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霄在工作室的門外站了一會兒, 收回思緒, 走到陶暖身側與她比肩。
展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三幅規格為92×65的內景畫。
取景點就在這間工作室, 從左到右依次為:通往二樓的扶梯、以大班桌為主要構圖的辦公區域, 以及落地窗側, 她的畫架和散落一地的顏料畫具。
三幅畫的擺放順序, 亦是時舟的創作順序。
随意到了極點的取景角度,幹淨而單一的色塊裏藏着細膩無窮的變化。
畫架後, 半透明的窗簾被輕風吹起少許, 露出窗外一小片靜谧街景。
辦公桌上還有攤開的書籍與文件, 深藍色的馬克杯裏, 咖啡冒出醇厚的香味兒。
磚紅色的扶梯間,散落着微不可查的光線……
那些淺淺的灰綠、被柔化的馨黃、暖橙的色調,還有各種各樣的白……仿佛誰在不動聲色的訴說,不急不躁的語調, 沉厚而富有質感。
畫中的場景,是一個靜谧安寧的清晨, 一個平平無奇的午後, 一個小雨将至的陰天。
抑或是寒意未褪的初春,百花齊放的淺夏, 漸露憂郁的初秋, 雪後初晴的暖冬。
她畫的是生活, 是兩個人相守的痕跡,是漫長歲月裏,愛情和親情的交融與升華……
“沒想到她的新作品會是這樣的——”
陶暖欣喜的目光輾轉在三幅畫之間, 一時難以找到合适的形容訴說心境。
重霄雙手揣進睡袍寬大柔軟的口袋裏,視線觸及畫中任意細節時,整個人也跟着放松下來,笑着接道:“日常?”
“對,日常!”陶暖僵滞的雙瞳豁然一亮,心潮澎湃不已,“她的‘海系列’統一而多變,但海的命題太多了,以大海作為基礎延伸的意義可以無窮無盡。但是這組畫,展現出來的是最普通的居家一角……像一封文字溫柔細膩的書信,只話近來家常,末了附上一句‘祝好’的簡短告別,以後還有很多以後。”
陶暖享受着這組畫帶的舒适感,同時,更多的感受是一種源源不斷的獲得。
如是‘獲得’其實每天都在發生、重複……細小到自己根本不曾留意。
直到這組畫的出現,她恍然大悟。
生活無非細水長流的累積,看似千篇一律,稍加留心就會發現那些細微之處有多迷人。
時舟敏銳的捕捉了那些點滴,以色彩表達,以筆觸刻畫。
不同于‘海系列’的室內靜景竟然可以毫不枯燥、更無乏味,形式美好得不可思議。
“不愧是出過散文集的才女,昨天舟舟問我畫得怎麽樣,我說‘細節感人’,她差點跟我絕交。”重霄視線彙聚在辦公桌的那杯浮騰一縷輕霧的馬克杯上,鼻尖似乎還能嗅到咖啡醇苦的香味……
他和中二少女生活在一起,見證了這組畫的創作全程。
大多數時候,他坐在第二幅畫的辦公桌裏,時舟坐在畫架前,可以整個下午不說話,各做各的事情,偶爾也會聊兩句,晚飯吃什麽,最近有一部新上映的電影評價還不錯,找個時間去看看?
這可太日常了!
是以,他無法體會陶暖遭受的那種會心一擊的震撼。
當然,也沒那麽好的文采,吹不出‘像一封文字溫柔細膩的書信’這樣優美的彩虹屁。
但是!
他的少女很厲害、很厲害,超級厲害!
這一點,毋庸置疑。
“兩個月,三幅組畫……一定會引起轟動的!”陶暖佩服得五體投地。
重霄向她投以詫異之色,沒說話。
她察覺到,露出有些莫測的笑,試探道:“聽到我真心實意的贊美你太太,羨慕了麽?”
重霄也用一抹随意的笑掩飾心境,“她值得你真心實意的贊美。”
“那不就結了。”陶暖揚了下眉,又再撇撇嘴,側身從包裏取出一臺佳能相機,“我要在工作室照幾張相,做畫展手冊可能會用到。已經提前跟舟舟說過了,你知道的吧?”
重霄對此環節不感興趣,淡淡說‘知道的’,讓她慢慢照,轉身離開,下樓吃早餐去了。
他剛走,站到落地窗那端的陶暖便放下手中的相機,直起身向門外看去,用聽力捕捉男人的遠去的腳步聲。
直至步聲消失,她面上恍過一絲悵然色彩。
片刻後,收起複雜的情緒,整理心情,拿起相機仿若無事的開始工作。
樓下,廚房。
時舟坐在她的老位置上,享用張姨的招牌早餐:滑了肉片的雞蛋面疙瘩湯。
重霄在她旁邊落座,順便摸了一把老婆毛茸茸的腦袋,聽到她很懂很淡定的問:“事情都辦好了麽?”
正垂首準備進食的重霄拿餘光斜她,拿不準她問的是自己之前在後院打電話的事,還是說樓上工作室拍照那位的進度,索性打哈哈:“請問時總有什麽安排?”
時舟煞有其事的‘嗯’聲,把問題提出來:“天越來越冷,玻璃房裏溫度不夠,怎麽辦?”
過完十一小長假,重霄找來工人在後院的搭了一座玻璃房,将貓樹移到裏面,除了容人通行的拉門,還留了能讓小動物進出的活動口。
于是進入冬天,這附近以西王母為首的流浪貓将此當做據點,白天出去浪,晚上回來睡。
禹孝東就吐槽過,這群野貓住着老城區藝術園寸土寸金的別墅區,有吃有喝,想來來想走走,小日子過得,貓中活神仙吶!
A城屬于标準的南方城市,潮濕寒冷,沒有集中統一的供暖,時舟自己都不太适應,還惦記着這群神仙……
“一會兒我找人給玻璃屋裝地暖,再不行就加個大功率的空調。”重霄拿主意說完,停了下,不理解的問:“都養到這個地步了,為什麽你不準它們進家?”
這些流浪貓以前都是家養貓,後來被沒責任感的主人遺棄。
除去這兩個月陸續被領養的那部分,就剩下八只。
西王母和姜子牙上了年紀,整日呆在貓樹上閉目養神,身體多少有些小毛病。
悟空、二郎神、哪吒和雷震子這幾只成年貓都是串兒,愛鬧騰,信息挂在領養主頁最顯眼的位置也無人問津。
重霄沒有潔癖,貓本身就是愛幹淨的動物,加上有志願者定期照顧,現在還專誠在後院給它們弄了玻璃房。
少了不必要的日曬雨淋,小東西們皮毛愈發光亮整潔,看上去和家養貓區別不大。
既然老婆在意,不如打開大門全部收養。
“不用了,現在這樣,挺好的。”中二少女在這件事上果決的态度,令他感到意外。
“怎麽說?”重霄單手托起下颚,眉眼染着随和的笑,十分感興趣的樣子。
他很早就想問了,包括明珠島上那群,時舟人不在島上,每周都會和丁姨通話,詢問阿波羅它們過得好不好,近期胃口怎麽樣。
但就是堅決不将野貓們家養化。
時舟放下筷子,對男人道:“它們已經被遺棄過一起,在能力範圍內給與它們照顧,互相保持距離,對大家都好。有些喜歡是可以不用擁有的。”
“有些喜歡可以不用擁有……”陶阮品味着這句話,出現在廚房門口,表情頗為受教。
“是不是很哲學?”重霄暫時沒有吃早餐的欲望,渾然閑适的與她搭腔。
哲學少女也附和着問:“是不是感到發人深省?”
陶阮與排排坐的小兩口對上視線,不知想到什麽,眉頭擰起來,臉色語氣還有口吻忽然嚴肅:“你們一個畫展開展在即的青年畫家,一個身兼兩家大型公司的未來。清早起來,已經九點過了,慢吞吞的早餐也沒吃飯,最擔心的是園區裏那群流浪貓如何過冬,合适嗎?”
時舟和重霄同時愣住,再互相看對方,還沒來得及反駁,訓完話的陶阮轉身就走了,唉聲嘆氣的……
廚房內沉默了一小會兒。
重霄率先發出嗤笑:“合适啊,怎麽不合适?皇帝不急太監急……”
“嗯。”哲學少女不能再贊同了,“我不是廢柴,我很傑出的。”
雖然陶阮剛才看他們的眼神,很明顯就是在看廢柴。
她絕不承認。
早餐結束差不多十點。
元旦節的這一天,室外溫度5到9攝氏度,持續陰天,傍晚後會有小雨。
時舟沒有出門的想法,穿着保暖的珊瑚絨居家服側卧在客廳沙發上玩手機游戲,重霄按照她的意思給地暖公司打電話,約好節後安裝設備,遂,來到沙發上和哲學少女膩在一塊兒。
無所事事的一天,不需要對社會做出貢獻,亦不需要實現人生價值。
活在當下,這樣就很好。
張姨收拾好家裏,順手做了午飯。
臨了,看着一早上沒挪過窩的小兩口,忍不住搖頭外加嘆氣,神态表情和陶暖一樣一樣的。
明明挺好的挺優秀的一對兒,愣是給人看出不求上進坐吃等死的人生态度來……
到了下午三點多,重霄忽然覺得大過節的還是得有所‘行動’,于是拉着哲學少女換衣服出了門。
驅車離開藝術園,第一站是距離園區不遠的宜家。
天氣預報說今明兩天會有持續降雪,玻璃屋沒裝上地暖以前,給貓主子們買幾個小太陽是重霄和時舟默契達成的共識。
兩人逛了差不多一小時,将近五點,在宜家門口的星巴克買兩杯外帶咖啡——回家。
結束元旦這天的外出活動。
回到家已是六點多。
在時舟的監督下,重霄把三個取暖器安置在玻璃房各個角落,打開最低一檔,以西王母為首的喵星大軍立刻搖晃着尾巴圍過去。
貓樹上的小房子都不霸占了,暖融融的小太陽前才是最佳C位。
等到重霄準備好晚飯從廚房走出來,發現時舟蹲在客廳的落地窗內,仔細看着外面的玻璃屋,而屋子裏的西王母神奇的來到距離時舟最近的直線距離,肅然端坐,一人一貓認真且沉默的持續對視。
……仿佛在做什麽不得了的電波交流。
畫面莫名喜感,重霄拿出手機打開拍照功能,将這個瞬間留存下來。
‘咔嚓’的快門聲引起發呆少女的主意。
她雙手扶着膝蓋,扭身對男人道:“西王母快不行了。”
重霄臉上劃過一抹詫色,收起手機,走到她身旁蹲下。
将将靠近,玻璃屋裏那只身形龐大的白貓起身來,動作遲緩的一步一步走回距離自己最近的小太陽前。
它是老資歷了,一走過去,其他貓咪主動讓出中間的位置。
待它尋到舒适的姿勢卧在軟墊上,平日最喜歡與它撒嬌的神農氏便貼到它身側,用腦袋拱它的身軀。
西王母眯着眼,動也不動,仿佛随時睡過去,再也不會醒來。
兩個月前,獸醫就說過西王母的年紀相當于人類的七十歲,已經很老很老了,大約無法活過這個冬天。
這無疑是件傷感的事。
重霄觀察了會兒,發現西王母确實與平時不太一樣,具體的不同他也說不上來。
“找醫生來看看?”他拿不定主意,但至少要照顧到少女的心情。
時舟想了想,面露遺憾,搖頭淡淡道:“不用了。”
七十歲的老人肯定不願意被醫生折騰,換做貓也是這個道理。
重霄尊重她的意見,“都是命運的感召。”
時舟嘴裏發出輕盈的‘咦’地一聲,扭頭看着他,純黑的瞳眸裏閃爍着幾絲詫異。
重霄伸出手在她腦袋上亂揉了一把:“怎麽,我不能記得你說過的每句話?”
“弄壞發型我跟你急喔。”時舟縮起脖子,捂着出門前花半小時搗鼓的腦袋,怯怯的小眼神睨着眉開眼笑的男人,命令式口吻:“你必須記得我說過的每句話。”
“嗯。”重霄點了個頭,“申請開飯?”
态度少女一臉正色:“批準。”
晚餐吃火鍋。
重霄做了清湯和麻辣兩種湯底,配上若幹蔬菜和肉類,兩個人也能夠吃得舒服滿足。
這個時候,來自親友的祝福陸陸續續抵達手機短信箱,抑或占滿微信朋友圈。
時舟在餐桌前坐下就熟練的掏出手機拍照,曬在發小群裏。
重霄過節意識淡薄,收到祝福都懶得回複。
而自從接二連三被營銷號惡意曲解本意,他那登錄微博說點兒什麽的興致也完全喪失。
沒想到,太子爺人不在江湖,江湖總有他的傳說……
大約在下午四點多,有路人拍到重霄和時舟逛宜家買小太陽的路透照。
當時網友就猜測一次買那麽多,功率都不大,應該是給之前救助過的園區貓主子們置辦的,紛紛表示羨慕之情。
五點那會兒,兩個人在宜家門口的星巴克,又被路人照下來。
畫面中,時舟神情淡漠的走在前面,拿着屬于自己那杯,重霄跟在後面,雙手大包小包,無怨無悔。
路人君還調侃道:【今日份偶遇,沒想到款年這天太子爺不帶太子妃國外游,反而出來逛宜家喝星巴克。看着昔日另各家粉絲聞風喪膽的太子爺化身跟班小弟,笑出聲。】
挺喜感的一條內容,網友評論大多湊熱鬧奚落居多,看不出山海家的黑臉太子爺是個妻奴,還有認可他的聲音,說懂得心疼老婆的一定是好男人……巴拉巴拉。
評論感人,重霄舒心,不禁往下多看了幾條。
這一看,剛攢起來的舒心蕩然無存……
【想不到啊,印象中很剛的山海家正主被一個柔柔弱弱的女畫家當奴才使喚,意外的吃女文青這一款。】
【說得好聽是寵老婆,難聽點算被牽着鼻子走了吧?太子爺的排面都沒有了。】
【哇!這路透照,太子妃高冷得一批,那藐視一切的眼神,女王!】
【看不出女方對男方多有感情,這還是新婚。我和我老公結婚快十年了,上街買菜都要手牽手的。】
【有句講句,時畫家确實漂亮、精致!我是女的我都想長她那樣。】
【美則美矣,缺了點兒靈氣,那雙眼睛空無一物,好像麽得感情……】
【既然今天跨年,那麽讓我來曝個小料:時畫家原來是有未婚夫滴,對方家在新海市富甲一方,前幾個月和已婚的山海小公主糾纏不清鬧得很大的,而且是女星自毀前程當衆表達愛意哦!當時粉絲都覺得小公主被下了降頭。差不多的時間,太子爺與畫家閃婚,聯系前因後果是不是有種破案的既視感?】
【這可比跨年晚會好看多了,我喜歡!】
【那到底是太子爺橫刀奪愛,還是時畫家主動那什麽什麽?】
【祁家海歸對山海小公主才是真愛吧,五月份還帶着小公主的正牌老公出席社交酒會搭橋牽線簡直操碎了心。我是畫家我也選太子爺啊這還需要考慮嗎?】
【別對譚雪一口一個‘山海小公主’了,重霄才是貨真價實的太子爺!當初山海把大好資源往譚雪身上堆,站臺都有女魔頭親自到場保駕護航那種,自己不争氣,早早的結婚了粉絲覺得也行吧,年齡到了事業家庭至少有一樣,沒想到暗渡陳倉,找個給佬玩形婚真洋氣!她和祁家那位也是臭味相投的渣男賤女了,不管太子爺先來後到還是橫刀奪愛,這波我站畫家和太子爺!】
【所以聊到現在,沒人發現一個問題嗎?怎麽樣都是別人的錯,畫家就只是被太子爺喜歡,享受太子爺照顧,對貓貓狗狗有愛心,但是備受家裏排擠,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而且個人畫展即将開幕嗷!】
【忽然想起時家老太太在機場罵畫家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突然想起。】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畫家年紀輕輕能有今日今日的地位,我不相信她一點手段都沒有。】
【就單純的納悶一點,重霄的履歷拿出來也是很牛批的,怎麽潛移默化成了畫家的跟班?聽說太子爺班都不怎麽上了,這是打算坐吃山空咩……】
【公安大和醫科大都是國內頂尖大學,我能考上一個全家燒高香,太子爺可是讀不高興說換就換說考就考的,流批!】
【不食人間煙火的女文青,呵呵。】
晚上八點過,各家衛視跨年收視大戰才将拉開帷幕,話題#被耽誤的太子爺#夾在衆多與明星有關的跨年熱搜裏,擠入排行榜34名。
時舟終于在這時發現熱搜上有一則內容與自己相關。
她坐在老位置上,手裏捧着一杯暖暖的花茶,看着如往常一般站在洗漱臺前收拾的男人,猶豫了很久,問出那句:“我耽誤你了嗎?”
重霄聞言,回過身,看到一張愧疚至極的臉。
元旦節這天晚上,重霄破天荒給公司公關部的總監打電話,不管對方用什麽辦法,12點以前他不想再看到那條熱搜以及一切相關內容,哪怕50名吊車尾都不想看到。
對方一聽就笑了,多大的事嘛,至于您大動肝火,打包票放心,還送了跨年祝福語。
不到11點,話題#被耽誤的太子爺#徹底消失。
重霄有點兒後知後覺,以前能用權限的時候放着不用,去跟人講道理?
真·傻逼行為!
這事當然還沒完。
總有好事的家夥跑到他微博裏上竄下跳,告訴他今天發生了什麽事,誰誰誰怎麽說你了,末了一定煽風點火——太子爺千萬別心軟,元旦節都不不讓你好好過的人,放平時那必須恨不得你死呀!
行吧!
由于熱搜不太美麗,中二少女做任何事的興致都不高,12點剛過就縮進被窩。
重霄在工作室忙了一小會兒,走出來發現樓下客廳一片黑,走廊對面主卧的房門半掩着,柔黃的光從裏面灑落出來。
空氣是安靜的,房間裏的那家夥也一樣。
原地站定沉了個思,重霄走到樓梯盡頭的裝飾飄窗邊坐下,用手機給老婆發信息:【睡了?】
卧房內響起收到短信的提示音,接着,是誰有所移動發出的窸窣聲。
不大會兒,收到回複:【沒有=_=】
重霄直接撥了號碼過去,時舟接起後,他不客氣的笑道:“被質疑拖後腿,感覺怎麽樣?”
男人低啞的調侃,在臨近淩晨的深夜,十分欠揍。
時舟‘嘁’了一聲,不難想象那煩死他的表情是怎樣的。
“不太妙,有點生氣。”她抱着枕頭在床上打滾,“我明明很優秀。”
相當于自我肯定的話出口,重霄顫着肩笑出聲。
少年成名的時舟還從來沒遭受過這種不公不正的待遇。
忽略她在藝術上的成就,單論她的相貌,并以外在表現為基準草率的判定她就是如何如何……
從來都是時舟保持低調,不讓自己刻意展露出過多天賦。
不曾想,婚後未到半年,她成了耽誤重霄的原罪?
最惱火的不是網上亂七八糟的聲音,而是,她不可免俗的陷入自我懷疑——真的有那麽差勁嗎?
如果不是她對重霄做着各種各樣的要求,他是不是比現在更好?
啊……
這種感覺實在太糟糕了。
郁郁寡歡的少女重新描述心情:“不是有點氣,是——窩火!”
說完掄起拳頭狠狠砸進被子裏,發出沉悶的‘砰’聲。
重霄聽見了,側身往卧房方向看去,仿佛已經看到她跟個小瘋子似的在床上撒氣的場面,忍着笑:“我好像告訴過你,我對物質或者說人生目标這些方面,沒有特別高的要求。”
時舟輕輕地‘嗯’了一下,自帶精準的提醒功能:“阿涼回島那晚。”
“喂?”男人黑着臉發出警告,轉而腦補出卧室裏那家夥縮脖子慫乖慫乖的形容,跟過去式生什麽氣啊,反問她:“你覺得我是個怎樣的人?”
問罷了,重霄心間閃過一念,改用她的方式:“你覺得我是什麽顏色?”
“白色。”時舟毫不猶豫的回答。
重霄就愣了。
他以為答案會是黑色,白的反面。
因為在他心裏,時舟才是純潔無瑕的白,可以任由他塗抹,将她描繪成心目中最期望的樣子。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重霄遲緩的反應過來:“聖誕節那天,你說雪是白色的,其實是在說我?”
“是你。”小秘密到底還是被發現了,時舟纖柔的聲線微微發顫,“你說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我正好想成為你的‘想要’,這樣,你就不用煩惱了。”
雪忘記了自己的顏色,沒關系啊,她記得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 重霄:我老婆超會說情話的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