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霄給時舟量了體溫, 給她服下一顆退燒藥, 再給自己換上一身方便活動的休閑服, 下樓做晚飯。
芝麻餅和椒鹽排骨這種不好消化的東西是不可能存在的, 勉強保留可樂雞翅, 追加一道開胃的酸菜燴豆米, 一道鮮美的江鲢魚片湯。
6點半,準時開飯。
其實重霄只是嘴上嚴格, 自從發現時舟骨子裏‘能坐絕不站, 能躺絕對躺’的終極懶病, 他也是默默縱容的。
否則家裏也不會有那種折疊式小木桌, 撐展開,可以直接擺在床上放東西。
做工比學生在宿舍裏用的那種牢固結實,看上去也比較有檔次,都不知道他在何時何地買的, 買了之後又藏了多久……
時舟靠坐在床頭,全程圍觀重霄把被子收拾起來, 在床單上仔細地鋪一層露營用的塑料布, 架起小桌子,從樓下把飯菜端上來布置好。
随後, 站在床尾略作思量, 他又轉身去儲物間搬出一臺嶄新的背投設備, 以她的視線為基準,迅速組裝完畢,手裏握着遙控器, 扭頭問她:“想看什麽?”
一流的服務水準,至尊級別的待遇享受。
時舟看着通身居家氣質的男人,冷不防,面無表情的發問:“為什麽要無條件的對我好?”
重霄只是稍稍愣了一下,旋即,走近,雙手撐在床上,弓着身軀,昂起臉,用低沉的聲線,專注回答道:“因為在對你好的過程裏,我也得到了極大的自我滿足。能夠對你好,是我的榮幸。”
這下,換時舟怔怔然。
不可思議的光彩在她黑瞳裏轉動半響,恢複平靜後,她別開微微泛紅的臉,“不錯嘛,反應很快。”
重霄深情的眼色秒變奸猾,直起身形,“不要妄圖在生病的時候進行調戲play,本大爺是那麽容易上鈎的人麽?”
時舟不理他了,挪着屁股坐到小木桌前,拿起筷子。
占盡上風的男人輕聲呵笑,在精選推薦裏找了一部柯南最新劇場版,脫掉拖鞋,不介意一家之主的位置被她霸占而選擇在她側邊坐下。
看劇,開動!
不得不說,偶爾來一次這樣的晚飯,實在各方面滿足懶人的需求。
吃完将小桌子搬到床下,看不見就可以暫時不管,往床頭一靠,聽着萬年小學生破案的節奏,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等到重霄小眯一覺醒過來,電影連末尾的字幕都滾動完畢,時舟側身卷成一團拱在他懷裏,睡得十分安穩的樣子。
他摸了摸她的額頭,手感上已經恢複平時溫涼的正常溫度。
想來那顆退燒藥起了作用。
牆上的時鐘顯示時間:晚上9點13分。
從低燒到退燒,不過五個小時。
小病這一場,主要目的還是對他撒嬌吧……
重霄微撐着半身沒動,靜靜打量着自家姑娘頗為美好的睡顏,想起吃飯前她那句經過思量的‘為什麽要無條件的對我好’,他聽得懂。
并不是真的在調戲他,抑或者存心開玩笑。
時舟不擅長表達。
她當時問出來的話,是實實在在發生在心底裏的困惑。
若要重霄認真回答,他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下意識選擇她的态度去附合,倒是配合得親密無間了。
為什麽會無條件的對你好?
我哪兒知道為什麽?
重霄自認個性沉悶又無趣,物質上被滿足了太多,選擇上被父母左右操控了太多,能打動他的東西少之又少。
就好比常年走在路上的旅人見過太多美不勝收的風景,後來的後來,日落就只是日落,天上的月亮便也只剩下陰晴圓缺的區別。
感情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就算今天握住了,很難說明天會變成什麽模樣。
所以是不抱期待的。
他只是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成為了時舟眼中的風景。
她不過在無意之中看了他一眼,一眼既萬年,不會再變了。
死心眼的程度給與他無與倫比的歸屬感。
這麽至關重要的一點,讓大男子主義的他怎麽對她說出口呢?
思緒至此,重霄啞聲失笑,不小心制造的顫動驚擾了好眠的人。
時舟閉着眼,擰了下眉頭,含糊地說:“我口渴……”
男人立刻開啓服務模式,“想喝水是麽?”
準備起身去倒,那雙放在他胸口的手忽然發力揪住他的衣襟,哼哼唧唧地:“你別去,我不喝了……”
重霄被搞得哭笑不得,重新躺好躺平,躺成讓她抱着還要把腿搭在身上的巨大人形抱枕。
至少他比喝水重要。
一本滿足。
時舟第二天基本好全了,重霄卻沒有去上班,還以她為借口推了大把工作,一夜之間責任感被狗吃了似的。
正值中年巅峰期的潘總和重總難得達成一致,理解初為人夫的兒子,主動接過壓在他雙肩的重擔。
至此,獲得絕對自由的重霄開始給自己放大假!
拉着時舟興致勃勃的補動漫番,當紅的日劇、美劇英劇全不放過。
一起組隊闖關打游戲,網購幾套樂高積木慢慢拼。
心情好的時候還會答應中二少女點外賣的要求,有沒有營養價值無所謂,好吃就行了。
小兩口不出門也能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有聲有色。
直到三天後,元旦的這一天,張姨拎着大包小包從菜市場回來,在家門口半開的信箱裏取出一封威脅信。
早九點,泛着薄霧的後院。
重霄坐在院中冷冰冰的長椅上,垂眼默讀手中的信件——
【聖誕節過得愉快嗎?】
【還是我哦……】
【我一直在暗中看着你,觀察你,并且,不會放過你。】
【元旦快樂,希望你不快樂。】
【——想毀掉你的我,敬上。】
直白的惡意,逐個字句、包括标點符號都是從雜志報紙上拼拼湊湊剪貼出來的。
似極了懸疑電影裏的預告道具。
上次刀片卡裏寫的還是‘我會毀掉你擁有的一切’,這次就變成了‘想毀掉你的我’,仇恨在升級,看來不将這個人抓出來,事情是不會結束的。
稍适,重霄将信件內容拍下來發給同學晉凡,順便詢問上次那張卡片有沒有查到半個指紋,學校那邊的進展如何?
很快接到對方的來電。
“卡片上除了你太太的血跡,确實有十幾個不同的指紋,經過排查都是學生留下的。學校那邊情況複雜,時間拖得越久,有用的信息越少。”晉凡實話道:“看得出對方行事很小心,這封拼貼信應該和卡片一樣,不過還是有檢測的必要。下午你在家麽?我過來一趟。”
重霄稍做思緒:“你先別來了,調我家附近的監控查查有沒有可疑的人,時間大概在前天到今天早上之間。”
晉凡‘嗯’聲應下,中途略有停頓,換了個沒正行的語氣調侃道:“你太太風評挺好,按說不應該啊,對方會不會是沖着你來的?”
“有這個可能。”重霄不否認,也早就做過如是設想,“不過真是沖着我來的話,記恨我的人可就多了。”
晉凡僵笑:“您可千萬保重,我市GDP還需要仰仗重先生來拉動。”
重霄愣了愣,搖着頭挂了線。
等在屋裏的張姨聽見他電話打完了,便走出來道:“陶小姐過來了,進來換了鞋就跑到樓上工作室看畫,搞不懂她們這些做藝術的。還有早餐我做好了啊,雞蛋面疙瘩湯,滑了肉片進去,舟舟已經在吃了,你也快去吧。”
重霄側首向張姨看來,還沒開口,她秒懂:“放心!這事兒不跟舟舟說,免得吓着她。”
虧得張姨發現信箱裏有東西時多長了個心眼,覺着古怪就打開來看了一眼——是封沒安好心的威脅信!
見張姨緊張的模樣,重霄笑笑,反過來叮囑她:“您自己也小心着點兒,遇到可疑的人在家門口亂竄躲遠點兒報警就是了。”
他剛起,頭發微亂,站在趨于零度的室外,冬裝睡衣外就罩了一件珊瑚絨的長袍子,一通電話打完,鼻尖凍得通紅。
在張姨眼裏就是個跟自己兒子一般大的小夥子,應對起這些平常人一輩子可能都不會遇到的事情,倒是成熟老練。
危險都發生在家門口了,竟然也能面不改色。
“阿姨我以前在B市住的可是赫赫有名的朝陽區!”張姨扭身朝樓上看了一眼,壓低聲音對重霄道:“你聽我說啊,最近咱們藝術園不是在做監控檢修麽,這麽巧今天就收到威脅信,會不會是熟人做的啊?”
重霄随着她的暗示向樓上書房看去,神情裏晃過一抹若有所思的色彩,輕松的笑了,“行,我這就去排除嫌疑。”
重霄來到二樓工作室時,主燈已經被陶暖全部打開。
明亮的光線充斥在房間的各個角落,窗外昏沉的天光輕易被比了下去。
今天是周末,又逢着元旦假期。
早九點的光景,陶暖一身高定職業裝加身,将将過肩的長發吹出造型,耳垂上的鑽石閃着奪目光華,雙手拎着十幾萬的名牌包,站在時舟的三幅新作前,長久的對它們行注目禮。
單是一個背影都散發着精英女性的強勢和高标準。
那種不入流的威脅信,實在不像她的作風……
作者有話要說: 時舟:好好的談個婚後戀愛怎麽就那麽難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