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天天胡扯，能不能想點正事？明天就開始拍攝了，你怎麽不把心思放在演戲上！”裴天氣怒非常，有點口不擇言。
“開玩笑嘛，要不要發這麽大火？我告訴你裴天，演戲我是認真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不想和你說話，生氣了。”于日的怒氣不比裴天的少，說什麽都可以，但是就不能說他對演戲不認真。他堅持六年，始終處于小透明狀态，看過太多人就此放棄轉行，而自己從來沒有産生過哪怕一次放棄的念頭。
裴天說完就有些後悔了。他這一個月，不是沒有看到于日的用心。于日在《致命師生》中飾演一名十七歲高二學生，表面話唠活潑單純，實則是連環殺人案的幕後兇手。別的裴天不懂，但于日在開拍前，結結實實背完了長達五十五頁的臺詞。
生氣的于日單方面拒絕了與裴天的溝通，認真挑選洋蔥。
“姐姐，你給便宜點呗？我都在這買了好多樣了。”于日不忘講價。
“小夥子，看你這麽帥的份上，便宜你三塊錢零頭，順便送你半斤聖女果。”四十多歲的老大姐越看于日的模樣越喜歡，“我們縣聽說來了個劇組，小夥子你就是那個大明星吧，長得真是好看，和小神仙似的。”
“哈哈哈哈哈哪裏哪裏我就是個小小的演員。”于日被誇開心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姐姐，明天我還來你這買菜。”
裴天還是止不住地說出了自己的疑問：“魚魚，你有喜歡的人嗎？”
于日剛才還不願搭理裴天，這一會心情好了，爽快地回應道：“沒有啊。”
“真沒有嗎？”裴天不死心地問道。他對自己難道不是喜歡？
“沒有。你煩不煩？喜歡有啥屁用。老子吃好玩好過得自在，不想人煩我呢。”于日無語地回複。這人怎麽了，今個婆婆媽媽，一點都不爺們。
“那…你喜歡什麽類型？封絮…看起來溫柔的，還是像……”裴天問不出口，誰會喜歡他這種無趣又沉默的人。于日這種能玩能鬧的性格，更喜歡有趣的人吧。
“好嘞好嘞。我知道你不喜歡封絮了，你能不能別反過來叨念我？我哪知道自己喜歡啥類型，老子就不想談戀愛，從來沒想過。一個人是游戲不好玩，還是電影不夠看，你這人真有夠煩的。”于日可算明白了，問來問去，還是問自己對封絮的看法。于日最受不了這種口是心非又磨磨唧唧的人，懶得和裴天再掰扯。反正有他在，封絮和裴天的聯系少不了。
裴天沉默了很久，久到于日買好食材，又借助酒店的廚房，拌好了燒賣的陷兒。封絮喜歡吃燒賣。
裴天看着于日一點點和面、發酵、擀出燒賣面皮，他終于明白，于日對于每個朋友都可以非常用心。他帶着自己打鼓、騎車，其實根本沒有任何特別的含義。
裴天頓覺沒意思了：“我會盡快想辦法解決我們魂牽的狀态。”
“行行行。你幹啥就幹啥，懶得和你磨叽。”于日不耐煩地回複。這人，怎麽這麽能鬧別扭。這和動不動就“啊，我不想和你玩”的三歲小屁孩有啥區別。
于日蒸好燒賣，又燒好一桌有魚有肉的好菜，正好到了晚飯點。
封橙、周新圓都傻了眼。
周新圓一口一個燒賣，贊不絕口：“魚魚早知道你有這手藝，我們還約什麽飯？直接去你家吃得了。”
“你少吃兩口，那是給封絮哥做的。”于日擋住周新圓的再次下筷，“去吃魚，對腦子好。”
封橙邊吃邊假惺惺地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淚：“敢情我們都是陪襯，你眼裏也就只有你的封絮哥哥。”
“胡說。你就是我最愛的好大兒，爹爹給你做了最愛的紅燒肉。”于日順便夾了筷紅燒肉放到封橙碗裏。
周新圓看着于日游刃有餘地給封橙夾塊肉，給封絮遞碗飯，腦中靈光一閃。
“魚魚，我覺得你很有海王的氣質。不然我把你的人物羅曼再添加幾個支線，男女朋友一起的那種。”
“好啊，再一人配段吻戲，我還沒拍過吻戲。”于日來了興趣。
“不行！”
“不行！”
封橙封絮同時出口。
周新圓一臉疑惑。
“魚魚，可是我從小養大的豬崽。小小年紀，爹爹我不準他去拱白菜。”封橙，純正媽粉上身。在他眼裏于日就是未成年，小小年紀不能胡搞亂搞。
“羅曼形象，壞也壞得純潔，更何況他還未成年，安排太多情感支線有注水的嫌疑。我記得劇本裏羅曼作案動機有很大一部分是為了給自己的老師尹素報仇。與其添加其他支線，不如添加些尹素和羅曼的情感觸點。”封絮依托劇本，反駁得有理有據，還夾帶私貨。他來客串的人物就是尹素。
周新圓成功被說服，他咂摸咂摸味：“為了白月光老師，連殺數人，最終有好少年被迫堕入地獄，有瘋批那味。我喜歡～唉，可惜師生戀廣電過不了審啊。”
“小意思。我們眼神暧昧點，再安排些朦胧的輔導課程～你懂的。”于日拽過封絮，兩人四目相對，于日的眼神清亮又帶着些許依賴缱绻。
封絮悄悄紅了耳尖。
“不行！你和尹素搞得那麽暧昧，我這男一多沒面子。我也要！”封橙不幹了。
周新圓打量打量封橙，手指敲敲桌子：“這好辦。你和封絮看起來有幾分相似，我安排一場戲。羅曼本有機會幹掉你，結果一看～有點像老師，于是心軟放過，然後還想接近你，最後被你逮捕。看替身梗有了。”
封橙飾演的男一號—方一正，是追查案件的刑警。
“這也太狗血了吧？”于日提出小小的建議，“咱可是正兒八經的懸疑片。”
“就多幾場戲的事，還能增加故事層次，我就愛狗血。”周新圓拍板敲定。
翌日，開機儀式後，他們找到陳導溝通新加的戲碼。封絮作為國內一線演員，忙得很，能抽出五天來拍他們的小成本網劇，陳導感恩戴德，恨不得供起來。他想給封絮加感情線，沒這個膽子，如今正主來求，實屬意外之喜。
五顏六色的繡球花栽滿教室門前，柔光打起來，鏡頭拉近兩人再拉近，遠景借位再搞一波，遠景看起來在接吻，近景看起來像是說情。實際上呢，戲份就是于日飾演的羅曼有數學問題在請教封絮飾演的尹素老師。
陳導一聲卡，結束這一趴，不忘念叨着：“般配般配。”
封絮封橙與于日的關系異常親密，劇組裏看得清楚，傳聞應聲而起。
這一天拍攝尹素遇害的戲。尹素老師被殺害，羅曼趕來時，只看到死掉的尹素整個人躺在血泊裏，崩潰大哭。陳導喊完卡，于日仍然沉浸在痛苦中，哭得抽搐倒地，封絮趕忙上前抱在懷裏安慰：“沒事，我在。我在。”
于日的雙眼已經紅成一片，絕望地抓緊封絮的衣角，嘴裏喃喃自語：“老師，老師……”
封絮心疼不已，抱了好一會，好不容易于日緩過神。他的聲音沙啞，緊緊地抱住封絮不放：“絮哥哥，謝謝你。”
封絮內心為之一顫，毫不猶豫地抱緊于日。
于日被化妝師帶着去休息室卸妝換衣。封絮獨自站在角落裏，遲遲不能緩神。
封橙湊了過去，小聲問道：“哥，你是不是內心感到無比的慚愧？”
封絮回頭看他，眼神微怒：“你胡說什麽！”
“哥，你別吓唬我，你喜歡于日，我再清楚不過。”
封橙抱胸，他又不是傻子。他哥對于日的感情這麽多年了，他能看不出來？但是封橙的臉色并不好看：“不過，魚魚不是小孩子了，演技更是進步不少，就剛才那場戲，他的反應完全不輸于你。你差不多該放開自己的管控了。”
于日遲遲出不了頭，一部分原因有于日那個破公司的原因，還有一部分來自封絮不着痕跡的打壓，尤其是畢業後的這兩年。
畢業後，于日有更多時間接戲，他也積極主動試了很多很多戲，但能接到的戲寥寥無幾，大多都是打醬油的角色。
尤其是名導演的戲，但凡有想和于日合作的打算，封絮總會想到辦法，比如建議更好的人選，提出利益交換等等，搞黃了于日不少角色。除了陳導這種不知名的導演外，名導圈或多或少都知道，于日得罪了封絮。
只有于日這個傻子，還以為自個運氣不好才被換掉，演技不佳才沒被選上，或者把鍋歸咎在公司頭上。
這部《致命師生》的原定男一，被封絮許了更好的角色，這才不來。原來的投資人，也被封絮勸說撤資。要不是他封橙及時救場，于日這部好不容易的男二戲差點就沒了。
封絮扶了扶道具金絲眼鏡，冷靜回道：“他太小，很多戲不适合他，我這是為他好。”
“你就放屁吧你。說到底，你都是為了你自己！你忙得沒邊，你怕于日火起來後，也沒有時間。不像現在這樣，只要你有空閑去找他，他随時都在，只管你一個人喊哥哥……
對了，你還怕于日遇到喜歡的人。你知道于日對你沒那方面的感情，怕他大放異彩後，遇到更好的人，和別人談戀愛。”封橙一條條将封絮隐藏的暗黑心思說得明明白白。
“我之前是沒有能耐。人脈沒你廣，名氣沒你大，起不到什麽作用。但我這兩年也長進了，你休想再拘着于日。我會護着他！”封橙拿掉封絮的眼鏡，自己戴上，“別裝知心哥哥和好老師，你不配。”
封絮捏捏鼻梁骨，勾唇一笑：“我才是你哥，于日做你嫂子，不好嗎？”
“別——于日是我兒子。我和于日……”手指點點封絮的胸膛，封橙不屑一笑，“才和你各論各的。”
于日對此毫無所知。
他哭得眼疼，眼睛腫得和發面的小饅頭似的，正撕了片消腫貼消眼腫。
他沖着裴天直哼哼：“哎呦哎呦，眼好疼。我都哭這麽慘了，你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這都四天零八小時三十五分鐘啦，你一句話沒說，一點情緒反應都沒給過。大哥，你這脾氣鬧得夠久了，差不多得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我不該懷疑你的純潔性，不該覺得你對封絮有什麽不軌想法。”
于日看見裴天對着一大堆看不懂的英文文件簽字，卻始終不給自己任何反應。
這氣性也是沒誰了。于日從來沒見過這麽難哄的人。
突然，于日耳邊有刺耳的男聲響起：“瞧這哭得像死了親爹似的，扒在影帝身上，愣是二十多分鐘不松手。”
另一個女聲附和道：“要不人家能演主角呢，臉皮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