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求和 原來她的這張嘴,這麽招人嫌。……
等開車上了路, 思緒恍惚的方舟才意識到,此時已是深夜。她實在不願再獨自一人驅車數小時返回慕尼黑,便打算去往就近的圖賓根, 先在杜依那兒借宿一宿。
她難得有這麽大的情緒起伏,此刻也亟需找人傾訴抱怨。
待到了樓下, 停穩了車,方舟這才憶起, 如今安東時常在杜依住處過夜,好友的公寓不再是随時方便她拜訪的地方。
她試着給杜依去了個電話。
頗為仗義的杜依即刻把男友趕去了客廳沙發。
剛關上卧室門,杜依便問:“聽安東說,你們吵架了?”
狗子是真藏不住事, 一轉頭就把他們的情況告知了外人。
方舟只覺頭昏腦悶, 沒精打采地回:“嗯, 應該算是分手了。”
“諾亞說的明明是吵架, 怎麽到你嘴裏就成了分手?到底是怎麽回事?”
待方舟訴說完大致原委,只盼着好友寬慰,卻不想杜依非但不向着她說話, 反倒叽叽歪歪地開始數落她。
“你單獨去見武岳,怎麽能不告訴諾亞呢?”
“我們是在談正事, 又不是在約會。他那麽容易吃飛醋的一人, 我要是說了, 他又會胡思亂想。”方舟仍固執地認為自己沒有做錯。
“那你跟狗子說清楚沒有,你和武岳只是在談正事?”
方舟細細回想, 方才心緒混亂,話趕着話,她壓根沒來得及解釋明白。
“諾亞他不是你肚裏的蛔蟲,舟舟。”經由今年夏日的一場劫難, 如今的杜依已成熟許多,苦口婆心地勸解,“你老是把心思說一分,藏九分,換成是我,我也會覺得憋屈。”
方舟卻仍在怄氣,“我才覺得憋屈吶,打從一開始我就清楚明白地告訴他,我沒有結婚的打算,他也認同,現在忽然改主意,算是個什麽事?”
她同樣也惱她自己,諾亞曾數次在無意間透露出了他的心思,她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假作沒有發現。
“你要是不願意結婚,他肯定也不會逼迫,無非是想要你一個肯定的态度。”
方舟雙手交叉在身前,嘟嘟囔囔地埋怨,“我的态度還不夠肯定嗎?明明是他成天患得患失的,就沒見過這麽沒有安全感的人,難不成要我天天跟他念叨我愛你麽?”
“你是不是還沒跟他說過這三個字?”
杜依戳了戳她面上氣鼓鼓的臉頰肉,方舟立刻像洩了氣的皮球似地癱倒在枕頭上。
“聽他方才電話裏的語氣,感覺他都快委屈哭了,像沒了主的小狗似的。”
“切,沒人比他更會裝可憐。”
雖然平日裏,杜依對諾亞多少有些嫌棄,覺得一個毛頭小子,壓根配不上她的寶貝方舟,今晚她卻堅定地站在這小子一邊。
“你得去說,去表達,舟舟。謝桢說得沒錯,你确實有點情感障礙。”
“你怎麽又批判上我了?”
杜依把手機塞她手裏,“你現在給他打電話說清楚。”
“不要。散了就散了呗,我才不做先低頭的那個人吶。”方舟賭氣側轉過身,背對着好友。
“你們倆,怎麽別扭起來都跟小孩似的……”杜依一臉無奈,“還有你說話的方式,別總拿問題回答問題,給人家一個明确的答複不行嗎?還總一副嘲諷人的腔調,得有多強大的心髒才能承受你那樣的嘲弄?”
杜依像一只焦急讨食的小貓,不斷抓撓方舟的背,癢得方舟不得不重新回轉過身看她。
“認識你這麽些年,我從沒見你發過那麽大的脾氣。你好好想一想,為什麽會這麽生氣?”
杜依學業不專精,對人情的把握卻遠比方舟這個心理專業出身的更為精準。
“會不會是因為你想接受你爸的提議立馬回國,但感覺被諾亞牽絆住了?”
隐隐的念頭被好友明确點出,方舟頓覺自己實在自私,或許她真的不配得到諾亞漫溢的愛意。
“再找機會跟他好好談談吧。反正他就是一無可救藥的戀愛腦,我和安東也能替你看着他,你倆異地一段時間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
為了應付好友,方舟點頭答應,可始終耐着性子沒主動聯系。她依舊想等他主動回頭,就如同之前的每一次。
等他出現之後,她會想辦法哄好他,他則又會樂呵呵地黏在自己身邊。
可這一回,諾亞遲遲沒再露面,也沒再聯系。二人就這麽冷戰數日,誰也不退讓。
直到聖誕前的那個周末,遲遲等不到狗子回頭的方舟才終于忍耐不住,猶豫着是不是該跟諾亞表達下慰問。
正拿着手機躊躇,屏幕上忽然亮起,閃出那個熟悉的0909的號碼。
方舟迅速接起。
“方舟,請問現在說話方便嗎?”
可真會裝,客氣得跟陌生人似的。心中雖腹诽,可聽到他的聲音,方舟不由地鼻頭一酸。
她仍裝作疏離地回:“請問有事嗎?”
“前天,你那個名義上的哥哥聯系了我,邀請我聖誕假期去你母親家。”
大約兩個月前,謝桢曾提過,要她帶着諾亞一起回家。這段日子方舟一直在忙,完全忘了這茬事。他倒好,跳過她,直接詢問諾亞,大概是想來個先斬後奏。
見她久久未應,諾亞又說:“放心,我已經拒絕他了。我只是覺得,有必要知會你一聲。”
聽到這個回答,方舟竟有些失落。她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那我們現在算是……散了嗎?”
“你還記得你答應過什麽?”諾亞稍作停頓,“你把結束的權力交給了我。”
方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那你想分嗎?”諾亞沉聲問,又口吻強硬地補充了一句,“別再拿問句搪塞我。”
這一回,方舟倒沒有猶疑,答道:“不想……”
她似乎聽見電話那頭的人長舒一口氣。
方舟又說:“可我恐怕永遠都沒法滿足你的期待。”
“我知道,我也不指望你能改變想法。那我們就這麽繼續,直到哪天相處不下去為止。”
此刻諾亞的聲音冷淡平和,聽着像是,哪怕他們繼續不下去,也無關痛癢。
他這樣輕松的态度讓方舟頗感舒适。
“有樁事情想問問你的意見。”
“倒真是難得。你說。”
諾亞嘲諷的語調,聽起來有些別扭,可隐隐的又有幾分耳熟。
“之前答應你明年夏天再回去,現在我可能需要提早半年。”
“沒事,你回吧。我剛好也需要晚半年才走得開,兩個人都食言了,就不算食言。”
給彼此一些空間,分開一段時間,或許未嘗不是件好事。要是像現在這樣,他不停地較真,她不斷地閃躲,繼續互相折磨,只會把氣力耗盡,最後無可挽回。
諾亞不甚在意的語氣倒讓方舟放下心來,随意地問:“那你聖誕打算去哪兒?”
“節日幾天都在家,元旦依舊去Nils家。”
“不打算邀請我?”
諾亞沒料到她會這麽問,猶豫過後,開口道:“今年我打算和我父親一起過,我成年以後就沒跟他一起過過聖誕,我知道你不樂意見他。”
眼下,他和父親路易的關系轉暖,他有意想讓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正式碰面。可先前他曾提過兩回,邀請她跟路易一起吃飯,方舟始終沒有答應。
她今日的回答,再次出乎他的預料。
“如果我說,我想見呢?”
諾亞捏了把自己的臉。還挺疼。應該不是在做夢。
他裝作不在意地回:“行啊,那24號下午你過來?”
“可以。”方舟翻閱了下日歷,“這次元旦在周二,連着周末,你要不要跟我回我母親那兒?”
電話那頭沉默了數秒,傳來一聲輕笑,“怎麽?又打算把我藏在房間裏?”
方舟聽着暗自琢磨:他今日說話的腔調,怎麽那麽熟悉。
“不是,我想正式介紹你們認識。”
這一次的沉默更久,而後是一陣笑聲。
“你今晚是喝多了嗎,寶貝?”
終于又聽到他說“寶貝”二字,方舟長舒一口氣。她轉着手裏的酒杯,又抿了一口酒,喃喃地回:“喝了一點。”
她其實喝了不少。她需要酒精壯膽,才能有那麽一點勇氣,朝他慢慢靠近。
諾亞只當她此刻說的都是醉話,說不定再過幾日,又不作數了。
“等先過了聖誕再說吧,現在說不好,別臨了了,你又反悔。”
方舟輕笑,“我是這麽言而無信的人麽?”
“你是什麽樣的人,你自己心裏沒數麽?”
這人今晚怎麽像被她附體了一般?
方舟語氣誠懇地說:“我是真心實意地在邀請。”
“是嘛?那我也沒說拒絕啊。”
原來她的這張嘴,這麽招人嫌。
這人絕對是故意的,一個勁兒地學她說話。
方舟悶聲不響,諾亞又問:“你現在一個人?”
“難不成我躺在別人懷裏接你的電話?”方舟猛地憶起杜依的提醒,收起嘲諷的腔調,認真地回,“嗯,一個人。”
“那需要我現在過來麽?”諾亞似是漫不經心地問。
方舟瞟了一眼牆上的鐘,“太晚了,後天我直接過來吧。”
“也好,省得我跑一趟。”
方舟暗想:挺好,他的态度确實冷淡了許多,也會開始跟她計較了。
“哦對了,還記得Lotte嗎?她和她的家人聖誕也會來。跟你提前打聲招呼。”
“你們有客人啊,那我還是……”
諾亞輕哼一聲,“就知道你會反悔。”
方舟賭氣回:“你哪只狗耳朵聽到我說不來了?”
看來這說話的腔調,還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調整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