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
赤羽暗咬小小下唇,彷彿做了一個重大決定,微點頭回應時卻是壓抑的輕。
溫皇笑了,但他不知道自己臉上的笑容是難得的真切。
「為什麽?」
他想知道原因,不願用自己過人的辨析能力去推測看透…關于赤羽為何會喜歡蝴蝶這件事。
原以為赤羽會經過一番別扭掙紮才會說出真相,誰知才問着沒多久,這抹紅的一點也不刺眼的小身影,伸手點向某朵野花,使花上粉蝶飛揚而起,擡頭專注望翩翩起舞的粉蝶回答。
「因為溫皇看蝴蝶時,會開心。」
…是嗎?
…原來。
「主人…」
溫皇睜開眼,映入眼簾的先是整片靛藍紗帳,再轉頭看向床沿,才看到那唿喚他的小女孩。
溫皇起身,擡手揉摸小女孩的髮頂,唇角慣性先勾勒拉近人距離的弧度後才開口,「怎麽過來了,鳳蝶?你健康才起色沒多久,少到處亂跑。」
被稱鳳蝶的粉紫衣女瞇了瞇眼,盯了會難得此時還在床上的溫皇後軟軟回應,「午時了。」
夜眸在聽到鳳蝶回答,閃過了女孩看不到的怔愣,溫皇改拍鳳蝶肩膀,「先去找千雪孤鳴吃午飯吧,不用等吾。」
鳳蝶點點頭,然後輕手輕腳的走出溫皇房間。
直到門關上,溫皇才把視線拉回自身,在右手将自己垂落的浏海撥後放下時,眼入幹淨修長的指掌,在腦海倏地回憶到方才所作的夢同時,他好似又在自己手上看到滿是溫熱未斷的血。
現在幻覺上的血色,是他的?還是整個巫教族民們的?
都是。
因都在他手上逝去點點體溫。
此刻淡冷到有些殘酷的表情正映在外人只覺笑面迎人的溫皇臉上,過了半響,又只在眨眼之間,那張會令人畏懼的臉孔又恢復溫文儒雅的模樣。
或許他有些累了,才作了那早過二甲子多的過往夢。
時間可以刷淡所有記憶,泛黃過去的清晰,卻唯獨那抹紅,艷的毫無褪色。
溫皇斂下深沉黑內的透明紅影,笑的風輕,又輕的微微失神。
沒有人會知道,這小小的紅,是促使他完成飄渺劍法的推手。
而三年前以劍九剷平巫教,主因只是單純的,完全不想克制如此念頭的。
──想洗去曾經染紅的手,那就再染上他人的紅。
越多,越好。
漱洗整裝完,再與千雪孤鳴在鳳蝶面前邊相調侃邊用過有些晚的午飯後,溫皇前往只有他才能走出障眼結界的另一番山水天地。
一間簡單但設施五髒俱全的小屋,溫皇推進門,便看到人坐在椅上安靜的喝茶。
「你來晚了。」說話的人用的是聽覺來辨識他人,雖能來到這的人也只有溫皇。
「只是晚了半個時辰。」看到對方手持的杯裏未有一縷熱霧,走前把另一杯顯然是給自己的茶倒空,也把茶葉重泡了一次,直到為自己杯內添新茶後,溫皇才開口,「感覺如何?」
被問的人撫上自己眼上被纏上幾層的繃帶,略微扯唇好讓人安心,雖然他深知溫皇不需要他這種看似裝模作樣的表情,「好很多,入夜睡眠時不會再疼痛。」
「嗯,」聽到對方這樣回答,溫皇執起羽扇習慣的輕搧,也表示了部分的放下心,「再過幾日便可拆下繃帶,兩眼就又能看得見了。」
「這次要多謝你。」
「這道謝吾擔當不起啊,義父,你還是收回吧,況且…」溫皇盯住楓岫表晴,揚着唇,以家常閑話的輕松口語再道,「吾若沒收到通知,也不可能把你救出來還能把你醫好。」
楓岫抿緊唇且全身僵硬片刻的反應全數落進溫皇眼裏,其實他也早清楚楓岫不可能沒猜到這裏,純粹就是想開口,也給對方真正面對這事實的機會。
不論他被說沒人性、只求利益,還是被說眼前只有掌握勝負的自私玩心,楓岫和拂櫻這兩人,無論是否在他算計內,也不會是被傷害的那一方。
想到曾經只有粉色的溫文與包容,在一年多前,相見時間不到半刻的那身墨綠交滲,堅定儒雅的表情不在,取而代之的是連他都探不出的冷涼,沒有抱赴死決心,是不會有那種表情的。
溫皇當時只安靜的聽拂櫻說出詳細的時間和地點,和可能會遇到什麽水準的敵人。
在鉅細靡遺交代過救人時可能會面臨哪些問題的應變措施後,兩人沉寂了約一盞茶時間,最後拂櫻擡頭,對上溫皇從二人相見就便未放過他的視線,低聲輕道,「答應吾,救他。」
這句不是懇求,說像是單純陳述也不為過。
但溫皇沒說話,只是嗯聲點頭。
拂櫻收到答案後,随即墨衣由下而上開始化作點點黑櫻幻瓣,消失在溫皇眼前。
而消失前最後一面,溫皇看到拂櫻冷沉表情上勾起和過去相仿的微笑。
「…溫皇。」
「吾不喜歡別人要求吾做什麽,」溫皇手上羽扇再搧了搧,下意識想搧去剛才閃過的回憶,尤其那抹微笑,語氣此時含一絲冷,「只有吾能做的,吾不會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