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怎麽又來了?!”桃妖才踏進太上老君的煉丹房就被他指着鼻子吼!她滿臉堆笑,谄媚地對太上老君道:“小老頭,我明明才來,哪裏值得你說一個又字!”
“那剛剛走得是誰?!”太上老君開始吹胡子瞪眼,眼被瞪得滴溜圓,白發也不知怎的變得淩亂了。
桃妖仍舊笑着,說道:“小老頭,你年青着呢,你這眼神都不知道那是誰,我這老人家怎會知道?少說我也有好幾萬年沒來你這兒了,你可別胡亂冤枉妖!我和天帝新仇舊恨的加起來已經夠多了。”桃妖偷瞄了眼他的丹爐,說道:“我這次來呢就是想借借你的丹爐用用,不知能否行個方便,最好是馬上就用,不然,等天帝知道了,你可要遭殃的!”
太上老君突然糊塗了,剛才那個搶了他丹藥的明明和桃妖長得一模一樣。只是前一個一副死人臉,現在這個……倒是更像桃妖為老不尊神神叨叨的個性。他心咯噔一跳,忽然覺得大事不好,他從沒想過普天之下有誰有那般大膽敢化成桃妖的模樣,也沒想到她竟然能大膽到來他太上老君處拿丹藥,所以他看到是桃妖來了才會要什麽給什麽,待她走了,他才自己心痛。
他火燒火燎地吩咐仙童前去追,待他回來,看到自己的煉丹房一片狼藉,桃妖正在丹爐邊施法。他忽然覺得,老而不死真的不是東西!
桃妖施法完畢,睜眼,整個煉丹房已經煥然一新。太上老君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看着她,吓了她一跳。“可有追到那假冒我的妖怪?”
太上老君僵硬地搖了搖頭。
“小老頭,你就是太年輕了。沒眼力。”桃妖惋惜地搖搖頭。
“您老煉的是何物?”太上老君不理會她的揶揄。
“兩把劍!”桃妖看着丹爐,眼裏發着精光,“用我的桃木所做,以辟邪;用你的丹爐煉制,讓其鋒利;用瑤池之水沉澱,增其靈氣,最後用我的血開封。你說這兩把劍會怎樣?”
太上老君亦盯着丹爐,白眉下的眼睛炯炯有神,不禁開口道:“好!好!不會有更好的了!”
“七七四十九日,火不能停。”
“好!好!這當然不能停!”
“你是個好神仙。”桃妖找了個角落,“千萬不能讓天帝知道我在這兒,後果很嚴重的。”開始睡大覺。
人間。
徐侯贏偃僭越稱王,逾制建城,消息入了周天子姬滿的耳那可不得了,他命造父晝夜不停地趕車,命楚國攻打徐國。上天真的對他太好,造父在桃林之中為他尋到了八匹千裏馬,八匹馬齊頭并進,根本見不到車身,只見車輪卷起的煙塵滾滾。而楚徐兩國因婚約之事結下仇怨也正好被他利用了。楚人現在可是卯足了勁,以前沒理由洩恨,現在有周宗撐腰,南蠻本質表露無遺。
而此時的西王母就像情窦初開的少女,一日不見情郎就思念,于是姬滿只說了“與我同去吧!”她所有說服自己不能離開昆侖山理由都如煙般消散,她點頭,離開了昆侖山。為何一個凡人姬滿能來仙山昆侖?她不再思考。為何他與天帝如此相似?她不再思考。甚至于她忘了昆侖山中還有需要她庇佑的正在被天帝緝拿的孟小小和重明。
或許這就是讓所有生靈都沖昏頭腦的愛情。眼裏只有他,他就是全部。
在飛馳着的馬車上,姬滿為西王母講着他曾經的游歷,他管理的山河,他的見多識廣,他的談吐不凡,讓她更為傾心;一路上他的貼心照顧,暖心話語,讓她更為傾倒。
或許這就是愛情所獨有的魅力,只要一點點陽光就會燦爛,只要一點點寒風就會刺骨。
太上老君最終沒能搞清楚那個桃妖是誰?他整日在丹爐前守着,看着桃妖給丹爐注入靈力。他的丹藥被桃妖洗劫一空傳遍了整個仙界,而他因此決心閉關煉丹,也成了仙家一時的趣談。都傳他恨透了桃妖,卻不知桃妖正在他那兒自在逍遙。
有時候你相信了傳言,笑話着某些生靈,卻不知被笑着的正在漠視你的無知。當然,權當自娛自樂也無不可!
在打開丹爐的前一刻,太上老君忍不住問道:“這麽好的東西,您老準備給誰?”他的眼裏滿是精光。
“當然是給該給之人。”桃妖滿意的笑着,對爐內的兩把桃木劍充滿了期待。
太上老君卻是一驚:“送給凡人?!”
“有何不可?”
太上老君摸了摸常胡須,滿臉惋惜,“可惜了!”
“有什麽可惜的?!”
“這麽好的寶貝!”太上老君感慨道。
“小老頭,你果然老了。”桃妖扯了扯太上老君的白胡子,老氣橫秋地說道,“年輕就是想怎樣就怎樣!只要高興。你……”桃妖很同情地看着太上老君,白發,皺臉,老态龍鐘,就那雙眼還矍铄。
“哼,”太上老君把臉一扭,離了桃妖有三丈遠。“這三界內哪有像您老的,永遠都是春天。”
桃妖明白他的意思,他在嫉妒她的外表的年輕,生命的長久。可桃妖卻想到了別的,她确實永遠只能停留在春天了,她只能開花,再也結不了果。她沒了夏的繁茂,沒了秋的收獲,懼怕冬的嚴寒,她只剩下春,永遠只能活在春。
她被羨慕着。可她這樣不就像永遠活在童年的侏儒嗎?
打開丹爐,那兩把樸實無華的桃木劍靜靜地躺在裏面,它們與放進前的模樣并無什麽不同,太上老君想仔細看看他們,卻是不能再走進一步,那是多麽強大的劍氣呀!他甚至感受到有兩股劍氣在他體內流竄,互不相讓,又互為一體。真是咄咄怪事!
“您老趕緊收了,我怕我那仙童受不住!”太上老君說道。
桃妖沖他咧嘴一笑,慢悠悠地靠近丹爐,未了還圍着丹爐繞起圈來,嘴裏還念叨着什麽。太上老君不明所以,早已沒有占便宜的心,只盼桃妖速速離去。他還沒來得及求天帝保佑呢,桃妖就消失了,連同他的丹爐以及爐下的三位三昧真火一起消失了!
他急忙追去,又哪裏能追的上那只老妖!他早該想到的,唯有在劍煉制到極致的那一刻再澆以瑤池仙水才是最佳!
劍入瑤池,頃刻間,池水華光潋滟。而後桃妖捏了個訣,丹爐飛了出去,安穩地停在太上老君的煉丹房中。兩把劍斂了光芒,落在桃妖的手上。待她準備離開時,忽覺得昆侖山與往日不同,安靜的死寂的同時有一股焦慮在浮動,這是不該屬于昆侖的。她閉眼一探,急急朝昆侖山深處飛去。
山之巅,雲霧環繞,一座大殿隐約浮現,大殿之頂,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迎風而立。還未等桃妖欣賞,他便化為金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桃妖飛來,頭一仰,金嘴對準桃妖的位置狠狠而下,桃妖避閃不及,只覺肩膀處疼痛難忍,而後虛晃一招,遠離金雞。可桃妖的慘叫聲卻一直未停。
桃妖站定,右手抱着左肩,滿臉痛苦。雲霧漂浮,對面的金雞又幻化成人形,正是重明。他冷着臉,對桃妖說道:“知道什麽是疼了?!”話語又飽含關切。
桃妖歪着頭,皺着眉,說道:“疼得厲害!”
重明一副嫌棄的模樣,走進她,掐了個訣,桃妖就感覺不疼了。其實能有多疼呢!只是一個慣于裝疼,一個慣于冷臉罷了!
“嘿嘿!”桃妖沖着重明傻笑,“居然不疼了!”
重明沒有理會桃妖,從大殿的屋頂飛下,入了殿內,桃妖尾随其後。偏殿內,孟小小無聲無息地仰躺在玉床之上,右手緊緊握着一串風鈴。桃妖在玉床邊站定,附身細細查看了孟小小一番。擡頭,與重明眼神交彙。她右手捏訣,口中念咒,探尋一番孟小小緊握着的風鈴。那一刻比她入極北之地還要冷,那是由外而內,可逃可避,這是由內而外,無處可逃!
“已是無解。”重明看着桃妖,眼裏透着無奈。
她記得很清楚,就在七七四十九日以前,她放心地離開昆侖,以為昆侖山是孟小小最好的庇佑之所。
“桃妖所為,我們全無防備。”重明道。
桃妖沉默了,鵬逍将她誤認是他失憶,太上老君将她誤認是迫于桃妖的威名,而重明和孟小小将她誤認……是出于對她的想念吧!被仇敵帶走,憑空消失在三界之內,十年杳無音信,突然出現,又怎會防備呢?
“我去問問西王母,看看她那兒有沒有什麽寶貝。”桃妖欲轉身離開。
重明卻道:“西王母以離開昆侖,去了人間。”
“和人間的天子一起?”桃妖才邁開的腳又停了下來。
重明點頭,桃妖心裏五味雜陳,“也好。”她只吐出了這兩個字。“也好。”重明也低聲感嘆。桃妖沒有資格怪誰,她唯有努力改變現狀。西王母曾護佑過她在乎的朋友,對她已是仁至義盡。說到底她還是欠西王母的。
孟小小三魂七魄只剩一魂一魄,而閻王本只剩一縷殘魂,經這些年桃妖的血氣供養後才得得以将三魂七魄重新聚集,可現如今再受重創,魂散魄滅。所以重明才會說已無解。
桃妖将孟小小連着那玉床一同帶去了龍門山,那是她在很早早以前就為孟小小尋好的一座仙山,她曾畫了地圖給孟小小,可她沒有告訴孟小小那座仙山就在度朔山附近,就在鵬逍的那座山附近。她給它取名叫龍門,當時她覺得自己已經成了鬼門,就得取個陽氣重的名字。這座山一直沒派上用場,誰又料到她再度踏上這座山時會是這副光景!
山中有池,山中有屋,山中有桃樹,和鵬逍的那座山是如此的相似!又怎能不相似呢?那池是她所挖,那屋是鵬逍所建,那桃樹是他們一起所種!
重明說孟小小和閻王已回天乏力,可他仍然用自己的神力守護着他們。桃妖離開前,他對她說:“好好照顧自己。”這或許是他對桃妖說過的最溫柔的話語。桃妖笑着點點頭,給這座山布下結界,就離開。
他們都知道還有兩個寶貝可以救孟小小和閻王,但卻都矢口不提。那是與桃妖同歲的寶貝——源土和思水,這是開天辟地之時一切生命的起源,極具靈氣,用其捏好身形後,将剩餘之魂引入其中,哪怕只是半縷殘魂,亦是能讓原有的魂魄和肉身複還,可三界之內再也沒有它們了。可超脫三界的玄鏡,或許存在。玄鏡乃是一方祥和之地,生靈一旦入內,武力法力盡失,若有生靈做有損祥和之事說有損祥和之言,必将受到懲處。也正因為如此,只有內心真正祥的生靈才能入的了玄鏡,可內心祥和的生靈一旦入了玄鏡,就與玄鏡融為一體,再也無法走出來,而內心不再祥和的生靈因為無力反抗只能留在玄鏡接受懲罰,其結果,要麽變得祥和,要麽徹底消失,總之,玄鏡之地,進的去,靠實力,可想出來,就是癡心妄想。
所以重明沒有提起,只默默守護孟小小和閻王。所以重明讓桃妖好好照顧自己,就是希望她好好的,不做不可為之事。
可,桃妖會如何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