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結果自然是以寧眠終完勝的結局落幕,後來那個男人被女人拖走,再也沒在玩家面前露過面。
吃完午飯,正打算開溜的孟啓書還沒從椅子上站起來,就被身後的寧眠終按住了肩膀。
“幹什麽去?”寧眠終放下餐具,一條胳膊搭在椅子靠背上看他。
“溜達溜達?”孟啓書眨眨眼。
“溜達什麽?”寧眠終将他拽起來,拉着走,“跟我做任務去。”
一天天亂跑,從進副本就沒見他好好做任務。
孟啓書被寧眠終拉着來到庭院,有幾個吃飯快的小孩子已經在庭院玩起來了。
“跟小朋友們做游戲,贏了可以獲得他們的小紅花,如果有額外要求的,答應了可以觸發支線任務。”寧眠終将自己總結道的經驗告訴他,将他往前面推一推,“你現在一個小紅花都沒有呢吧?快去。”
孟啓書被寧眠終這麽一推,直接趔趄到那群小孩子面前,他皺皺眉頭,回頭看他:“……能不能不做?”
寧眠終以為他是害怕完不成任務被系統反殺,安慰道:“完不成也沒事,你有功能卡保命,盡管上。”
他又不是擔心會不會沒命的問題。
孟啓書嘆一口氣,沖他揮揮手:“行了,知道了,你做你的任務去吧。”
目光轉過來,跟面前幾位小朋友大眼瞪小眼:“玩什麽呢,帶我一個?”
“躲貓貓!”有個紮倆麻花辮的小姑娘舉手道,“你在原地閉上眼數三十個數後就來找我們,抓到哪個哪個就交出他的小紅花,晚飯之前,一個也抓不到的話有懲罰哦!”
“我有個問題,”孟啓書打斷道。
小孩子們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本來以為他會問懲罰是什麽,哪知孟啓書直接來了句——
“一定要帶上壓注嗎?就不能簡簡單單玩個游戲?”
幾位小孩子一臉懵逼,不帶壓注怎麽玩?
“就是,我抓到你們,你們不用給我小紅花,我抓不到你們,我也不用受罰,這樣不好嗎?”孟啓書循循善誘,“游戲的樂趣在于過程,拒絕聚衆賭博,從我做起。”
“可是,你們不都很想要小紅花嗎?”有個男孩子問道。
“那你們想要什麽?”孟啓書不答反問。
“要你們陪我們玩,”小男孩下意識地回答,“沒有小紅花,你們根本不會陪我們玩。”
“你看,這不就對了!”孟啓書兩手一拍,“我不用小紅花都能陪你們玩,這不好嗎?”
小孩子們沒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于是稀裏糊塗答應了孟啓書的要求。
孟啓書蹲在原地閉眼老老實實數了三十個數,一睜眼發現一個小朋友面對面跟他一起蹲着,一雙眼睛亮閃閃地看着自己。
“有事?”孟啓書不記得剛才那幾個小孩子裏有這個家夥。
“哥哥,我的糖果被院長爺爺沒收了,你能幫我拿回來嗎?”小孩子軟聲軟語地請求着。
“行。”
反正一會兒也要上樓,順帶去找院長唠會兒磕也不是不可以。
“太好了!”小孩子很高興,聲音裏都帶着雀躍,“那我一會兒要把小紅花給哥哥,哥哥最棒了!”
“不好意思,突然想起來我已經答應跟別的小朋友玩游戲了,幫不了你了。”孟啓書無所謂的神情一瞬間就變了,他嚴肅地看着小孩子道,“你還是去麻煩別人吧。”
小孩子那股要蹦起來的雀躍一下子凝固了,半晌緩緩道出一聲:“……啊?”
這态度變化也太快了吧?
他好像什麽也沒幹呢吧?
“愛莫能助。”孟啓書沖他點一點頭,繞過他就走了。
幫忙可以,給東西不行。
他暫時還不想要小紅花。
于是等寧眠終做任務經過孟啓書這邊時,正看到對方用手拖舉着個鳥籠到處溜達。
這什麽東西?
遛鳥的老大爺?
孟啓書其實并沒有很認真的在找那些藏起來的小朋友們,雖然這麽做的确很不道德。
寧眠終還沒上前跟孟啓書打個招呼,就見樓上沖下來一個人,劈手奪過孟啓書手上的鳥籠,兜頭就是一頓罵:“孟啓書!不是說了別碰我的鳥!”
孟啓書很無辜,甚至覺得院長很不講道理:“你不讓我碰你的魚,也不讓我碰你的鳥,我總不能去碰你家小朋友吧?”
“別欺負我家小朋友!”院長氣急敗壞,“你就不能跟他們好好玩游戲嗎?”
搞事情搞事情!最後NPC死多了副本BOSS是要受連累的!
“我跟他們玩游戲,可他們總想刀我。”孟啓書攤手,“我惜命,不想找死。”
麻了,惜命不是讓你這麽用的!
院長心疼地将鳥籠拎起來查看,确認無事後沖孟啓書吼道:“總之,老實待着,哪兒也別碰,最後一天我保你!”
“哦。”孟啓書乖巧道,緊跟兩句,“跟十八年前一樣嗎?送功能卡嗎?”
“不送!滾!”高齡院長在線暴躁。
眼看着院長端着鳥籠氣呼呼地走了,孟啓書小聲嘀咕:“連功能卡都不送了,小氣!”
目睹了全程的寧眠終簡直都要佩服孟啓書這招惹人的本事了。
簡直是誰碰誰炸!
“所以你到底怎麽惹到院長了?”寧眠終上前兩步,笑着問他。
據他觀察,這次的副本BOSS在玩家面前都是很和藹的,若不是孟啓書讓他看到這麽一出,他還真不知道這老人家還能有如此嗓門,
孟啓書一擡頭發現是寧眠終,想了想道:“這可有段故事了。”
當初他進副本時,這個副本還不是現在的任務。那時候他收到的任務是跟孤兒院的小朋友們一起乖乖聽話,完成每天的課程可以獲得小紅花,集滿三朵就算通關成功,時間不限。
任務很簡單,但是這個玩家卻不簡單。
剛經歷拐賣、追殺、跳江的孟啓書可謂是一點求生欲都沒有,但又不想被自己蠢死,于是在副本裏跟NPC們耗了幾十天。不完成任務、不乖乖受死,就這麽把好生生一個副本BOSS耗到沒脾氣,直接給他連哄帶騙地踹出副本了。
“當初他可是跟我說,送我張功能卡讓我乖乖完成任務,指不定一下子抽到解綁卡就再也不用進來了。”孟啓書回想着,“我說我不,副本裏待着多舒服啊,不受苦不受累的,就是有時候總有NPC過來找麻煩,但也不是難以忍受……”
“然後……”孟啓書停頓了一下,滿臉麻木,“院長就強硬地向系統申請把我踹出去了,說我再不出去他就不幹了。”
明明是個心酸的故事,但孟啓書這人似乎天生就有着掩藏傷痛的能力,混插打科間,又是一副沒事人的模樣。
“所以這就是你對這個副本如此抗拒的原因嗎?”寧眠終道,“觸景傷情?舊日重現?”
寧眠終沒像他預料中一樣笑一笑,這點讓孟啓書很意外,他收了表情,淺淺勾唇,帶着點諷:“觸景傷情?我?”
“不是嗎?”寧眠終看着他,“從進副本起你就不肯好好做任務,就好像根本就沒打算出去一樣,我很好奇你在想什麽?”
“……”孟啓書擡頭看他,張了張口想說點什麽,最終什麽也沒說出來。
“啓書,這個副本你已經成功完成一次了,你不需要對它抱有恐懼的。”寧眠終上前牽他的手,“十八年的生活你都活過來了,為什麽要因為一段回憶放棄求生?”
孟啓書看他的眼,眸中帶着點什麽,良久,他低下頭,輕輕拂開寧眠終的手:“其實不是……算了,你就當我觸景傷情吧。”
有些東西,不能多說。
說多了,總會有什麽東西悄然改變的。
比如他堅持了好久的獨來獨往,比如他退一步互不幹擾的生活習慣。
看孟啓書要走,寧眠終皺皺眉,上前攔他:“有什麽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嗎?你這個樣子,我實在不放心。”
“寧眠終,不能讓你知道的事你還問來做什麽?”孟啓書笑一下,眸底藏着點疲累,“我,孟啓書,觸景傷情,不能嗎?”
這很明顯是在鬧脾氣了,寧眠終自然不能放任他不管:“啓書,我沒有逼迫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說,如果你需要,大可以找我,你沒必要自己一個人撐着的。”
孟啓書沉默了兩秒,輕輕“嗯”一聲,有些惶然地後退兩步,眼神垂在地上飄忽着,不肯看他:“對不起。”
“但我想,我們該去做任務了。”
這是孟啓書第二次說“對不起”。
他那麽驕傲的性格,規規矩矩地道歉簡直是難如登天。
可一個副本還沒過半,他卻對自己說了兩遍了。
寧眠終內心有些惱,明明兩人的關系都進行到最後一步了,可偏偏這個人卻好像一瞬間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
孟啓書有心事,這是肯定的。
他躲着不肯讓自己看到,這也是肯定的。
哪怕是戀人,彼此之間都應該有個人的空間,這個道理寧眠終他知道,可他就是氣不過。
他引以為豪的耐性,在面對這個倔強的家夥時,仿佛就是一堆渣!
寧眠終快步上前,一手按住孟啓書的肩膀,另一手強硬地擡起他垂下的頭顱,帶着火氣吻上去。
其實庭院裏還有其他人,但NPC也好,玩家也好,寧眠終已經全然不在乎了。
他只知道,他再不做點什麽,自己可能真的會做出點更出格的事。
孟啓書一開始是抗拒的,他一手握住寧眠終捏在自己下巴處的手腕想撇開他,可寧眠終的力氣太大,最終也沒能如願。
寧眠終的吻很兇殘,吻到後面甚至還沾染上了鐵鏽味的血腥。
兩人分開的時候,孟啓書皺着眉,眼神裏帶着倔強。
但那是一瞬間的事了,下一秒,孟啓書垂下眼眸,毫不留情地推開寧眠終,擦一下唇角的血,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