼裏,在過去小小的他眼裏,拂櫻齋主是堅強無懼,惜命又韌命之人。
而現在他眼前,那躺在床上被他以針強撐随時可斷氣的人,根本毫無求生念頭的在浪費他已用三個晝夜,沒吃沒睡的在跟閻羅王搶命所耗的心神。
他心裏明白,拂櫻齋主的死他不會有什麽特別感覺,只是未來日子裏偶爾會想起有這麽一個人待他恩威并濟,又多那麽點親情的關懷。
惟眼下拂櫻齋主蒼白臉龐,死白的唇色,嘴角不時溢出開始泛黑的血,就是讓他不由自主想到自己雙手沾染過那抹紅的溫熱液體。
大量的,浸染到兩隻手手臂的。
接着,他的腦海就會開始浮出一幕幕褪色到明明模煳,卻又能把感覺刻烙在心底,到現在還可以感受到的觀感。
踏進柴房,想順手拿走桌上奶餡蒸包時,卻被人拉住手肘的勁力感,還有轉頭望見高大粉影和小紅影分別無奈笑搖頭和不滿瞇瞪他,使他有不明的成就感。
享受被粉影梳頭綁頭,還有午憩頭枕在小紅影腿上的舒适感。
粉影指導紅影習劍,一大一小二人臉上快一模一樣的認真嚴肅,映入當下畫面的寧靜感。
粉影大手伸向自己,給自己的一抹不做作的真摯微笑,還有身邊小紅影已把自己手握住的,等着想去市集見世面掩不住興奮的臉,而自己想笑幼稚無趣,卻還是伸出雙手将一大一小握住的愉悅感…
連他都開始有些不能理解,為何殺過邯盧一族及忌族族長而被逐出巫教的他,能如此輕易的被楓岫和拂櫻沒有一絲顧忌的收養。
雖然他未曾提過,但他不曾有掩飾的想法,也不覺這兩人不可能沒發覺什麽,但兩人都沒說過什麽,直到小小的自己還是忍不住個別去問,為何不會想知道他會被家人遺棄時,兩人竟分別有默契的給他一抹淡然無謂的微笑,也回答同樣的話。
『人都有過去,既然過去了,再走便是。』
之後拂櫻收養了赤羽信之介,他确實也在拂櫻教養赤羽時看到毫不在乎對方過去,并用心指導,和給予跟自己相同的關懷和觀念。
他更曾嘗試吓過赤羽,說自己說不定以前是很可怕很壞的人,但赤羽反應也超出他想像的,只是認真看他許久後回道,『我認識的溫皇,不是這樣的人。』
「呃…咳!」
溫皇難得陷入回憶中的回過神,低頭看,過去一直站在自己眼前的高大粉影,現在是奄奄一息躺在自己眼前的孱弱墨影…
下意識,緩慢的握緊手中羽扇,彷彿心口被無名枷鎖緊緊捆綁住的,不能克制的,映入眼簾的将死之人,又再次與那紅影,胸口血如泉湧的倒進自己懷裏休克的模樣,重疊再重疊,反覆再反覆。
心裏翻騰起難以言喻的焦躁,讓他一度想翻掌幹脆的送拂櫻一程。
卻又反骨深覺太過輕易和莫名不甘。
低冷哼聲,化出銀針,再往拂櫻身體幾處大穴插上抑制體力無法負荷的內傷。
直到情況再次緩和些,他轉身離開近日都沒離開過的房間,往一直都在等他消息的那人住處而去。
毫無禮儀的以氣勁打開雙門踏進,在楓岫自書裏轉頭,兩眼清明看他時,他面無表情的道。
「同命蠱,你敢接受這樣的命運嗎?楓岫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