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見到覃柒跟來,有些生氣,他讨厭覃柒總是來阻止他。他不想覃柒與自己對立,更不想與她為敵。
雲初語氣微怒,“你來這裏做什麽?”
意外的是,覃柒并沒有說出一個令他為難的字,而是道,“你向左,我向右。”
雲初覺得有些不可置信,他不敢相信,覃柒竟然會幫自己殺人。他和她初見時,她就差點從他手裏救走尉離尋,之後,更是屢次三番勸他放下手裏的刀。
其實,他根本就不了解真相,覃柒阻止他傷人,不是因為對那些人抱有善心,而是為了他。她只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得清真相,她看得見對雲初來說最好的路,也希望雲初能改變生活的軌跡,活得開心自在。
可是他放不下執念,覃柒努力過了,絲毫動搖不了他。如此,只要他非要不可的東西,就算是赴湯蹈火,覃柒也一定會滿足他。
覃柒雖然沒有辦法直接幫他殺人,卻可以在他殺人的時候為他減少阻礙和傷害。只要,這真的是他想要的。
覃柒看出雲初的疑慮,語音切切道,“你放心,我雖然不殺人,但若是追上尉遲烱,肯定會幫你攔住。”
雲初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他的心裏有個聲音,不停地告訴自己,覃柒必需離開。
雲初冷聲道,“我不需要,你快走吧。”
覃柒沒有再回答,而是直接向右邊的方向走去。
尉遲烱正在逃跑,他們在這裏耽擱的越久,殺掉他的機會越小,雲初不能再繼續浪費時間,只好不再糾結,提步朝左邊走去。
黑暗裏,雲初一直沒有看清覃柒的眼神,甚至連她的臉都看不真切,可他就是相信她,沒有一絲懷疑。
雲初在轉身後才意識到,覃柒是他長久以來,唯一信任的人,這是他第一次将真誠交付給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一個他并不了解,甚至除了名字一無所知的人。
……
這個密道,看起來已有百年的歷史,殘垣斷壁,破舊不堪。越往裏走,牆壁越潮濕,腐爛的味道也越重,覃柒看得清黑暗裏的一切,兩旁游走的各種蟲子,讓她覺得惡心。
有風吹進來,風裏除了煙塵的味道,還有濃重的血腥味。
覃柒莫名怕火,煙塵味讓她有些膽顫。也許因為她的身體是稻草做的,條件反射般畏懼火。
覃柒為了不接觸這些令她作嘔的東西,盡量遠離牆壁,腳下一直保持直線,沿着中心前進。
她不了解人類的建築,完全不知道,這裏會暗藏機關。
覃柒急匆匆往前趕,一腳踏在一塊看起來十分正常,實則危險萬分的木板上,觸動了機關。萬千支長箭從兩邊的牆壁上飛出來,朝四面八方射擊,覃柒動作迅速的避開了這些攻擊。只除了裙擺上被劃破一道口子,身上沒有一絲別的痕跡。
正常情況下,這樣的東西,就算擦着覃柒的衣擺都不可能,更別想劃破她的衣服。可是不知為何,覃柒覺得自己的反應突然慢了很多,動作跟不上反應速度。尤其是在用了真氣以後,身體更加不舒服。
覃柒意識到,密道裏充滿危機,不能再毫不顧忌的往前沖。
她再次邁出步子,剛走了兩步,又折了回去。
她擔心雲初,現在對她來說,幫助雲初找到尉遲迥的事情已經微不足道。這種危險的地方,連她視力這麽好的情況下,都有些危險,更何況雲初這個視力有限的凡人。她必須回去救他。
在覃柒趕到以前,雲初就已經追上了尉遲迥。
尉遲迥很聰明,他知道自己在這裏逃跑時,一定會有回音,所以當他知道雲初在追自己時,便脫了鞋,直接光着腳進來。
可惜的是,他沒想到,覃柒後來會出現。兩個人兵分兩路,他不可避免會被追上。尉遲迥有些懊惱,當初的先人為什麽只設計了兩個出口,而不是三個四個,甚至十個。
好在他熟悉這裏的機關,就算閉着眼睛,也能躲過危險。
他以為雲初會死在密道的機關裏,因為除了他和妻兒,沒有人知道機關的位置。
只是他輕視了雲初的武功,雲初雖然在前面的機關受了傷,而且傷的不輕,但總算是闖了過來。
雲初覺得自己運氣很好,只傷到了腹部,沒有傷到手臂或者胳膊,如此,不影響他使刀。
雲初肚子上的那一支箭,幾乎刺穿了他的肺,他覺得呼吸有些困難,也許離死不遠了。可是,他還能殺了尉遲迥,就算是受了傷,也比尉遲迥有勝算。
尉遲迥已經太老了,老得不配反抗,只能等死。
雲初已經變成了怪物,他感覺不到流血的傷口,感受不到疼痛,更不怕死。
尉遲迥看到雲初站在面前,手開始發抖,這個年輕人的毅力和實力,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最讓他震撼的,是他的執念。
尉遲迥不解的問,“你到底是誰?為什麽一定要殺我?”
雲初狠狠地說,“因為你該死,而且必須死。”
尉遲迥笑起來,“你以為你殺得了我?”
雲初道,“你知道的,我一定殺得了你。”
尉遲迥皺眉道,“你的血腥味已經充斥整個密道,看來傷得不輕,就算你能殺了我,也要消耗不少真氣,你也會死。”
雲初舉刀而去,道,“少說廢話,你的死期到了。”
尉遲迥拔劍擋住雲初的刀,刀劍相交時,他感覺到手心震的發麻。
雲初出刀的速度,是尉遲迥有生以來,見過最快的,他幾乎招架不住。雲初是個特別的人,和當年的他畏懼的一個人很像,從骨子裏透着相似。
雲初的刀不停的從他身上劃過,在他的臉上,手臂上,背上,留下無數傷口。
尉遲迥受的傷越來越重,死亡的恐懼侵襲着他。
雲初最後一刀,砍在了尉遲迥的肩膀上,他用力握住刀背,不讓刀刃繼續向下。
雲初用力兩下,沒有将刀抽出,只得一腳将尉遲迥踹了出去,尉遲迥的身子幾乎飛起來,他跌倒在身後的牆壁上,嘴裏猛吐出一口血。
雲初繼續持刀劈過去,卻被身後突然出現的一把劍,猛然刺穿胸膛。
尉緋煙在覃柒之前,搶先一步趕到了密室。
雲初在閉上眼睛之前,腦子裏空空蕩蕩,他不怕死,只是怕死之前,沒有看到尉遲迥斷氣。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尉遲迥,尉遲迥臉上挂着笑,似乎在嘲諷他的失敗。
雲初回想自己的一生,除了複仇,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做,可到了生命盡頭,竟然這件唯一的事情都沒有做好。
尉緋煙将手中的劍從雲初的胸腔裏□□,帶出洋洋灑灑的血珠。
雲初意識幾乎被抽空,他只剩最後一口氣,仍舊挺身站着,将手中的刀對準尉遲迥。
雲初的頑固讓尉遲迥和尉緋煙感覺到了強烈的震撼,尉緋煙向來尊重勇士,雲初在她眼裏,就是真正的勇士,若不是敵對的關系,她會很敬重雲初。
可現在,雲初要殺她的父親,他必須死。
尉緋煙這次對準的,是雲初的脖子。
覃柒在劍刃抵達雲初的脖子之前趕到,她還記得之前失手打傷尉緋煙的事,這次小心的避開了她,只施力改變了長劍的方向。
覃柒施法的一瞬,心髒劇烈的刺痛起來,就像一只手,硬生生□□她的胸腔,掏走了她的心。
雲初終于體力不支,昏倒在地上。
眼見雲初不再是威脅,尉緋煙以為覃柒是雲初的幫手,将注意力完全移到了覃柒身上。她擋在尉遲迥前面,道,“爹,您快走。”
尉遲迥沒有絲毫猶豫,撐着身子站起來,向出口跑去。
覃柒中了沙妖的妖毒,一旦施法,便會毒發全身,她的身體變成了黑色,眼睛變成了紅色,身上有如千萬只螞蟻在蠕動。
尉緋煙見覃柒突然痛苦難耐,有些不知所措,她借着微弱的光線,看到覃柒突然猙獰的臉,心中有些懼怕。覃柒一步步靠近,尉緋煙不敢坐以待斃,忙執劍攻擊她。
她對準覃柒的心髒,毫不猶豫的刺了過去。
一個黑衣人突然出現,擋在了覃柒面前。
蒼冥的手擒住尉緋煙的劍,直直望着她。
尉緋煙看到蒼冥的第一眼,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可第二眼,看到的還是他。她不敢置信的問,“你和他們是一夥的?”
蒼冥沒有回答。
尉緋煙心痛不已,她很後悔,當初為了再見蒼冥,一直瞞着尉遲迥有刺客夜探青銅門的事。青銅門抓到過很多這樣的人,她從來不把他們放在眼裏,她以為,這次一定也一樣。
可沒有想到,這兩個人,最終會帶人攻陷青銅門。
她突然覺得,就是自己害了青銅門,是她為了自己可笑的一見鐘情,放虎歸山。尉緋煙想,蒼冥的英雄救美,一定是陰謀。
她看着蒼冥,喃喃道,“毀了青銅門的人,竟然也有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蒼冥皺着眉頭,輕聲道,“你走吧。”
尉緋煙靜默了片刻,突然沖過去,喊道,“我殺了你。”
蒼冥不躲不閃,任由長劍刺到自己身上。
蒼冥和尉緋煙糾纏時,覃柒撐着身子,走到雲初身邊。
她伸出手指試探了一番,雲初已經沒有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