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婆子和李氏都非常疼愛孩子,而且兩個人均膝下無子,具體原因葉剪秋倒也聽說一些,那就是多年前的那場災難……所以,青陽鎮的百姓特意避開這敏感的話題,人們見面寒喧,從不打聽對方家裏有幾口人。
看着葉剪秋拉着板默默離開,李氏擔憂的目光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
葉剪秋煉出了好耳力,當司徒瑾騎着馬離府還有幾十米他就能聽到那棗花的馬蹄聲,然後來到樹下等待。
司徒瑾回到家,照例在槐樹下停了馬,葉剪秋靜靜的站在那裏,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看到樹下的人,司徒瑾覺得自己的心有一種被泉水洗滌後的寧靜。不管什麽時候,葉剪秋總是像早春的風一樣溫柔,永遠是那麽慢條斯理,從從容容。
葉剪秋拉着他的馬,撫摸着棗花的頭,對司徒瑾道:“回來啦?洗洗手去吃飯吧!”
“嗯。”
司徒瑾聽話的去了。
葉剪秋将飯菜布上桌,今天他準備了兩葷兩素:用西紅柿熬制的濃濃蕃茄醬做成的茄汁蘑菇,還有加了黑木耳紅甜椒的蒜泥白肉,用槐花蜜汁和綠豆泥做成小月餅狀的甜糕,四季鮮嫩毛豆炒肉沫,再配上一盤兩拼小籠包。這盤包子的一半是薄皮透着綠意的三鮮素餡,另一半是透着醬紅色的香菇牛肉餡。最後他又端上一碗水果燕麥蜜豆粥,粥裏還加了一個嫩生生的糖心荷包蛋。
司徒瑾雖然吃飯時沒有像晉伯和朝歌那樣快,但是食量也不小,不管葉剪秋端上來的飯菜量有多少,他幾乎都能吃光,從不挑食。這讓身為廚師的葉剪秋非常有成就感。
但是今天司徒瑾發現葉剪秋有些不同,他站在自己身邊布菜的時候,總是用目光深深注視着自己。
司徒瑾突然開口道:“你有心事?”
他忽然發現自己原來也可以這麽小心,連聲音都溫柔的怕吓到葉剪秋。
葉剪秋點點頭:“嗯,有些心事,晚上我們談談可好?”
“行。”
司徒瑾答應的很爽快。
夏天的美,莫過于傍晚和黃昏。太陽是一個圓圓的紅,跌進雲裏,雲就燃燒起來。
等葉剪秋忙完手頭的工作後,就開始搬梯子上房檐。這個地方,他和司徒瑾都非常喜歡,高處遠眺,不僅能看到青陽鎮的風景,而且還能聞到彌漫的花香。
司徒瑾坐在房檐上如約而候,絢爛的晚霞中,終于露出了被夕陽染成紅色的小腦袋。葉剪秋艱難地上了房檐後,不由得長籲一口氣,然後軟軟的坐在司徒瑾身邊,遞給他一個酒壺。
司徒瑾笑了:“難道不是有話要說麽?”
“你先喝着,有話慢慢說。”
葉剪秋又掏出了用油紙包着的五香花生米和幾根麻辣鴨脖子。
司徒瑾不客氣的喝了一口酒,一股辛辣直沖上頭,他不禁咳嗽幾聲,臉都紅了。葉剪秋連忙給他捶背,連聲抱歉。
這裏盛産四大烈酒:悶倒驢,狼翻鍋,小雞蹦,猴兒笑。由于此地幹旱的原因,谷物細小堅硬,久煮不化,非常費炭火。所以當地的百姓經常将谷物磨成粉來食用,雖然做粥不易,但是釀酒卻是非常好。
葉剪秋給司徒瑾的酒,是自己用兒狼翻鍋做的酒頭,腌制而成的李子酒。鮮紅發紫的李子洗幹淨切上十字花刀,放入壇子裏,澆上幾瓶烈酒密封,半個月左右後,果汁和白酒就會滲出來溶為一體。
司徒瑾還以為仍是上次那甜滋滋的果子露,沒想到這次的酒這麽有勁兒!不僅濃濃醇厚的酒香中帶有一絲酸甜的口感,而且酒的色澤如紅豔剔透的寶石。
“真是好東西!”司徒瑾不禁稱嘆。
葉剪秋笑:“你喜歡就好。”他的手依然留戀司徒瑾那寬闊結實的後背,不舍得拿開。
夕陽終于消失在雲層裏,整個青陽鎮又溶進了月色中。
此時被夜色籠罩的青陽城,建築和樹影如同黑白膠片。在沒有電力的古代,沒有喧嘩,只有安靜。整個世界素面朝天,似一張清純的臉。
府裏的大門亮起了紅燈籠,輕風撥動時,在牆上灑下橫斜的影子。燈籠給夜色增添了幾分詩情畫意,也帶出了幾分幽幽的,不可言狀的情韻。
月色下,正在細酌慢品的司徒瑾是一道最美麗的風景,他雙眼似水波橫,長眉似山峰聚,那不時被風掀起的衣袂和長發,更顯得他的人似風中最淩厲的一面旗幟……
看着近在咫尺的司徒瑾,葉剪秋卻無法開口。一則他覺得兩個人還沒有到無話不談的地步。二則身為紳士的自己,無法直接詢問對方比較隐私的個人問題。
“我能喝點麽?”葉剪秋開了口。
司徒瑾看了看他,将酒壺遞了過去。
葉剪秋捧着酒壺,毫不猶豫地喝了幾大口,頓時一條火舌從喉嚨裏直沖而下,腦袋嗡的響了起來。
呼吸有些困難的葉剪秋将酒壺還給司徒瑾,司徒瑾則好笑的接過來道:“不勝酒力,就少喝些。”
被酒精刺激後的葉剪秋膽子大了許多,他開口道:“我能問你一個問題麽?”
終于來了!
司徒瑾不禁笑了:“只管問。”
葉剪秋不安地看了他一眼後,将頭扭到一邊。很快又回頭看他一眼,卻再次将頭扭到一邊……最終當他又一次看向司徒瑾後,鼓起勇氣大聲道:“大人,你若有非常喜歡的男子會怎麽對他?”
“相守到老!”
聽到司徒瑾堅定的回答後,葉剪秋情不自禁撲到他溫暖的懷裏,覺得自己就像擁抱着整個海洋……
真好!真好啊!他沒有看錯人,司徒瑾永遠是那麽出色,那麽優秀!
真開心!真開心啊!司徒瑾并沒有推開他,而是雙目含笑的看着自己!
當司徒瑾想開口說什麽,卻被葉剪秋捂住了嘴巴。
“你先別說話,我怕你說出來的,是我不能接受的。”
這麽美好的夜晚,他不想聽到一絲一毫令自己傷心的話。但是,好像很有希望是不是?
葉剪秋雙頰緋紅,雙目如一汪秋水:“大人,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我會守在你身邊,耐心等待……”
司徒瑾拉開他的小手,輕聲道:“好……”
葉剪秋伏在司徒瑾的懷裏,感受到對方身上好聞的葉道和淡淡的酒香後,開心的笑了幾聲,只聽到“嗆郎”一聲,葉剪秋竟然一把抽出了司徒瑾腰間的長馬刀!
司徒瑾臉色大變,他“嗖”的一下子就跳了起來,正要起身去奪,只見葉剪秋腳步踉跄,晃晃悠悠的舉着刀在房頂上大聲道:“我自橫刀向天笑!醉裏挑燈把劍削!”
眼看葉剪秋快要從房頂上掉落,司徒瑾飛身上前一把将他抱住,迅速卸下了他手裏的長刀。葉剪秋已經趴在他懷裏睡着了,軟綿綿的像個布娃娃……
司徒瑾苦笑,這個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