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溫皇收到消息趕去時,火宅佛獄的句芒紅城已是一片火海。
『主人,凱旋侯已多日未回自己住處,派人潛入探消息後,說是已被廢去武功,正關入噬魂囚的大牢裏。』
即使已拿到下人準備好的火宅佛獄平面地圖,現在任誰進去都有生命危險,火勢過旺,熊熊燃燒的大火照亮溫皇黑的發凍的雙眼。
本不想打草驚蛇的救出人,惟現在情況不大發滅火舉動恐怕也難以接近大牢,溫皇冷聲低哼,擡掌欲提氣震開眼前火牆時,眼角餘光突然映入不遠處的一抹橘紅身影,拖着一身墨,同時亦拖出一地血跡的,丢進不會被大火波及到的草叢內,然後毫不留戀的離開。
溫皇看的一清二楚,可心底竟難得有些不想去肯定,那被拖出來的墨色,是在他腦海裏無可抹滅…的那抹幹淨整潔的粉。
确定離開的人已離開的老遠,溫皇迅速的往那草高于人半身的草叢快步走去,等親眼看到曾經高大他許多的人,已是這副殘弱奄奄一息的模樣時,黑眸瞬間深黯,立即矮身在短時間內檢查拂櫻傷勢,并點幾處大穴馬上為人做止血止痛動作。
感受到自己正被簡單治療的拂櫻,顫了顫沾血又沾點細碎幹草的眼睫,彷彿吃力的睜開雙眼,模煳視線盯了藍色身影許久,才看清楚已抱起他準備離開的人是溫皇。
「……皇…」
明明是簡單兩字的叫喚,溫皇卻聽不出第一個字的發音,只看的見拂櫻勉力張開的嘴型,而最後一字,竟是破啞難堪的氣音。
他下意識的,開始運氣準備往句芒紅城,直放飄渺劍法──劍十?天葬。
但在使出之前,拂櫻倏地不斷從嘴唇咳出一攤又一攤的鮮血,流過下颚、頸脖,将本墨綠的衣袍染的更深更黑。
「撐住。」溫皇很快化散開內力,雙手抱穩體溫逐漸低涼的拂櫻,化光疾回神蠱峰。
在趕往回程路上,拂櫻眼皮開始愈往下垂,骁勇善戰的琉璃紫眸黯淡的象徵這雙眼的主人将燃盡生命。
「別睡,吾已答應你救出他,也治好他了,你知道吾是小氣之人,欠吾的這條人情沒還怎能先睡。」
拂櫻聽溫皇用着輕松卻依稀能辨出其中涵義的口吻說話,痛苦而緊抿的唇角微微上揚,虛顫挪擡已斷筋的手,看似用力其實不然的抓住溫皇胸前交錯的金絲織繩,想開口說些什麽,但斷斷續續殘破的沙啞單音,很快讓溫皇開口阻止人再傷害自己喉嚨。
「唉,吾知道你以前很愛跟吾說話,但不用急于一時,等吾先治好你的傷,以後你想聊什麽吾都奉陪,這可是只有義母你才有的待遇啊。」
溫皇再提腳步速度,低眼看拂櫻沉默又逐漸淡去弧度的抿笑,再映入那唇角下整片幹涸的血,兩手力道是不自覺得加重。
「吾想醫之人沒可能會死,你死了的話吾可會生氣的,你養育過我,應該知道吾生氣起來有多可怕吧?所以…拂櫻,不準死。」
在說這句話時,溫皇不知道自己的語氣裏,有多那麽幾分幼稚和無措。
只因拂櫻不斷從嘴角溢出的血,讓他很難不去想起,曾經因他而不再可能會出現在他眼前的紅。
紅的他有些困難的壓抑胸口想釋放的殺意,但抱在手上的人已快被閻羅王召見而去,他的心神全在待會治療時的每部細節推測。
「我們快到神蠱峰了。」
溫皇說出這句欲讓人放心的話時,拂櫻勾纏在他身上金繩的手,如斷絃般松放。
那雙在前一刻還暗泛微光的琉璃紫眸,已被黏血沾沙的眼皮沉沉阖上,眼角淌下一滴不明所以的透明。
他彷彿再次看到,很久以前的那抹深紅,在他面前流下相同的東西。
然後,都閉上了雙眼。
下一瞬間,溫皇抱着人,周圍百裏灰飛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