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誘捕 日常互釣
聖誕夜, 方舟和身處歐亞大陸另一端的杜依視頻聊天,一不留神就唠到了深夜。
次日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剛摘下睡眠耳塞, 方舟便聽得屋外一陣叮鈴咣啷的細碎聲響。出門一瞧,又見着了那個熟悉的背影, 在廚房裏忙碌。
只聽說過田螺姑娘,不知道這世上原來還有田螺先生。
方舟心中雖喜, 嘴上卻嗔怨道:“你現在進門都不跟我打招呼了麽?”
“我按了門鈴,你沒應。”田螺先生答得理直氣壯。
“你家裏不是有人在等你麽?還賴我這兒做什麽?”
方舟暗惱:好好的一句責問,怎麽被她說得跟撒嬌似的。
諾亞聽出她語氣裏的嬌嗔,心中暗喜, 靠過身去, 在她面上輕貼一下。
方舟一驚, 側仰着身, 一雙鹿眼瞪得溜圓,“你這是幹嘛?”
諾亞一臉無辜,“貼面禮啊。方才不是你自己說, 要跟你打招呼的麽?”
此招呼非彼招呼!
這死狗,又在霍霍人了。
諾亞沖她笑笑, “先前看你櫃子裏的調味料都過了期, 猜你平時大概不愛做飯。我把昨晚餘下的食材料理好, 你一會兒加熱了吃。”
還未來得及開口道謝,諾亞的手機再次響起。
又是昨晚連環奪命call的那位“全世界最美的寶寶。”
方舟撇撇嘴, “怎麽不接?”
“我手髒,你替我接吧,按免提。”
還未等諾亞吱聲,電話那頭的“寶貝”便急不可耐地高聲質問:“你……特喵的……什麽……時候……回家?”
是Mia的聲音。她一個詞、一個詞地往外蹦, 頗有些威脅的意味。
“我還有些事,中午回去。”
Mia嘟囔着抱怨:“你昨晚缺席家宴,女巫很生氣,還把氣莫名其妙撒我頭上。”
“我平時給你分擔掉了多少炮火?你這時候也替我擋一擋呗。”
電話那頭的Mia發出幾聲她獨有的賊兮兮的怪笑,“你該不會是有交往的對象了吧?”
“恭喜你答對了。”諾亞沒好氣地答。
一旁的方舟屏住呼吸,半點聲響都不敢出。
“我還等着跟她繼續那啥吶,能勞駕您別再打電話來打攪我的好事麽?”
原來他是在胡言亂語。
Mia啐道:“沒想到你是見色忘妹的人!”
但為了她哥遲來的杏福,她果斷挂了電話。
諾亞忍不住吐槽:“那是Mia自己存的備注名,真是個自戀狂。”他側頭看向方舟,右頰的酒窩若隐若現,“你是不是吃醋了?”
“吃你的醋?我有那麽閑嗎?”方舟的嘴可比心硬多了。
諾亞早已摸清了她的脾性,只是笑。
方舟深知聖誕節對于西方人的重要意義,勸道:“你快回去吧,再賴我這兒別真那啥了……”
沒過腦子的話一出口,她的臉登時泛了紅。
該死。怎麽一不小心,就把心裏的賊念吐露了出來?
諾亞竊喜,面上仍不動聲色地問:“31號、1號這兩天你有安排嗎?想帶你去個地方。”
跨年這一晚,方舟本打算去學姐家過夜,但還沒來得及跟學姐提。
諾亞怕她尋了借口推辭,趕忙又說:“還記得之前給你做胃鏡檢查的Nils醫生嗎?他是我高中時候的學長,每年跨年夜,我都會去他家。”
和諾亞同一所高中,想必Nils也是他們圈子裏的人,方舟不願結交。
“那是你的朋友,我去怕是不合适吧?”
“Nils也是Mia的舊友,她也會去。需要讓Mia來邀請你嗎?Nils母親親手做的肉桂蛋糕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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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過後,接連數日,大雪紛飛。
待到一七年最後一天,風雪止歇。目之所及,一片銀裝素裹。
依照諾亞的事先吩咐,方舟出門時,套上了穆勒太太的大衣,戴上寬沿的冬帽和口罩。等行至郊外無人處,才換上了諾亞前來接應的車。
這般謹慎,他顯然是不想讓其他人得知,她與他在一起。
進入莊園大門時,方舟留意到了門旁的标牌。
E。又是一個她以為已隐沒在歷史洪流中的姓氏。
車又行了七、八分鐘,穿過一處密林,行過一片被白雪覆蓋的原野,最終停在一處三層的鄉村邸宅前。
前來應門的是一位身着制服的中年男士。
在他身後,跟着兩條長相兇悍的大型犬。
一只是皮毛黝黑的杜賓,一只是棕黃毛發的德牧,皆是對主人極度忠誠,對陌生人格外警戒的烈犬,沖着新面孔方舟一通狂吠。
被男子出聲制止後,它們又乖巧地退避到一旁,蹲坐着,冷冷打量着方舟。它們的耳朵尖且翹,姿态相當神氣。脖子上系着藍白格子的領結,看起來像兩位高冷的犬紳士。
屋主一家三口聽聞了動靜,也一同出來迎接。
雖然Nils看上去和方舟差不多年紀,可他的父母親皆是兩鬓灰白的老人。看模樣也和Nils大不一樣,大概率并非他的親生父母。
幾人正寒暄着,從另一處趕來的Mia也進了門。
見到熟人Mia,兩條大狗開心得不行,争先恐後地往她身上撲。
Mia挨個撸它們的腦袋安撫,拿出給它們準備的聖誕鹿角頭箍,給它們一一套上。過分可愛的頭飾,搭在兩條威風凜凜的大狗腦袋上,形成的反差格外滑稽。
Mia依次捧着它們的臉,欣賞自己的傑作,笑得樂不可支。
兩條狗鬧不明白她大笑的緣由,一左、一右腦袋一歪,表情困惑,眼神無辜。
方才還令人生畏的兩大只,一下都變得呆萌可愛。
“今年怎麽不去參加跨年派對?”Nils問候的口吻熟稔。
“沒什麽意思。煙花不斷,空氣污染嚴重,社交媒體上看看視頻就好。”在他面前,Mia表現出了少見的局促。
飯桌上,Mia貼在方舟耳邊,輕聲說:“謝天謝地,你手上的紅印子終于消了。
以前在舞蹈學校,有不少身材焦慮的女孩,不斷挑剔自己幾近完美的身材,結果患上了嚴重的飲食障礙。一旦她們有了穩定的戀愛關系,情況就會改善許多。看來你也是一樣。”
方舟暗忖:她戀愛了嗎?似乎并沒有吧。
但她并未開口否認Mia的推斷。
飯後,老夫婦先行回屋歇息,四個年輕人圍坐在壁爐邊閑聊。
諾亞兄妹倆并肩坐在長沙發上,方舟和Nils則各自占據了兩頭的單人沙發。
杜賓和德牧在Mia腳邊不停歇地轉悠。
它們的體型優美,肌肉緊實,被打理得相當幹淨,身上的狗味也很清淡。
此刻在完全放松的狀态下,原本直立的耳朵,微微彎出一些弧度,顯得有些俏皮。
它們高冷的外表不過是假象,實際上是兩個黏人的撒嬌精,纏着Mia哼哼唧唧個不住。一會兒尖着聲嘤嘤嘤,一會兒又悶着嗓子嗚嗚嗚,真假音轉換得無比絲滑。
方舟暗笑:諾亞撒嬌的本事,八成是跟這兩只狗學的。
Nils留意到,方舟的目光一直落在兩只狗身上,于是介紹說:“這兩條都是我爸媽收養的流浪犬,養了快十年了。之前也收養過幾條,不過都已經去世了。”
德牧和杜賓犬的棄養率相對較高。不少人看中它們帥氣的外貌,卻忽略了它們剛烈好鬥、不容易馴服的個性。它們都是高需求的品種,活動量大,情感依賴性強,需要主人投入大量的精力和時間照料。而有些不負責任的撫養人,不過是一時的心血來潮,未能盡到應有的責任。
Nils抿了一口手裏的酒,又說:“我父母收養過很多流浪狗,我也是其中的一只。”
方舟聽出他言語中似有自輕自賤的意思,便調侃道:“你哪裏能和狗子相提并論?狗可比人金貴多了。在這兒,每個月給寵物狗繳納的保險金,可比我這個學生的保險金還要昂貴。”
Nils沒想到她會這樣回,微怔,而後放聲大笑。
方舟略驚,看起來斯文的他,竟會有這樣豪放的笑聲。但願自己的玩笑話沒有冒犯到他。
一旁的Mia湊到諾亞耳邊說了句什麽。
諾亞起身,拉住方舟的胳膊,“陪我去後院取些柴火吧。”
方舟會意,将屋子留給似有暧昧的二人。
接連幾日的大雪,使得後院積起厚厚的一層。許是因為聖誕假期,宅邸裏的員工皆休了假,積雪未能及時清理。
從屋子後門至木柴屋頗有些距離。二人深一腳、淺一腳,走得吃力。
走在前頭的諾亞說:“你踩我的腳印。”
“我還是走不穩,能扶我一把嗎?”
方舟釋放出誘捕器。
諾亞心甘情願地入了套,回過身,牽住她的手。
天寒地凍,他的手卻依舊溫熱。
安生地走了沒幾步,他細長的中指忽然抵住她的手心,頗為刻意地,頂着她,一下下緩緩地撓。
他的指尖力道強勁,指甲也剪得格外幹淨。
方舟不禁想到了歪處。
見他右頰的酒窩深深凹陷,她便明白,他顯然是在存心逗弄。
明明是她試圖誘捕,怎麽反倒落入了他的圈套?
方舟趕忙甩開他的手,倉促地尋了個話題問:“Nils是被領養的麽?”
“還在襁褓裏的時候,他就被丢棄在了教堂門口。E夫婦是教區頗有威望的主事人,原本是丁克,還是好心收養了Nils。Nils雖然和他們沒有血緣關系,但為人處世的風格像極了E先生,溫和的性子也跟E太太一模一樣。一家人始終和睦,算是我心中美好家庭的範本。”
方舟默默哀嘆:他果然向往家庭生活。
“那你和Nils是什麽交情?”
“他是高我兩屆的學長。剛進高中的時候,我被同學惡意綁了灌酒,最後急性酒精中毒休克,幸好被他及時發現,送醫治療。”
“那Nils和Mia……”
“那是他們倆之間的私事,我不好胡亂評述。”
先前諾亞曾提過,那個跟Nils藕斷絲連的人,大概率就是Mia。他們一個大膽熾熱,一個溫吞柔和,個性完全互補,不知二人之間有着怎樣的糾葛。
回屋路上,走在前頭的諾亞忽地止住腳步,目光定在了屋內。
方舟随着他的視線望去。
客廳的半落地窗前,槲寄生枝葉下,Mia和Nils擁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