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明吵 我們可能需要一個break
次日中午。辦公樓附近餐廳。
“考慮好了?”
還未等方舟開口回答, 桌對面的武岳,就把自己的手機擱到她面前。
屏幕上正播着一段視頻。視頻中的女主人公,嚴格來說, 并未走.光,下邊有裙身前擺遮掩, 上頭又被身後人的手掌遮蓋嚴實。
畫面不甚清晰,不過單憑動作和姿态, 也不難看出,視頻中的二人是何等的親昵。
比起自我滿足,昨晚的諾亞更像是在專注地取悅她,走得并不深, 只拿全身氣力頂那一小片褶皺, 讓她徹底地失控。
方舟所住的公寓樓前是一座河畔公園, 直到寬闊的河岸對面才另有樓宇建築。想着不可能有人瞧見, 就遂了諾亞的意,卻不想會被人拍下。
“我都還沒開口表态,你就先急着威脅我了?”方舟神色坦然, 語氣輕松,指尖在屏幕上輕點輕劃。
武岳面色一緊, “你做什麽?”
方舟嗤笑, “拍得還挺唯美, 不發到朋友圈分享一下麽?”
武岳一急,探身奪回手機。
屏幕上已是[已發送]三個小字。
他兩眼一黑, 再定睛一瞧,原來她是發給了她自己。
見他此刻驚惶的神情,方舟便明白,他完全不可能将這視頻公開。
好歹是在年少最艱難的時候, 互相扶持過的人,即便不再相愛,也不會刻意傷害對方。
方舟收起嘲弄的态度,“我不是不樂意回去,你得給我些時間料理這邊的事。等明年八月,我就回去。”
入職剛兩周,她很喜歡現在的團隊,氛圍積極愉快,新同事們各有各的厲害,直屬上司也頗具才華,且不吝惜賜教,尚有諸多事宜值得她慢慢學習領會。
當然,諾亞也是她暫時不想離開的原因。她已經答應過他,明年夏天再走,她不想食言。
說明白了事,表過了态,方舟起身準備離開。沒等邁開步子,手腕就被人拽住。
“跟我走吧,現在。”
在公共場合這般拉扯令方舟頗感難堪,他強硬的話語更讓她不适。她一面試圖掙開,一面說:“不過是晚了半年,你幹嘛那麽較真?”
武岳攥緊了手,“舟舟,我們重新開始吧。”
不管他此刻是出于利益的考量,還是真對她留有餘情,方舟都不願回應。她避開投射在身上的缱绻目光,冷冷回:“人始終都該朝前看,我已經放下了。”
當年,繼母發現了二人的地下戀情,彼時方越已對武岳青眼相加,許是擔心武岳一旦和方舟聯手,會威脅到她那兩個寶貝兒子的地位,便立刻打發方舟去了亞歐大陸另一端。
她逢人便誇耀,作為繼母她是何等的寬宏大量,願意送孩子出國,實則避開英美澳加這些可能會遇上有錢公子哥的國家,刻意地選擇了德國,這個留學開銷相對親民的國家,确保年輕的方舟可能勾搭上的,絕沒有富貴人家的孩子。
對于方舟的提防,可謂是做到了極致。
那時的方舟,曾天真地以為,愛情不會因距離消減。
可一個學校課業忙碌,一個工作事務繁冗,二人若即若離地堅持了兩年多,聯系的頻次愈發少,不滿和埋怨卻越積越多。他倆又都習慣把負面情緒埋藏心底,最終在一次比一次更漫長的冷戰之後,關系無聲無息地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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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方舟提前一小時下班,按約定前去斯圖的H莊園過周末。
主宅的屋主已早早去往厄瓜多爾度假。沒了鎮宅的女巫,方舟便應下諾亞的邀請,跟随他參觀祖宅裏那間放滿奇珍異寶的藏品室。
抵達的時間比預計早上許多,經仆從引導,方舟暫且留在底層書房等候。
碩大的書房一側,擺了張長沙發。開了近三小時車的方舟,眼下很是疲累,于是蜷在沙發上歇息。一不留神,竟睡了過去,直到被一陣說話聲吵醒。
沙發面朝通頂的書櫃牆,背對着後邊大半間屋子,說話人并沒留意到方舟的存在。
半夢半醒間,方舟隐約辨出了Leon的聲音。
“知道消息的人不是都已經封口了麽,是怎麽傳到Oskar那兒裏去的?”
答話人的聲音壓得極低,方舟聽不分明,緊接着又聽Leon說:“留兩個人在康養院裏,觀察後續情況,确定他不是在裝瘋賣傻。”
方舟微坐起身,想探頭看一眼和Leon對話之人的樣貌,可僵直許久的小腿卻不合時宜地抽了筋,疼得她忍不住輕哼一聲。
暴.露了的方舟只得扶着沙發背,坐直身板。
見到她,Leon微不可見地揚了下眉毛,打發手下人暫時離開。
方舟忍不住詢問:“你方才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Leon倚坐在書桌上,遙遙看她,“你确定你想知道答案嗎?”
方舟心中一凜。看來眼前這人和Paul的“意外”死亡脫不了幹系。
Leon猜出她心中所想,替自己辯駁,“Paul喜歡玩吞并、拆分、再高價賣出的惡劣游戲,逼迫許多陷入窘境的小企業家變賣經營多年的産業。他不是為了賺錢,而是享受別人的絕望痛苦帶給他的快樂。他還欠下了不少風流債,希望他結局慘淡的人不計其數。”
看着方舟将信将疑的目光,Leon忽然大笑,“你以為諾亞不知情嗎?你該不會真當他是天真無邪的孩子吧?”
方舟懵圈的神情似乎令他大為滿足,他繼續說:“諾亞他很會操縱人心,手段狠厲程度不亞于Paul。否則光憑我一人的力量,怎麽可能只在半年時間裏,就把Paul拉下馬?”
從他人口中,聽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男友,方舟忽覺一陣恐慌感蔓延周身,手腳都不由微微顫抖。
“你還記得嗎?去年在游艇上有人對我下了手。你猜猜這事是誰安排的?”
Leon頓了下,似在欣賞她面上難得的無措表情。
“可我沒法再追究。如今形勢逆轉,比起那時他需要我,現在的我更需要他。”
數小時後,正親密着,方舟的思緒卻逐漸飄遠。
她真的了解懷裏這人嗎?
從始至終,諾亞似乎只在她面前展現出柔和的、可愛的,甚至是脆弱的一面。
這些都是他希望她看見的,可他狠戾的一面,被他刻意隐藏,她只意外撞見過數秒。
Leon的話回蕩在耳邊:他表現出來的種種,究竟是真的愛你,還是為了立一個柔情公子的人設?用來緩和那些有關他心狠手辣的風言風語?
此刻諾亞帶來的沖擊依舊猛烈,可思緒萬千間,方舟實在沒法專注。
察覺到她意興闌珊,諾亞小心翼翼地問:“怎麽了,寶貝?”
“沒事。”方舟逼迫自己投入,可心中藏着事,還是沒法心無旁骛地享受。
諾亞堅持良久,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在二人游戲中,第二回丢下她,獨自先行了結。
他太熟悉她的神态表情,知道她方才給的反應不過是配合他假裝盡興,于是想繼續撫慰。
方舟撫開他的手,“我困了,先睡吧。”說着起身前去浴室清洗。
諾亞緊緊跟随,倚在門框邊,“見了前任兩次,就對現任失了杏趣?”
聽聞此言,方舟又驚又氣,騰地一下直起身,怒瞪他,“你仍舊安排了人跟蹤我?!”
瞞不過,也不想隐瞞,諾亞點頭認下,“你是我唯一的軟肋,我怕你出事。”
“你先前不是答應過我,不會再監視了麽?你這麽做,完全不尊重我的隐私,你起碼要跟我商量吧!”
“你又有什麽事情是願意找我商量的?”自覺語氣重了,諾亞收斂怒意,嘲弄似地輕笑一聲,“看你們兩回見面都聊得挺愉快啊,還拉扯上了,怎麽,在追憶似水年華?”
“你的想象力是不是過于豐富了?”
方舟的不滿情緒直接挂臉,只差把生氣二字清楚明白地寫臉上。她不明白,他為什麽要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跟她鬧別扭。
今日的加上舊時的,諾亞已憋了一肚子火,此刻見她難得地發了怒,還是為了別人,頓覺心灰意冷。
他苦笑說,“我們的關系,好像是我越來越沉迷,你卻越來越疏離。想着杜依曾經提醒過我,你情緒掩藏得深,面上只會表露半分,我就安慰自己,你其實在意我,只是不會如實表達出來。現在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方舟蹙緊眉,不解地看着他:他怎麽會有這樣的感覺?她自以為對他的喜歡,已經表現得足夠明顯。
見她一臉惱意,諾亞不由覺得,大概是自己索取過多,對她而言,已經成為了一種負擔。
頗感無奈,諾亞只得冷笑一聲,緊接着,便是久久的沉默。
預感到有更猛的風暴在醞釀,方舟心中畏懼,表現出一貫的逃避姿态,“今天到此為止,有什麽話,明天再說吧。我累了。”
“我也累了,Gio。”諾亞聳拉下腦袋,一聲嘆息,“我覺得我們可能需要一個break。”
嘴上雖這麽說,他仍殷切地望着她,期盼她能告訴他:她在乎他,需要他,也願意依賴他。她才不想要什麽該死的break。
可她的回答卻是:
“嗯,我們的确需要給彼此一點時間和距離。”
聲音冷靜,神情木然。
早些時候,方舟驚覺,她之所以不願跟武岳回國,并非因為到手的新工作,那不過是她拿來安撫自己的借口,最根本的原因還是諾亞。
他的存在竟能輕易左右自己的決定,方舟意識到自己陷得有些深了,是時候收收心了。
況且,她也不該在徹底了解他之前,就如此盲目地愛上他。她需要時間去慢慢了解,而非像現在這樣,一見面就沒完沒了地膩歪,被他沖昏了頭腦。
她心中所想的緣由,諾亞并不知情,只覺萬念俱灰。他索性破罐破摔,說出他一直以來隐瞞的想法。
“方舟,我很向往婚姻,也期待它帶給我的安定感。我希望未來可以有一段穩定的、一輩子的關系,希望有一個兩人的家。”
方舟不以為然,“光憑一紙文書就能保證一輩子嗎?現在世界各地的離婚率都高,哪有安定一說?”
諾亞斜眼瞅她,“那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也沒産生過結婚的想法?”
“你為什麽老把他扯進來?”那時候她還小,許多觀念尚未定型。
她的問題即是回答,諾亞若有所思地點着頭,自嘲般地輕笑。
方舟被他的無理取鬧徹底惹惱,“如果婚姻是你的目标,那我覺得我們沒必要再繼續耗下去了。”
雖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真聽到她提分手時,諾亞仍覺得腦袋像是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棍,腦中一片空白,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他笑容苦澀,悔極了沖動之下的坦白,“我只是覺得自己陷得太深,需要時間緩一緩,才能跟你保持步調一致,你怎麽直接奔着分手去了?”
“我不可能滿足你的期待,那還有繼續的意義嗎?”方舟越說越惱,惱他打從一開始就欺瞞她,讓她錯認為他是難得氣味相投的人。
“就這麽散了?那過去這一年算什麽?”諾亞亦是氣得聲音發顫。
方舟冷聲回:“在開始之前你就該說清楚。我問過你幾次,你為什麽不說實話?”
諾亞無奈嘆息。
怪他太自以為是了,竟覺得自己能改變她的想法。
可她太自我、太強硬,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
“你有替我考慮過嗎?Z國不承認同居關系的合法性,要是未來我有個三長兩短,我在那邊壓根沒有親屬,誰來給我簽手術同意書?”
他們尚未讨論過未來在國內的生活,沒想到他已經開始盤算了。
方舟沉默數秒,咬了下唇,開口說:“你其實可以不去。”
諾亞怔住,接着幹笑一聲,“你壓根不希望我去吧?”
見她沉吟着不答,諾亞出離憤怒,摔門而去。
隔着地毯,地板依舊被他踩得噔噔直響。
同在氣頭上的方舟,也索性開車駛離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