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當衆人向肖擇圍攏過來,一個響指扭轉局面,民工們紛紛站在他身後看着對面的老賈。
起先老賈還是得意忘形見逆轉的局勢,怔愣中反應過來,用聲勢震住這幫沒腦子出苦力的。
“你...你們是不是傻了?告訴你們...工錢可還在我手裏!”
站在肖擇身後的大塊頭,聲音更加嘹亮地喊道。“肖先生已經給了。”
老賈使出法寶,拿捏他們最為在意地吼罵着。
“一群蠢貨,給三頭五百小賞錢能抵得過全年的工資?給我收拾了這小子,我立馬結錢給你們。”
“肖先生給了我們雙倍工錢。”
老賈最為得意的殺手锏失了效用,面上挂不住地無計可施,措手不及中帶着難以置信。
這小子文弱書生的長相,心思竟會如此深沉!
肖擇像是早已習慣對方的錯愕,他的樣貌屢屢被輕視,特別是在商談中,卻也是拿下對手的最佳僞裝。
在老賈請吃和氣宴後,他便以最快的速度召集民工,以卓氏的名義将老賈拖欠的款項結清。
因感謝雙倍賠償,帶頭的大塊頭在第一時間就告知了老賈的小動作。
從頭到尾都是在演戲,只有老賈一人被蒙在鼓裏。
肖擇輕笑出聲,七分儒雅三分狡詐。“能讓卓大少叫擇哥,你不會單純的認為,我只是比他大幾歲的原因吧?”
老賈吃癟滿眼恨意卻為時已晚,見昔日手下們步步緊逼,吓得他連連後退。
肖擇轉過身,手撣掉粘在大衣上的木屑,輕的像碾死只蝼蟻那樣簡單,耳邊裹着北風和身後傳來拳頭聲聲及哀嚎連連。
他像是沒聽見沒看見,大步流星地離開不屬于自身出現的場景中。
卓氏頂樓站着的他,身形孤寂,月光溢滿酒杯,一口飲進冬夜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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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妍收拾好行李走出卓家,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握緊背包帶,無論是肩頭還是心頭都較沉重地離開。
卓愈下班回來知道她走了,呆坐客廳的他瞥向門口的平姨。
平姨忙撇清說,“我保證沒強迫寒小姐吃東西。”
沙發對面的君哥湘湘姐沒出聲,卓愈憋着火嚷了出來。“還口口聲聲說把她當成一家人,看着她走也不攔着。”
湘湘姐也是舍不得知妍走的,說。“阿愈,快過年了,小妍也是要回去跟家人一起的。”
卓愈站起來道破她所處的現狀,“你知道她那個家有多冷清嗎?知道她那個爹有多冷血嗎?”
“我去把她接回來。”
就在卓愈走向門口,被一家之主君哥制止。
“站住。阿愈,現在你跟小妍只是未婚夫妻,在沒有嫁到卓家以前,她都是寒家的女兒,規矩總是要守的。”
規矩,如果他真能守,就不是傳聞中的惡少了。“我不管那些迂腐的規矩。”
後進來的卓彤結實地扇弟弟的腦袋,讓他清醒過來。“是不是給你的工作太少,還有精力在家裏發瘋。”
他大惑不解地質疑,“老姐,你也站在爸媽那邊?”
卓彤抹搭他一眼,道出他所忽略的。“笨弟弟,你也不想想小妍為什麽要在你上班時離開?”
卓愈醍醐灌頂,當即陷入沉默中。
湘湘姐走過來,勸慰着。“是呀,兒子,等過了年你再把小妍接回來。”
卓愈回房間給她發視頻通話要問個明白,無響應。
随着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他越來越急躁,恨不得現在就跳上車趕到她那裏。
寒老頭對她指手畫腳?
苛責訓斥?
挨打受罰?
這是他有史以來這麽擔心一個人。
牛肉餅,快接電話!
知妍回到家,別墅裏沒其他人,聽傭人說老爺去了公司。她笑,什麽公司,說的好聽!
她步入二樓回到自己房間,滿室的涼意撲面而來,已經記不得上次在這裏過夜是什麽時候了,去年嗎?
打開衣櫃想找件家居服,只看到夏天的,還是上次入秋她從宿舍拿回來的。
知妍把行李包打開,将裏面的衣服挂到衣櫃裏,還不到半格。
不知是看着夏天的衣服冷,還是身處在冰窖裏感受不到暖意。
四下沒有灰塵,看來傭人有定期來打掃,床上的被褥也沒有長時間不住的味道,可她就是不習慣住在這兒,看哪兒都別扭。
跟學校的宿舍沒法比,更沒法跟卓家比。
知妍想,這時候卓愈應該下班了吧?不知他知道了,會怎麽樣?
話說手機過于安靜,他加班,還沒回家?
或者他根本不在意,不用陪她,可以出去玩?
畢竟,卓家惡少的名號也不是白來的。
自己又悶又無趣,像他外向的性格應該只是一時新鮮吧?
也許那種長相甜美,有留學經歷有共同話題,能跟他一塊瘋一塊找樂子才是最佳情侶吧?
疑慮和自嘲層出不窮将知妍包裹,讓她透不過氣來。
天色漸漸昏沉,知妍的眼神也随之暗淡,她摸過手機又放下,倒在床上呆呆地等房間完全黑下來。
她笑自己是膽小鬼,一面悲觀地認定,一面還隐隐期待着。
星星點點的期待支撐着她再次摸向手機,黑屏,沒有指紋鎖才發現沒開機。
開機時的幾秒鐘,她的心不由地忐忑起來,不知是擔心有消息,還是沒消息。
手機剛進入界面,電話和V信顯示着小紅點,點進去都指向同一個人。
眼前亮起的白光,映在她臉上竟紅撲撲的。
看着V信上六七個視頻請求,她回過去。
【剛看到。】
對方又發來視頻,被她拒絕。
【家裏的傭人會偷聽。】
知妍也是無意中知道的,有次跟江優打視頻,閑聊中說起學校裏哪個男生帥,就被傳到寒董事的耳朵,被教訓了一頓。
看她回複,卓愈更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在自己家裏連說話都要顧及,該死!
他擔心地問,【寒老頭有沒有對你怎麽樣?】
她走去開燈,又趴回床上回複他,【沒,還沒見到他人。】
知妍不由地笑自己,剛才到底在亂想些什麽啊!
卓愈問的直接,【什麽時候回來?】
她事先想好的,【初八】
【什麽!】只是兩個字卻是滿分警告,給小爺想好了再回答。
知妍想了想,回。【那就...初六】
【初二】卓愈想跟她一塊過新年,如果是初二還不算太晚。
【肯定不行。】對她來說完全沒有實現的可能性。
【初三】他退一步。
【初五呢?】她向前一步,跟他打個商量。
【初四是極限。】卓愈咬咬牙,不能再退。
【成交。】對她雖然有些難度,應該問題不大。
他蹙眉質問,【什麽???】
那成堆的問號讓知妍意識到說錯話,馬上改正。【好的。】
卓愈滿意地回,【這還差不多。】
以往新年期間寒家初二前是不準出門去的,所謂的家規。親戚們很少有往來,倒是省了串門的客套。
知妍這幾年過了大年初二便早早離開,去醫院。跟二姐在一起才算是除夕,真正的親人相伴。
晚些時候回校的路上,感受着煙花落幕彌漫在空氣中的味道,腳下是鞭炮放過後的紅色碎屑,處處張燈結彩的新年氣氛,她像個局外人悄悄走過。
今年不同,小小的期待埋進心中,期待着初四那天。
她唇邊染着笑意,盯着手機屏有了些溫度。
這時傭人來敲門,說老爺回來,請小姐下樓去。
知妍的笑與好心情戛然而止,淡漠地回。“知道了。”
她換了件厚毛衣,樓下太冷。
客廳裏的寒董事正被一堆禮物所包圍,是的,她沒看錯,是一堆。
不知那位精于算計的人,又是通過什麽手段挖了誰的牆角得來的。
知妍鄙視地掃過一眼,沒興趣知道,也不想知道。
寒父見她站在門口,招手喊着。“女兒快來,快來看看你喜歡不?”
對于平常人家再普通不過的稱呼,在寒家卻是極其的例外,在知妍聽來更是極其的刺耳,對這反常充滿了警惕與反感。
“什麽意思?”
“這些都是給你的新年禮物。畢竟是過年,總是要有過年的樣子嘛!”寒父大手一揮豪氣萬丈地說。
知妍不懂了,以往過年也沒見有準備禮物這一環節,以前的年就不是年,是假的不成?
“我不需要。”
她沒空陪人玩過家家的無聊游戲,特別是寒董事。
“女兒別走啊,你先瞅瞅這些,肯定有你中意的。”寒父叫住她,臉上堆着笑。
知妍覺得古怪,順手打開其中一個盒子,是滑冰鞋,某國外知名品牌的最新款。
“好看吧?”
“還有這個,這個,都是,我一口氣買了五雙,換着樣兒穿,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粉色的。”
寒董事的笑盡然是充滿慈愛的,知妍疑窦叢生的同時,确定他是真誠的,甚至是虔誠的讨好。
“有話直說。”
“我的好女兒這麽出色能把卓家小崽子搞定,我這當爹的也不差事,這些都是給你的獎勵。”
“等你嫁到卓家,那大把的錢都流到我們寒家。将來卓氏全都要在我的名下,讓那兩姐弟當我的掙錢工具。哈哈哈哈!”
寒父終說出心裏話,臉上的笑不斷地擴大,露出心底裏無限的貪欲黑洞。
知妍瑟縮了一下,止不住由內而外地冒着寒意。
“寶貝女兒,你要在家多住一段時間,吊住卓家小崽子,這是策略。”
她,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