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晚飯的時候孟啓書沒來,吃晚飯的時候孟啓書沒來,直到晚上回房間,孟啓書依舊沒有出現在寧眠終的面前。
或許是他太過沖動了。
寧眠終背靠在門上,屋內燈火通明,屋外是“砰砰”的敲門聲和孩子的童真邀約。
“哥哥,你睡了嗎?一起玩游戲啊?”
“姐姐,別害怕啊,小孩子又不會吃人,贏了我有額外獎勵的哦!”
是不是應該慶幸,之前還在孟啓書口袋裏塞了幾張功能卡,讓他現在還不至于過多的擔心那個家夥的安危。
寧眠終在心裏反複強調着,孟啓書是個有分寸的人,況且這是他的主場,哪怕落單也不會出什麽事的。
但心頭那股煩躁仍舊是止也止不住。
樓道內的小孩子似乎确定了目标,四處亂溜達的腳步突然停在某扇門前,邊敲門邊揚着天真的童音:“哥哥姐姐,你們再不派一個人出來跟我玩,我可就要進去了哦。”
“我數三個數,三……”
“二……”
“一……”
月色傾灑,窗邊的人回一回頭,看一眼在他五步之遙的地方站定的小女孩,面上沒什麽表情:“今晚還是你的活兒?”
小女孩搖搖頭,懷裏将娃娃抱緊幾分,仰頭看着那個坐在窗沿,兩條腿垂在窗外晃悠的家夥。
孟啓書兩手撐在窗臺上,側着臉看她:“那你怎麽不回房間?這裏可是三樓。”
“四樓,吵。”小女孩往前走兩步,見孟啓書沒什麽反對的意思,便大膽地翻上窗臺,坐到他旁邊。
窗臺的玻璃是推拉式的,因而孟啓書占據着與樓道相通的那一半,小女孩只能從有玻璃的那一面爬過去,坐好,兩腿跟孟啓書一樣垂到外面,背部靠上身後的玻璃。
孟啓書眼睜睜看着她的身體穿過玻璃,在自己身邊坐好,內心早已麻木。
NPC而已,她能飛起來孟啓書都信。
“你的小紅花送出去了嗎?”孟啓書将目光從她身上收回,垂下來看與腳下相隔好遠的地面。
“沒有。”小女孩老老實實地回答。
“想個游戲吧,我陪你玩玩。”孟啓書低聲道,“贏了小紅花歸我。”
“為什麽?”小女孩抱着娃娃看他,“哥哥不是不想要小紅花嗎?”
“可我要出去啊。”孟啓書眼睛有些走神地凝視着地面的某個點,喃喃道,“要出去怎麽可以排斥做任務呢?”
“那你等我一下。”小女孩眼前一亮,突地轉身翻下窗臺,“噠噠”地跑遠了。
過了沒多久,小女孩回來了,她手上的娃娃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四指寬的黑色布條。
“玩石頭剪刀布,”小女孩又爬回去坐好,“輸的人要選擇在自己身體上,個人所認為是缺點的地方綁上布條,最後誰身上的布條最少誰贏。”
“那,沒有缺點怎麽辦?”孟啓書擡一擡眼,下意識地反對道,眸內帶着很單純的疑問。
看着小女孩抿唇威脅般瞪自己一眼,孟啓書淺笑一下,舉手投降:“我就是随口一說。”
“布條過多的話,可以選擇重複捆綁同一個部位,”小女孩道,“重複量越多,代表個人認為這個缺點最大。”
“好的,明白了。”孟啓書點頭,“可以開始了。”
于是兩人同時念叨着“石頭剪刀布”,在最後一秒同時出手。
孟啓書剪刀,小女孩布。
小女孩二話不說,從放在兩人中間的布條中取出一條,綁在自己腦袋上。
“這是什麽意思,你是覺得你自己太笨了嗎?”孟啓書彎一下唇。
“院長爺爺總喜歡說我腦子不太靈光,做事死腦筋。”小女孩咬一下嘴唇,擡頭看他,“我回答了你的問題,公平起見,我一會兒也要問你一個問題。”
“好。”孟啓書應道,開始了與她第二輪的劃拳游戲。
孟啓書石頭,小女孩剪刀。
小女孩默不作聲地又拿起一個布條,繼續往腦袋上綁。
“你是覺得自己有多笨啊?”孟啓書無奈地笑。
“再來。”小女孩眸內亮閃閃的,仿佛燃起了鬥志。
第三輪,孟啓書石頭,小女孩布。
孟啓書爽快地拿起一根布條,要綁的時候卻是猶豫了幾秒,最後垂了眼,将布條折了一折,覆在唇前,繞到腦後打上結。
将手放回身前,正準備進行第四輪的孟啓書突地聽到對面的小女孩問:“為什麽是嘴?”
他将唇上的布條往下扯動幾分,好能回答她的問題:“因為禍從口出啊。”
“你是有過什麽經歷嗎?”
孟啓書與她對視,發現對方眼裏只有滿滿的好奇與探究,他勾一下唇,重新将布條扯回原位:“這是下一個問題了。”
“我可以再回答你一個問題。”小女孩锲而不舍道。
孟啓書搖搖頭,将手往前伸一下,是個繼續游戲的意思。
第四輪,孟啓書剪刀,小女孩石頭。
孟啓書将布條拿過來,照着左手手腕單手打了個結。
“是單手還是雙手?”小女孩發問,“雙手是要綁兩只的。”
孟啓書又将嘴上的布條扯下來一點:“我一只手,怎麽綁兩只?”
“我來幫你。”小女孩伸手抓住孟啓書左手腕上的布條,将另一端綁上他的右手腕。
好在布條長度足夠,哪怕兩只手被綁在布條兩端,也有足夠的長度讓孟啓書完成對其他部位的捆縛。
孟啓書沒再多說什麽,于是第五輪的結果很快又出來了,又是孟啓書輸。
他拿起一個布條,熟練地在唇上又加了一層。
第六輪,孟啓書輸,他看着手上的布條,猶豫着加在哪裏。
“如果你回答我一個問題,這個布條可以不綁。”小女孩好心提點道。
孟啓書看她一眼,毫不猶豫地又綁在了唇上。
第七輪,第八輪,第九輪。
孟啓書感受着着自己手上三層嘴上三層的束縛,再看一看手上那根還沒着落的布條,将嘴上三層布條拉開一點,妥協一般道:“你問吧。”
這再綁下去,最後剩下的布條都得綁他身上。
“還是那個問題,你有過經歷嗎?”小女孩定定地看着他。
孟啓書的手指還勾在唇邊的布條上,聞言思考了一下:“應該算是……有吧。”
“能說說嗎?”小女孩追問道。
“不能。”孟啓書拒絕,毫無感情地笑一下,“你的問題已經問完了。”
“哦。”小女孩應一聲,繼續跟他猜拳。
第十輪,孟啓書輸。
“能說說嗎?”小女孩看向他的眼睛,眼神裏帶着誠懇。
“……”孟啓書懷疑地看向自己的拳頭,就差問它一句它今晚為什麽這麽不争氣。
“因為總是想到什麽說什麽,所以惹了不少麻煩。”孟啓書收回手,放在身側,“半只腳踏入社會的時候,我的家沒了。”
“是遭遇不測了嗎?”
“不是,是我跟他們再沒有什麽關系了。”孟啓書的語氣很平靜,說到一半的時候聲音漸漸低下去,“其實,本來也沒什麽關系。”
“沒有關系?他們不是你的家人嗎?”
孟啓書擡頭看她一眼,眸內平靜無波,他突然笑一下,帶着點咬牙的意味,卻不生氣:“第幾個問題了?”
小女孩乖乖坐直身子,老老實實跟他劃拳。
天地眷顧,第十一輪,孟啓書終于贏了。
小女孩拿過布條,在脖子上綁了一下。
“為什麽綁脖子,這是什麽意思?”孟啓書有點沒看懂。
“因為有人說,我的出生是個錯誤。”小女孩指尖勾一下垂下來的布條,“我的記憶恢複過,後來又選擇了忘記。但這句話,沒忘幹淨。”
她擡頭看向孟啓書:“我回答了你的問題,現在該你回答我的。你們不是家人嗎?”
孟啓書剛因為她的一番話升起的一絲憐憫瞬間消散了一半:“你就不能換個問題?”
還真是打蛇打七寸,句句照着心頭戳!
小女孩目光在他身上流連幾秒,妥協道:“那你為什麽要綁手腕?”
“你沒聽說過言行一致嗎?”孟啓書将手往兩邊扯一扯,兩手間的布條瞬間繃緊,“想到什麽說什麽,想到什麽做什麽,于是只會惹禍。”
“哥哥沒有惹禍,”小女孩不滿,“哥哥只是這麽個性格,哥哥是有分寸的。”
“你對我評價這麽高啊?”孟啓書有點意外,他摸一下小女孩的腦袋,輕輕笑一下,“那我留下來陪你啊?”
孟啓書只感到手下的腦袋瞬間僵硬,繼而便看到小女孩躲開自己的撫摸,滿臉戒備:“不用!”
評價高歸評價高,但她不是受虐狂!
她可不想天天被這個欠欠兒的人欺負!
于是兩人繼續劃拳,好在孟啓書後半場的運氣還不錯,最後布條分完的時候,孟啓書落了九條,小女孩落了十一條。
“這都最後一場了,反正布條一會兒還要解的,最後一個就算了吧?”孟啓書看着小女孩拿着布條要幫自己綁,不由得推拒道。
“那不行,規矩是規矩。”小女孩繃着一張臉,一點也不肯通融。
于是孟啓書只能伸着雙手讓她綁。
或許是最後一根布條不用考慮留手的問題,小女孩這次直接将兩只手腕綁在了一起。
孟啓書收回手,着實是無語了,他扯一下總是嘴上往上跑的布條,嘀咕道:“綁了不還是得解,有什麽用?”
“流程是要走完的。”小女孩認真道,将自己的小紅花拿出來塞到孟啓書手裏,“你贏了,我的小紅花歸你了。”
鮮豔的紅,或許是心理作用,孟啓書将小紅花拿在手裏的時候,甚至還覺得還有點燙手。
看小女孩在一旁解自己身上的布條,孟啓書有心讓她也幫一下自己,但話還沒說出口,就聽樓上傳來一聲慘叫,繼而是一道黑影從樓上墜下,
孟啓書低頭,只見硬邦邦的地面上,一道一動不動的人影攤在夜色裏,周身是往外汩汩流出的液體。
入住孤兒院第二晚,這是第二條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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