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不歡而散。
下午時分,集體插稻苗。裴煊皺眉看了看泥濘不堪的水地,嫌惡寫滿了臉。
四月的江南,太陽已沾染了些毒熱。在這樣的天氣下,踩在肮髒的泥土地裏,确實讓光鮮亮麗的他們有些難以忍受,除了于日。
其他四人穿着雨靴,頭戴遮陽帽,于日裸着腳,一腳紮進了泥地裏。裴煊緊緊跟在于日身後,小心翼翼把腳探入泥地,深深往下陷,步步艱難。
他不解問道:“魚魚,你怎麽不穿雨靴,泥地裏紮腳了怎麽辦?髒死了。”
于日:“無礙,我小時候家在農村,在地裏插過幾年苗,這樣更快一些。而且腳下軟乎乎的,還挺好玩的。”
“你家種過地?”裴煊來了興趣,他打小就沒有過種地的朋友,甚至今天才初次見到綠油油的稻苗。
于日點點頭,一手捧着一把稻苗,一手穩準快地下手插秧苗。他插的秧苗排列整齊,間隙合适,旁人才插兩三個,一挪一費事,他差不多插完一排,健步如飛一般。
節目組找他多幹活,于日爽快應下,不是他吹大話,而是于日有經驗。
他一邊插秧,一邊閑來無聊和裴天閑聊:“我小學時,爸媽在村頭開小飯館,有幾畝地,我常常幫父母幹農活。上初中後,爸媽把餐館挪到了縣上,我在縣城上初中,父母給我報了個少年宮。
當時,自己腦子一熱,就在少年宮學打鼓,經常跟着少年宮的朋友們參加比賽,運氣不錯地贏得了獎項。
又因為長相不錯,有次被相中參加了縣城的節目,陸陸續續有了晚會演出。再後來幾年,上高中時,考到了市重點,運氣不錯的被來學校拍戲的劇組挑去演了個小角色,也拍了幾個廣告,就這麽順理成章學了表演,進入戲劇學院。
我還跳過幾次級呢,所以即便在星星傳媒蹉跎了六年,如今我的年紀也不算大。
總而言之,我的人生運氣向來很好……遇到你,也是。”
裴天微不可動地心顫了下。于日說遇到自己是好運氣,而自己遇到于日,何止是運氣好?遇到于日,是他此生最大的幸運。
手中的稻苗插完了,有人伸手遞過來。于日幹活正起勁,接過稻苗,擡眼順嘴說了句:“謝謝,哥哥。”
卧槽,我就是嘴比腦子快的笨蛋!他正和封絮生氣呢,怎麽張口就喊‘哥哥’?
況且是在節目拍攝中。這要一播出去,cp粉們還了得?叫‘哥哥’的習慣是毛病,得改。
封絮報以溫柔笑意:“不客氣,別太累了自己。”
他用了一中午的時間,才平複知曉于日和裴天談戀愛的憤怒。他獨自守着一盆稀有的花,辛辛苦苦守了好多年,好不容易綻放了,竟然被路人摘了去。封絮怎麽可能輕易放棄?
節目CP,他是炒定了。于日,他是要定了。
他不信一個日理萬機的總裁當真能和于日有真感情?即便有,他也會制造矛盾,讓兩人有緣無分。
于日低頭種地,一種一下午,終于在天黑前,插完了所有稻苗。他一個人的幹活量,頂另外四個人還多。不光是嘉賓,連節目組的工作人員都驚呆了,被後期加上了大大四個字“種田之光”。
一下午的太陽暴曬,于日的後脖頸曬得退了一層皮。
淩風率先發現了這點。他和節目組交涉半天,得了一瓶蘆荟膏,把于日叫到自己身旁,幫于日抹藥。
“皮膚那樣白,稍微一曬就臉色通紅的人,怎麽不多注意一點?”
淩風動作輕柔地給于日抹藥,小心地吹幹。
于日不在意地回答:“沒事,我後面有個劇,正好不需要很白,曬一曬更符合角色。”
“魚魚,小小年紀倒什麽都會,十項全能都不足以概括了吧。”淩風自然地和于日閑聊。
淩風主動找話題。他算是看出來了,封絮喜歡于日,那個小愛豆又愛黏着于日,即便時元任對于日滿臉的不耐煩,可到了飯點,就會自覺地圍着于日打轉。
如果他再不努力,想必和于日說上話都是困難。
這個節目,于日能參加,對他而言,意外之喜。兩人雖同處一家公司,可于日的工作室獨立運作,如果不是劇組合作,基本很難見面。難得有朝夕相處的機會,淩風決定最後努力一把。
還沒等他們聊上兩句,裴煊過來湊熱鬧:“淩風大哥,魚魚,我發現你倆手機殼竟然是情侶款唉,一模一樣。”
裴煊看熱鬧不嫌事大,為節目組助推磕點。
“你家弟弟一天天的竟能叭叭。”于日偷偷向裴天吐槽。裴煊不說,他都想不起來。
裴天亦覺得這個弟弟比以往更讨嫌,有還不如沒有。對于這個同款,裴天也覺得礙眼得很。
他忍不住嘟囔一句:“早該讓你換掉。”
“換!回去就換。”于日也不管是不是自己最愛的彼得潘了,說起話來頗為咬牙切齒。綜藝什麽的,簡直煩死了,以後還是少參加為妙。
淩風倒是樂于被發現,他微微一笑,如春風拂面:“我和魚魚都很喜歡彼得潘電影……說起來,還是因為手機殼相同,這才在片場漸漸熟悉起來。”
節目組工作人員看在眼中,喜在心裏。于日這個嘉賓請得真是值,自帶cp大亂炖技能,還有強悍的幹活能力,妥妥是他們的綜藝之星。
今日累得不輕,走出淋浴間,于日哈欠連天,胡亂地用毛巾揉着頭發。
裴天不禁叨念起來:“吹幹頭發再睡,不然頭疼。”
“曉得曉得,比我還念叨。”于日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着。
裴煊猛地紮到于日眼前,充滿八卦的眼神,半陰不陽地問道:“田裏種地時,我可聽到你叫封絮影帝哥哥?你倆什麽關系?情哥哥?”
“胡說你個八道。裴煊同志,我發現你真的很讨嫌唉。”
于日無語地把毛巾甩小舅子臉上。就寝時間,攝影全部遮蓋,也沒有耳麥錄音。不然于日真想一巴掌扇死裴煊,說話沒個把門的。
“他是我大學師哥,關系很好而已。當年我入學年紀小,他讓我叫他‘哥哥’,一叫好多年,我們是純潔的兄弟感情。成年人的思想,能不能不要這麽龌龊?”于日頗為語重心長。
“可我覺得封絮對你感情不一般啊,八成喜歡你。淩風也一樣!”裴煊揉揉下巴,人精似的分析。
“傻吧你,都是我哥們。你咋不說時元任也喜歡我呢?”于日翻了個白眼。
“那沒準呢。我看時元任還挺在意你的……你懂嗎?就是那種……那種幼兒園幼稚小男生用欺負女同學來表達自己的喜歡。即便不是那種喜歡,也是對你頗有好感,想做朋友。”裴煊一本正經地分析。
“yue~有被惡心到。”于日做了個嘔吐的表情,顯然不相信。
“魚魚,我說你小小年紀,怎麽茶而不自知呢?你看看,偌大一個娛樂圈,随便揪幾個人拍綜藝,結果都是喜歡你的。如果你參加選秀節目,那豈不是真真的大型‘選秀’現場——皇上選秀女的那種。”
裴煊對于日印象很不錯,能幹活會做飯,還有趣不死板,可惜啊,對待感情遲鈍了些。這才一天,多好一個受苦受累的變形計節目硬生生成了大型修羅場。
裴煊調侃不斷,細細傾聽的裴天陷入了沉思。
于日可聽不下去了:“去去去。老子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你在這胡說八道,我男朋友要吃醋啦。真煩。”哪有盡給自家哥哥找綠帽子戴的,裴煊真是個人才。
“你有男朋友了?男朋友是誰?長什麽樣?誰這麽幸運?”裴煊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于日露出一個深不可測的笑容:“會有機會給你認識。”
“怎麽光是八卦我?也說說你呗,我可聽說你家世不簡單,背景深厚。”于日迅速切換話題。
“唉——我有什麽好談的。”
裴煊臉一癟,重重地往床上一趴,凡爾賽張口就來:“就豪門常見的那一套呗。父親醉心于家族企業,疏于對我管教。母親溫柔賢淑,更管不動我。還有個标準豪門接班人哥哥。”
說起哥哥,裴煊不覺流露出崇拜的目光:“我那個豪門大哥,怎麽說呢?絕對是瑪麗蘇小說的頂尖霸總配置。長相俊美不凡,工作一絲不茍熱衷加班,性格穩重眼光毒辣……不是我吹,我家的家族事業在我哥的帶領下頻出佳績、再創輝煌!”
于日抿嘴偷笑,揶揄裴天:“你弟弟雖然腦子不太靈光,可眼神不錯。”
裴天說不出的震驚,在他為數不多的接觸中,他一直認為裴煊對自己很冷淡,兩人形同陌路。
裴煊說起哥哥來,滔滔不絕,只是想起自家情況,眼神瞬間黯淡。哥哥的事,他充滿愧疚,卻也不知該如何做。
“但是我哥這個人吧,給人距離感太強,怎一個陰郁冷漠了得,我好怕他的。那種明明很愛很想接觸,但一碰到他的眼神,就想撒腿就跑的程度……我哥簡直魔王在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于日毫不留情地笑出了眼淚。
裴煊氣惱瞪他:“你笑什麽?我說的都是真的。”
于日抹抹笑出來的眼淚,語調調侃:“陰郁?冷漠?魔王?”
裴天無奈:“我從未知曉裴煊的想象力如此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