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開滿鮮花的後花園內,緊挨着低矮的花牆陰涼處,掃幹淨一地落花後,馬婆子領着一群丫頭在青石板地面上鋪了幾張細草涼席,開始給下人們縫制被褥。前些日子,馬婆子給老夫人親手做了不少針線活,現在終于輪到給葉剪秋他們做被子了,而且馬婆子說了,每人做兩床!替換着用!
葉小溪和葉剪秋兩個人都很興奮,他們已經受夠了晚上蓋着大皮襖睡覺,大皮襖蓋住頭蓋不住腳,睡了一夜半截身子都是涼的。
馬婆子就像個慈詳的老媽媽,她坐在鋪好厚厚的一層棉絮邊上,手把手耐心地教導着丫頭們怎麽将被面掩角蓋上,怎麽開始下針,穿針,拉線。有的丫頭用不好頂針,一針紮下去總是紮到手指。有的丫頭則圖省事兒,将棉線穿的長長的,結果一拉線總是纏成一團,解又解不開,反而又費了不少功夫。
看着苦着臉的丫頭們,馬婆子笑道:“那些被針紮的丫頭們聽好了,你們還是紮的輕!等紮的多了,活就做得好!紮的少,學不精,将來看你們怎麽嫁人!還有那被線纏住的丫頭,真是貪多嚼不爛!笨婆娘圖省事兒,反倒浪費棉線!回頭嫁了人看你們的夫家不一天打三回!”
幾個丫頭紅着臉不好意思地低着頭吃吃笑,而葉小溪守在馬婆子身邊不停的叫道:“馬奶奶,你給俺做的被子墊的棉花厚一些,俺晚上冷的厲害!”
“你這個臭小子,叫馬嬸子!叫個奶奶生生把我給叫老了!再叫奶奶看我不紮你!”
馬婆子冷着臉,作勢拿起長針沖着葉小溪眼前晃了晃,葉小溪吓的吐舌頭:“馬嬸子,俺錯了!俺要你做的被褥,采霜姐姐做的針腳太大,棉花都跑出來了!”
采霜一臉愠色:“滾一邊去!”
葉小溪笑着跑了,邊跑邊大聲道:“采霜姐姐,你的針線活太差,針腳歪的像喝醉酒的大漢,小心将來嫁不出去!”
衆人哄堂大笑,惱羞成怒的采霜跳起來就追着葉小溪打,葉小溪身法靈活,躲了幾下就跑沒影了。
馬婆子笑着搖搖頭道:“幸好主子用的被褥是我自己單獨做的,光是那綢錦被面也擱不住你們這些丫頭粗手大腳的糟蹋,你們一個月的工錢還不夠賠被面的!現在這些給下人們用的粗棉布被褥,就讓你們幾個丫頭練練手吧。”
“好咧!”已經回來重新坐下的采霜得意洋洋的地道:“我做的就給那葉小溪蓋!故意把針丢到被子裏,誰也不準告訴他!”
此時,躲在樹後偷聽葉小溪哭着叫道:“采霜,往後俺再也不叫你姐了!”
正當大家樂成一團的時候,就聽到門口一陣喧鬧聲,馬友道慌忙跑了進來道:“都起來!都起來!府裏來貴客了!”
馬婆子一聽臉色立刻嚴肅起來,她飛快從地上起了身,迅速整理了一下儀容,帶領着一群丫頭走到門口迎候。
只見一個身穿黑衣的男子帶着一隊人馬從門外走了進來,他雙手負後闊步走向前,一直走到院中停了腳步,潇灑的一揮手,對身後的人道:“将東西擡到老夫人的暖閣。”
“是!”
只見這個黑衣男子身形勻稱,腰細腿長,頭上戴一個黑紗小帽,腳穿黑面白底的皂靴,腰佩一把烏金鑲七顆藍寶石的長劍。一襲黑衣更趁得他面如冠玉,菱形翹起的唇角微微上挑,一雙桃花眼不語也含三分笑意。雖然他模樣清秀,但言談舉止卻透着一股陽剛之氣。
葉小溪眼睛發亮,小聲問葉剪秋:“哥,這是不是司徒大人?”
“應該不是,大人若是來的話,馬友道就該提前通知了。”
只見馬婆子低頭行禮道:“老身見過楊捕頭。”
“嗯!”
楊捕頭淡淡的應了一聲,輕輕一揮手,他身後的一幫手下往屋裏擡了幾株紅珊瑚白玉樹,幾對掐金絲的大花瓶,一匹匹綢緞绫羅等物。
葉小溪等人眼睛都直了,就連不知何時悄悄跟在這幫人身後的馬友道也驚嘆:“這可是大寶貝啊,就這麽放屋裏啦?怎麽地也得收到庫房吧?打碎了可怎麽整?這可怎麽整?”
馬友道擔心的直搓手。
等東西放完後,楊捕頭對垂手低頭的馬婆子道:“馬婆子,回頭給你們主子回禀,就說楊捕頭來過了。”
“是。”
馬婆子恭送了楊捕頭出門,回頭又訓馬友道:“老馬!若再不守着門房,就等着挨板子吧!”
吓得馬友道一溜煙又跑回了門房。
楊捕頭帶人離去時,葉剪秋等人還在發愣,有些丫頭好奇地想進屋去摸,馬婆子上前板着臉大喝:“我看誰的手賤!碰一下用打二十棍!”
這才吓得衆人停住了腳步,這馬婆子立刻指揮着葉剪秋等幾個小厮将這些東西又小心翼翼的擡到了庫房,并且牢牢将庫房的門鎖好。
等一切做完後,馬婆子才帶着丫頭們又繼續回到院子裏開始做針線活,看着一臉嚴肅的馬婆子,有丫頭忍不住想打聽剛才那好看又威風的男子,卻被馬婆子狠狠瞪了一眼道:“做下人的,不該管的事不要管!主子的事,少知道為好!”
吓的丫頭們立刻閉了嘴,心裏覺得委屈。怎麽這馬婆婆剛才還和風細雨,怎麽一輪到主子的事,就換了臉?
葉剪秋卻暗暗點頭,這做領導就得這樣,恩威并施,有張有馳,才能服衆,太和善的管家是鎮不住下人的。而且主家的事,下人們的确不能太多嘴。
到了晚上,晉伯和朝歌來府裏,馬友道立刻上前禀報了白天發生的事,聽到楊捕頭來過,并送了重禮後,晉伯和朝歌不禁相視一眼。
朝歌挑起嘴角道:“楊小迷倒挺識趣兒,打個巴掌又給個甜棗。”
“呵,關鍵他那巴掌拍到刺兒頭上了!曹縣令開始采用懷柔策略了,就看鈞之吃不吃這一套。”
巡檢司剛到青陽鎮的時候,楊小迷就上門求見司徒瑾,言語中透露的意思是想讓他主動上門結交曹縣令,方便日後一起共事。結果話不投機,司徒瑾冷着臉就送客了。此後,巡檢司的軍團和楊捕頭的手下衙役捕快,曹縣令的皂兵,私養的民團大大小小也交過幾次手,結果被訓練有素的巡檢司的軍隊打的落花流水的才算老實了,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朝歌和晉伯也大呼過瘾,就連鄰國的蠻族巡檢司的人都不怕,還怕他們這幫地頭蛇!
“晉伯,你說大哥會不會将這些值錢的玩藝兒給扔了?”
“不會!咱倆打賭如何?賭注就是你那頭黑鷹怎麽樣?”
朝歌不禁笑了:“還想打我獵犬的主意,勸你早早死了心!它可是認主的,你忘了它上次咬你了麽?就算我答應,我那黑鷹也決不會跟随與你。”
晉伯也笑,他只是開個玩笑而已,普通人是駕馭不了黑鷹的。那朝歌的黑鷹并不是一般的獵犬,凡是朝歌出現的地方,那黑鷹就神出鬼沒的在他周圍活動,并不像其它的狗時刻跟在主人身邊。黑鷹不僅通人性,而且非常有靈氣。但凡朝歌想讓它出現,只需長嘯一聲,那黑鷹就如閃電一般出現,能擁有這樣的神犬,實在讓晉伯羨慕不已。
兩個人撫掌而笑,他們都明白,這司徒瑾絕對是以屬于驢脾氣型的,但只有一樣——他愛惜東西,絕不允許浪費!現在巡檢司是最困難的時候,所以朝歌和晉伯都猜到司徒瑾不會扔東西,也不會退掉,肯定會坦然的收下,然後裝糊塗。
算算日子,這司徒瑾和老太太也快來了。現在府裏收拾的差不多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就等老夫人駕臨。
晉伯和朝歌前後巡視了一遍,點點頭表示滿意。晉伯和朝歌巡視完,又照老規矩在府裏蹭了葉剪秋準備的晚飯。
葉剪秋這次呈上來的是一碟摞成小山狀的大白饅頭,一陶盆大鍋燴菜加上鹹疙瘩湯,雖然是粗茶淡飯,但仍擋不住晉伯和朝歌每人三碗燴菜,五個饅頭如猛虎下山般的攻勢。等晉伯和朝歌心滿意足的用完晚飯走時,他們又交待馬婆子一番,要她晚上小心火燭,小心偷盜才離開。
葉小溪看到他們離開的背影,失望地道:“這司徒大人到底什麽時候來啊?”
看着葉小溪望眼欲穿的模樣,馬友道好笑的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