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笑心中一痛。
他以為自己是不會在乎臨安給予他的感情的,可是為什麽到了這一刻他還是會覺得難受,就好像個心裏的那些感情仍舊存在一樣。
“你不是說喜歡我嗎?為什麽到了現在卻是這幅表情?我一直以來做的,難道不都是你喜歡的事情嗎?為什麽你現在反而厭惡我了?臨安,你的感情真夠廉價的。”他對着臨安說道。
臨安不理他,也沒辦法理他了。
他的聲帶已經在長時間的折磨中受到了嚴重的損害,已經永遠也不可能再次張口說話了。
林天笑坐在凳子上,第一次有惶然無措地感覺。
其實他一開始并沒有想到會有今天的這樣一個結果,最開始他只是為了報複他自己的父親,為了讓他的父親再也沒辦法忽略他,只是為了讓他的父親後悔曾經忽略他的那些年。
什麽時候他成為了今天這樣,以不斷的傷害別人來入了?
他不知道。
但是一切都沒有辦法停止了,實驗既然已經開始,就沒有再次回到之前的方法。他可以做出很多事情來改變一個人體,但是卻沒有把人體還原成原本沒有受損狀态的能力。
而且,他也并不想停止。
每天看着他的父親痛苦是一件非常讓人開心的事情,就算他的父親現在是圖書館的看門人,并不能看到他做了什麽,他還是能感受到他父親內心深切的痛楚。
這又讓他覺得很痛快。
他是真的覺得,報複他父親是很讓人覺得舒爽的一件事。
實驗還在繼續,林天笑還是每天都會對臨安進行人體實驗,這似乎已經成為了他的一種本能。
每次看着臨安對他的眼神,他在心裏都會想。既然你已經不喜歡我了,那就請你永遠的記住我吧。哪怕是仇恨也好,只要你能夠記住我,那比什麽都好。
但是他絕對沒有想到的是,臨安也會死去。
那個時候他看着臨安的屍體,第一次嘗到了絕望是什麽滋味。對于他來說,臨安已經是他最後所想要珍惜的人了。可是這個人最後還是被他弄丢了。
林天笑抱着頭,蹲在了實驗室的最角落。
他心裏無數次悔恨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無數次想自己為什麽會變成今天這樣。然而臨安已經永遠回不來了。
他只是小心翼翼的把臨安身上那層皮剝了下來。套在了他曾經做好的一個人偶身上,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他還是把臨安丢在了學校的後山,那個堆放失敗的實驗品的地方。
站在後山山腳下,林天笑擡眼看着那座山。
山上是無數的失敗實驗品,看起來就像是一座屍山那樣。其實如果可以的話,他完全可以做出來一個臨安的□□品,讓這個□□品代替臨安的存在,反正他會擁有他想讓臨安擁有的所有記憶,會抱着臨安對他抱着的所有感情。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還是沒有做出來這樣一件事。
就好像對于他來說,就原本的那個人才是真正的那個人,一個複制出來的□□品,最終都只是一個□□品而已。
從那次以後,他就再也沒有親自進行過人體實驗。
好像自從臨安死了以後,他就失去了所有進行人體實驗的能力一樣。
新來的醫生越來越多,新來的老師也越來越多。可是林天笑卻覺得整個學校越來越空蕩蕩的,好像除了他以外,這個世界就再也沒有人存在了一樣。
他一個人做着自己的事情,不再去做其他事。
他每天都莫名其妙的對那些人發脾氣,那些人動不動就惹他生氣,怎麽就不能像臨安一樣讓他開心?
他其實也是知道的,那些人對他積怨已久,可是這樣又怎麽樣?
他給那些人發着工資,那些人連他的幾句批評的話都聽不進去了嗎?
林天笑冷笑着。
後來,臨安入侵了學校。
看着臨安面目全非的臉,和他的眼睛裏那些恨意,林天笑知道,他們可能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是啊,明明當初剛開始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今天的結局,為什麽到了現在,他還是會有一種心痛的感覺呢?
“臨安。”他站在綁着臨安的床前面,在無人的時候,第一次輕輕的說道,“我們回到過去好不好?我能夠找到人幫你植皮,到時候你還會是我的臨安,我們兩個找一個沒人的地方過下去,好不好?”
臨安微微把頭撇過來,看向他。
明明那張臉上是不應該有任何表情的,但是林天笑卻從臨安那張血肉模糊的臉上看到了一種叫做“嘲諷”的表情。
是啊,他做了那麽多傷害臨安的事情,又怎麽能夠祈求臨安原諒他,和他回到之前的那樣的狀态?
更何況,他現在做的事情,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除了有一天被發現,所有的事情都被揭曉,都大白于天下,否則他還是一直要進行下去,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
“臨安,我知道我錯了,可是我沒辦法回頭了。”林天笑苦笑,“現在學校的體系已經運行起來了,不可能終止了。我現在能夠做到的,就是對那些可能揭露這些事情的行為視而不見。”
臨安喉嚨口發出一聲古怪的嘶吼,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他已經不再想看到這個人了,對他來說,這個人傷害了他太多太多了,哪怕他曾經對于這個人有着滿滿的愛意,現在也已經成為了恨意。
只是林天笑沒有想到,後山上那些所謂的“失敗的實驗品”,也都像是臨安這樣,有重新複蘇的一天。
“校長,不好了,後山上的實驗品全部暴動了。”有人沖了進來。
林天笑的手有一瞬間的顫抖。
任他再能想到所有能夠想到的事情,他也絕對不會料到那些失敗的實驗品都會暴動。
一個實驗品他們就已經控制不住了,花了那麽多人那麽多時間,如果是成群結隊的實驗品……他根本想不到後果會有多嚴重。
那些人都會死在這裏,那些他找過來的醫生,都會被殺掉,包括他自己。
“我知道了,封鎖學校,讓所有人都在自己房間裏待着不要出門,包括所有學生。”他輕輕的說道,“對了,把我父親接過來吧。他一個人待在圖書館怕是也不太安全。”
“好的,那校長之後夥食的事情怎麽辦?”那人問道。
“不是有夜巡的實驗品嗎?讓他們負責送那些食品就好了。”林天笑皺了皺眉頭,嘴裏說道。
“可是最近這段時間您不讓我們在住宿區投放實驗品,那些實驗品都被重新做實驗了,現在我也不确定還有沒有足夠多的實驗品……”那個人聲音弱弱的,聽的林天笑卻一陣陣的往外冒火氣。
“什麽叫做重新把那些實驗品拿去做實驗了?”林天笑看着那個人,“我不是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們那些實驗品已經做好實驗了,不能再拿去進行實驗了嗎?現在這種情況,你讓我們怎麽辦?”
“我知道,可是那些醫生不知道啊……”那個人弱弱地說道。
“行了行了。”林天笑不耐煩的揮揮手,“你先下去吧,1其他的讓他們自己看着辦。要是真的沒有人給他們送飯的話,他們就自己去食堂吃飯吧。”
“好的。”那個人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林天笑想要去看一眼臨安的情況。
這段時間以來,醫生一直用各種方式在給臨安植皮,但是他似乎非常抵觸這樣的行為,每次植皮都以各種各樣的形式失敗了。
“臨安,學校裏發生了點事情,我可能是真的做錯了,要受到懲罰了吧。你答應我,好好接受植皮,我有的是辦法讓社會認為你還是一個活人,還能夠進入到他們的世界裏。你聽我……”可是他這句話都沒有說完,就被一聲凄厲的嘶吼打斷了。
林天笑只感覺自己的胳膊被什麽狠狠地咬住,怎麽也不撒口,讓他覺得痛不欲生。
可是某一個瞬間,他又覺得解脫了。
自己這個樣子,做了這麽多錯事,到最後只是被那些失敗的實驗品咬死,也不算什麽了吧?
他想。
只是突然有人拉開了那個實驗品,擋在他的面前。
“臨安?”眼前一片血紅色,根本看不清楚其他的任何東西,林天笑有些奇怪的問道。
沒有人回答他,怎麽可能有人回答他?
他只能看到臨安面對着他,一張血肉模糊的臉上露出了有些痛苦的神色。
臨安已經死了,所以他不會再死一次。
但是他的血肉被那些想要殺林天笑的實驗品一點一點的扒了下來。
到最後,臨安已經撐不住自己的身體了。倒下那一瞬間,他最後看了林天笑一眼。
你快走吧,這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一件事了。
林天笑癱倒在地上,什麽都做不了。
警察沖了進來,把他帶了出去,可他的臨安,卻成為了一團血泥,永遠的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