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rono總部所在的城市氣候宜人,陽光溫暖,海風清爽,穿一件長袖襯衫就夠了。
落地以後,尹席如約帶顏微塵去吃了海鮮飯。滿滿一盆連鍋端上桌,蝦仁蛤蜊鱿魚雞丁裹在橙黃的夾生米飯裏,每一勺都極致開胃。正趕上顏微塵好胃口,一向不愛吃彩椒也被紅椒忽悠了,傻傻地沒認出來。
飯後,兩人分別吃了兩根蘸巧克力醬的吉事果,坐在複古風格的小店裏聊了一會才離去。尹席想帶顏微塵去酒店歇一歇,晚上再去時盛矜的宅邸。但是架不住顏微塵對陌生城市的好奇,一定要到處看看。
這座城市的海很特別,或者說岸很特別,就像受海水沖擊的淤泥堆出來的,海鷗落在岸上,留下一串長長的腳印。
公路上沒車,路兩側鋪滿巨石,在同一方向上裸露出礦物質氧化的焦黃色。不知名的小鳥時而停留在巨石上,觀察着這對陌生人。他們不說話,沿路走了一裏,海風清涼地拂過他們的臉,鑽滿他們的衣袖。
尹席帶顏微塵轉了一圈,回到酒店。他擔心時盛矜把聚會開到太晚,要顏微塵先睡一會。顏微塵雖然走累了,滿床打滾卻不肯睡,非要尹席跟他說說時盛矜這人。
人都有點八卦的心,尤其是當一件事情知道一半的時候,他期待尹席能延續程斯皓的視角,說一些程斯皓也不知道的事情,然而尹席沒有一句話提到席星袖。
“時盛矜啊,”尹席關上窗簾,躺在顏微塵身邊,“那可是個黃金alpha,有錢有顏愛社交還愛帆船。”
帆船……這個愛好很費錢。
玩不好還費命。
顏微塵說:“比你有錢嗎?”
“我?”這事兒尹席也不知道怎麽評估,他謙遜地說,“應該吧,畢竟他的父親是Chrono的控股股東。”
這就是跟尹席的相處裏,顏微塵覺得最舒服的地方。說起旁人的時候他不吝誇贊,沒有非把自己吹得高人一等的毛病。
“唔,你繼續。”
“他學的酒店管理,跟我不在一個學校,但我們學校都是西部七校聯盟成員,所以聯合比賽是常有的事。入學第一年,他在帆船比賽上拔得頭籌,給他們學校蟬聯了冠軍。那時候,沙灘上站了一大群omega為他尖叫。”
不說成績好不好,有顏有錢愛運動的alpha已經是校草配置。顏微塵睜大眼睛,光聽尹席的描述都不禁對他贊賞有加。優秀的人總會彼此相遇,相對應的,他對尹席的愛慕也跟着時盛矜的出彩水漲船高。
然而尹席沒讀到他的心理,只見他嘴角勾起,顴骨微紅。尹席刮了下他的鼻尖:“就像你現在這樣花癡。”
他哪裏是給時盛矜花癡,顏微塵蹭地坐起來,抄起枕頭舉過頭頂,跟尹席打鬧:“我沒有!”
“哎呦,不說還好,一說臉更紅了。”尹席擋了兩記,輕而易舉地接住枕頭,反手扔到床下,随後誇張地說,“我要把你拍下來,以後等寶寶出生再跟它訴苦。”說罷,他就回身去摸床頭櫃上的手機。
顏微塵趕緊撲過來抱住他,臉貼着他肚子來回蹭:“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
尹席把顏微塵抱起來,顏微塵卻不敢擡頭了,就怕自己臉上還沒散熱,再讓尹席抓着小辮子不放。尹席倒是不擔心,手心捧着顏微塵的臉,面團似的揉了揉:“你最愛我。”
顏微塵嘴被擠得嘟了起來,肯定地應和:“我最愛你。”
尹席說:“還八卦時盛矜嗎?”
顏微塵在尹席的手心裏搖搖頭:“不八卦了……”哎不對啊,他就是想知道時盛矜和席星袖怎麽回事,怎麽繞了一圈什麽都沒問到?
白瞎。
尹席把攪成一團的被子抖了抖,重新拉好四角:“能午睡了嗎?”
“能……”
都這樣了,還想怎麽“不能”,好奇心害死omega。
顏微塵平時不午睡,今天破天荒地睡到傍晚才被尹席叫起來。尹席已經把禮服準備好了,顏微塵自己就能穿,抵不住尹席願意圍着他忙活。
全身鏡前,他耐心地給顏微塵扣扣子,而顏微塵卻看着鏡子裏的omega出神,挺着肚子那麽陌生。他欲蓋彌彰地捂着肚子吸氣,以此從鏡子裏窺視過去的自己。
“生育是件神聖的事情,不必羞恥。”尹席為他拉上側邊的拉鏈,撫平褶子,而後蹲下來給他系鞋帶。
“我能系。”顏微塵很小就會自己系鞋帶了,而且還不到彎不下腰的時候。
尹席身上穿着睡袍,頭也不擡:“我來。你等會幫我戴領帶箍就好。”
顏微塵拿起桌上小盒子裏鑲着滿鑽的鉑金圓環,沉甸甸的,它還有一副配套的袖扣,就放在旁邊。擱半年前,這樣的貴重物品放在他面前,他恨不得把兩手背在身後避嫌,現在卻只是司空見慣的小玩意。
他問尹席:“要我幫你打領帶嗎?”
尹席要戴的是柔軟薄絲的寶藍底鉛灰斜條紋領帶,一如既往,與顏微塵的衣服同色系。顏微塵殷勤地把領帶拿在手裏,剛套上尹席的脖子,尹席就說:“今天打埃爾德雷奇結。”
“啊,啊,埃爾什麽雷?”顏微塵傻眼了,他只會打溫莎結,還是看尹席打多了自然而然學會的。
尹席說:“有點難,但我可以教你。”
溫莎結在埃爾德雷奇結面前就是個弟弟,接下來的五分鐘裏,顏微塵滿腦子都是“從這穿到這”“然後往這穿”“再往這繞”,他急得面紅耳赤,好不容易打出一個歪歪扭扭兩翼不均勻的結,看起來像個發育不良橫着長的筍。
“太醜了,你重新打吧。”
“沒有,挺好的。”話雖如此,尹席還是誠實地對着鏡子調整了一下,才轉過來,伸着脖子提醒,“領帶箍。”
顏微塵覺得尹席今天打扮得一只公孔雀,領帶箍完了還有領帶夾、袖扣和駁頭鏈,所有能用在西裝上的配置一應俱全,上一次看他這麽打扮是在Theophil的游輪上。那時候顏微塵以為這是尹席參宴的标配,相處久了才知道,他只在特別重視的場合才如此。
出了酒店,天已經黑了,一輛邁巴赫正在門口等他們。時盛矜的宅邸跟尹席父母家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前庭空地上停滿豪車,保安将他們領到門口,大羅馬柱支撐的門庭采用米黃色的萊姆石材質,厚重的純手工打造入戶門上鍍金紋樣精美,整座房子燈火通明,獨有夜間的輝煌。
嚴格來說,這是尹席第一次把顏微塵帶進自己的社交圈。時盛矜在跟客人交談,看到尹席進來遠遠地點了個頭,先朝他們走來的是一個男性omega,自信,優雅。
“尹席,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尹席側身介紹,“顏微塵,這是席星袖。”
席星袖率先對顏微塵開口:“你好。”
他的笑像是精心練習過的,不疏離,也不過分熱情,完美到襯得顏微塵太過單純,他幹巴巴地回應:“你好。”
這是顏微塵和席星袖第一次說話,但是早在今天之前,他們就認識對方。顏微塵是因為Theophil的游輪晚宴,而席星袖是因為整個設計圈裏關于尹席的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