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鏡
卓愈發來消息,問。【手恢複的怎麽樣了?】
知妍回,【很好,川爺是神醫】
他見她回複,吃起味兒來。【那我呢?】
她又回。【謝謝你】
只是謝怎麽能行,他傲嬌地打上三個字。【要獎勵】
知妍想,無論是手傷還是他多次解圍都應該有所表示。【請你吃飯】
她從學校出來卓愈就鎖定目标,她穿着肥大的羊絨大衣,馬尾不高不低地束在腦後,一臉平靜沒有特別的表情,手伸在松垮的大衣口袋裏。
他有點小失望。
她察覺到他墨鏡後的小情緒,無聲地問。‘怎麽了?’
卓愈避開眼神,幫她拉車門。
開車的他有一搭沒一搭地瞄着副駕的知妍,她自動進入省電模式,一派沒生機的樣子,完全看不出約會中應有的小雀躍。
反倒是他相當地期待,從昨晚開始,吹着口哨翻衣櫃。
她的手一直插在大衣口袋裏,難道是冷?
他空調開大,她的手終于離開口袋,肥大的大衣袖子卻格外地長,只露出手指尖尖在外面。
他們到達酒店,是卓愈上次和肖擇探過的店,淮揚菜做的不錯,保管不踩坑。
知妍感受着餐廳格調高雅,不難想像菜品一定細致精美。
侍者服務到位,幫她脫下大衣,卓愈眼神掃過去。侍者,男的,沒有多餘的動作。
羊絨大衣下,是她經久不變的衛衣,變的是顏色,由灰到淡紫,依然是長過手腕的大兩碼。
侍者端來水,卓愈沒看菜單,直接點了上次相同的菜。
知妍拿起水杯,他一路看似無意卻時刻關注着她的手,終于...不再空空,她戴着訂婚戒指,他眉眼帶笑,心裏湧出莫名的踏實感。
這種感覺陌生又帶着久違的氣息,總之太棒了!
同樣的四個菜,卓少吃出了不一樣的味道,清鮮平和中帶着濃烈的甜。
本色本味的風格很符合她的胃口,比平時多吃了幾口。
卓愈給她盛的文思豆腐,她沒拒絕并且吃個幹淨,他甭提多開心。
“好吃嗎?”
她實話實說。“好吃。”
“下次再來?”他看似尋問,其實想要得到她的肯定。
她點頭。“嗯。”
飯後他正準備拿出卡,看到鄰桌一對中年夫婦也在結帳,侍者将賬單遞給那位先生。
“請給我夫人,自從結婚的十幾年來我就沒再見過錢。”
那位夫人笑着結帳。
知妍将卡交給侍者,卓愈沒阻攔,仿佛自己也是已婚人士,心中被這種假想狂喜不已。
整晚他的嘴角就沒掉下來過,整個人像一摞厚松餅自上而下淋着蜂蜜,從心往外浸着濃稠的甜。
開車的他看向前方的天空,感嘆今晚的月色怎麽會這麽美!
正當他心不在焉之際,從路邊的草叢裏鑽出一個黑影跑到馬路正中,他猛地踩剎車,強大的慣性将他和知妍的身體帶向前,幸好他們都系了安全帶,這才虛驚一場。
卓愈擔心地看過去,她微張着嘴,表情震驚到難以附加。
他以為她被吓着,問。“你沒...事吧?”
就聽到她輕而柔地說。“好漂亮!”
她與他的眼眸意外相撞,那湛藍的眸子如同窗外的夜空。
像誰揉碎了銀河将最璀璨的星子灑到眼底,那無法複刻的深邃,讓人無法自拔深陷其中。
那句久違的話于他如施展魔法的咒語,一瞬間回到兒時,與那個穿公主裙的小姑娘重合。
他不知是激動還是緊張,亦或兩者都有,以至于話到嘴邊打了個顫。“你...”
知妍問,“什麽?”
卓愈猶豫着從哪說起,被她開口尋問而就此打住,難掩失望的他,重新戴上滑到鼻尖的墨鏡。
“為什麽要用墨鏡擋起來?”知妍真心覺得可惜,這麽漂亮的眼睛。
他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問。“如果我說,為了等你來發現,你信嗎?”
“不信。”
她的回答輕的像羽毛,又像尖刺紮到卓愈心上。澎湃的思潮就這樣霎那間恢複平靜,如一灘死水般。
他重拾情緒恢複平時的痞子相,搭着時尚潮男的腔調。“當然是為了酷。”
“可以不戴嗎?”
她帶着幾分請求跟他商量,很拽的他愣是沒能逃過那軟糯的音兒。
卓愈摘下墨鏡扔到操作臺上。“就當是小爺給你的專屬福利。”
她得償所願,很是專注地純粹地欣賞那藍色的眼眸,不摻雜一絲獵奇,不尊重的成份。
這些卓愈都感知的到,她倒是無欲無求,而他完全做不到。
被她這樣盯着瞧,反倒讓他把持不住地想入非非。
他屈起手指彈她的額頭,“你要是再這樣目不轉睛地看我,會讓我覺得你在索吻。”
她捂着額頭仍沒收回目光,由衷地說。“你的眼睛真的好漂亮。”
“唉,知道了。”他忍不住嘆息,雖然沒被認出,好在她的審美一直在線,多年來保持穩定,也算是另類安慰吧。
“今天的福利到此結束。”
他抓起墨鏡重新戴好,她藍色的光被遮擋起來,帶着小情緒地譴責。
“好小氣呀!”
這不溫不火的責怪軟糯的更像是在撒嬌,讓他心頭一緊。真應該再竄出只野貓,給他分分心才行。
卓愈目送着她到校門口,知妍轉過身向他揮手再見,那淡淡的笑意在他看來無疑是飛吻,并且是瘋狂的那種,心被電擊的麻蘇蘇。
他站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無比确定他和她正在戀愛中!
卓愈吹着口哨上了車,沒有急于離開而是擺弄着後視鏡,與自己的眼眸對視。
這雙眼睛終于回報他,成為戀愛的加分項。
從小到大它一直給自己惹麻煩,讓他身受困擾。
小時候總能遇到怪阿姨們,摸摸臉也就算了,有的把他抱起來二話不說就是親。
等他出國後身邊有洋鬼子做掩護,終于相安無事。
有年暑假回家,剛出機場就被團團圍住,一群女粉們齊聲大喊,X寶!X寶!
他看向拉起的橫幅寫着‘歡迎X寶來本市為新歌宣傳,粉絲家人們愛你!’
明顯認錯人,這群腦殘粉們連自己喜歡的愛豆都能認錯!
他試圖解釋來疏散包圍,可惜的是一張嘴難抵一衆。後來被保安護送到專用通道才得以離開。
卓愈還專門搜這個X寶藝人,身高差不多,長相有些相似,最離譜的是藍色美瞳是那人特有的标簽。
怪不得會認錯!
腦殘粉們會認錯,專業人士眼尖着呢,一看就是兩個人,不知從哪弄到他電話,紛紛要求入娛樂圈的,模特走秀的,廣告合作的...
電話騷擾還能關機,其它麻煩就沒那麽容易擺脫。
比如去外面消遣喝茶吃飯,無不投來注視的目光,那種眼神帶着膚淺的新奇,猶如看動物園裏的大猩猩一樣。
一堆麻煩讓他不勝心煩,從那以後為了不出現類似問題,他開始戴墨鏡來掩蓋。
唉!
他發動車子,将那該死的不堪回首的往事甩在身後。
回到家的卓愈正等着知妍發來晚安消息,被象征性地敲了敲門的卓彤闖入。
“明天去跟校長面談近一步合作事宜。”
“幹嘛讓你通知我?”他腦子裏的警鈴響起,不會是校長老頭跑到老姐那告他的狀吧!
“卓少氣場足,怕被吓到呗。”卓彤知道弟弟大鬧校長的事,沒點明是因為,在某種程度上認可他的行為。
卓氏是出資方,勢氣是必要的。
“老姐,你不考慮別的學校嗎?那個校長老頭的教育方針有問題。”
自從知道學校存在體罰,他就看透以注重禮儀的貴族學校本質上的粗暴。
“你是從教書育人方面,而我從經濟利益考量。”卓彤将自己定位為商人,看事态的角度都以發展卓氏為主。
“好吧。”雖然他不願意見那虛僞的老頭,好在有安慰獎能看到她。
當校長再次見到卓大少時,态度完全颠覆了老學究的人設。
現場手磨咖啡豆,加濾紙,第一次注水,焖蒸,第二次注水,親自将一杯沖泡好的咖啡遞過去,還附帶謙恭的笑意。
“卓先生,請嘗嘗我的手藝。”
還是上次的骨瓷杯,卓愈沒有按照喝咖啡禮儀去握住杯柄,而是手握杯身,喝了一口。
“啧啧,我對咖啡沒那麽多講究,就是提神的飲料。”
校長見自己難得的成果沒被細品淺嘗,顧及着品牌方的原因,對這粗魯的行為只得另眼相看,還要違心地給與褒獎。
“聽聞卓少性情豪爽,果然名不虛傳。”
卓愈不願聽拍馬屁的套詞,說起正事。“卓氏所提供的體育器械将分為三批,第一批在明天下午。”
“感謝卓氏集團對本校的大力支持。”校長聽出話中的玄機,将物資分割就是為了觀察校方表現。
這個提議的确是卓愈提出的,他要鉗制住校方,以防再發現對牛肉餅不利的地方。
校長見卓愈起身離開,叫住他,帶着試探的口吻求情。
“卓少請留步,關于花滑隊劉教練,能否通融下讓她回來教課。畢竟她的教學經驗豐富,不然也不會教出六屆花滑公主。”
“劉教練的方式是錯的,她也認識到嚴重性,這是她痛定思痛寫下的檢查。”
“古人雲,嚴師出高徒。不過請您放心,我保證不會再出現體罰事件。”
校長能冒着頂撞品牌方的風險替手下老師求情,只有一個目的為了延續校方的榮譽。
花滑公主已經三年花落它家,這一屆必須奪回稱號,以保顏面。
卓愈沉默半響,說。“我考慮下。”
“我等卓少的消息。”校長見卓愈松口,多半是差不離,心中的大石落地,這小子的壓迫感實在是太強。
卓愈出了教職樓,活動下肩膀,每次跟校長老頭面談都說不出來的累。
他走去通往女寝室的小路上,見她一個人低頭走路。
“牛肉餅!”
知妍擡頭看去,腳下退後一步。
他沒遺漏她的小動作,怎麽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