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刀城自開創以來,先祖便立下規矩,歷任城主掌權不得超過二十年,且行為受長老和朝廷的約束,為的是防止一人攔權,致幫派走入歧途。而選舉新城主的參考标準,除了過人的智慧和品德,剩下的只有刀法。
從青銅門少主被暗殺開始,到餘鎮出現連環殺手,落刀城刀法比賽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延期。即便在衆人眼中,真兇已經落網,但魔教和那些野心勃勃意圖統領江湖之人,仍舊在威脅着落刀城的安危。皇甫骥不得不繼續擔負起責任,掌管城中大小事務。
皇甫骥帶着人前往監牢,皇甫執和尉緋煙跟在身後。
皇甫執從昨晚便聽聞,雲初便是真兇,他是不願意相信這件事的。越靠近監牢,他的心情便越複雜。
衆人來到陰暗潮濕的監牢,一進大門,入眼的便是被綁在柱子上,關在特制鐵籠中的雲初。
皇甫執想走上前去,剛邁開一只腳,便被皇甫骥伸手攔住。他冷着臉示意皇甫執,面前之人除了敵人,什麽也不是。
皇甫執無奈,只能退下。
皇甫骥獨自走上前,厲聲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雲初一直微微垂眸,盯着面前那把未知材料打造的大鎖,聽見問話,靜默了許久,才擡起頭來,道,“你不是已經知道了?”
皇甫骥第一次這麽近距離仔細看他,驀然覺得,他很熟悉,很像多年以前,某個分別的朋友。他向前兩步,懷疑道,“你當真是魔教的人?”
雲初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雖然沒有開口,但表情已經表達出自己的意思,廢話。
一場毫無意義的對話,皇甫骥沒有問出任何答案。
落刀城對待兇徒,向來使用最惡毒的手段,但皇甫骥去了一次監牢之後,便下令,不能對雲初使用任何暴力,只需要嚴加看管。
從監牢出來,皇甫骥剛走到大廳,便看到姚雪站在門外等他。
他有些意外,快步走上前,道,“有事嗎?”
姚雪點了點頭,道,“有事。”
面對姚雪,皇甫骥從來沒有辦法拒絕,他帶着姚雪來到水池邊的涼亭上,單手背在身後,道,“你有什麽事情,說吧。”
姚雪道,“我想,能不能為緋兒訂一門親事?”
皇甫骥先是一愣,然後面色舒緩,笑道,“可以啊,這是好事,不知緋兒鐘意哪家公子?”
姚雪道,“我想為她定親的人是,執兒。”
皇甫骥倏然沒有了表情,他一直以來,雖然對皇甫執要求嚴格,行為也是諸多管束,但唯獨感情的事情,絕不插手。他吃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苦,不願讓皇甫執走自己走過的路。
姚雪看出皇甫骥的遲疑,面色一冷,道,“你不願意?”
皇甫骥忙解釋道,“不是,我對這件事沒有任何意見,只是這婚姻大事,怕執兒并不會聽我的。”
姚雪道,“婚姻大事本來就是父母做主,他怎麽敢不聽?”
皇甫骥疑惑的看着姚雪,有些說不出話來。
姚雪平靜了一番,道,“也罷,我們緋兒是破落小姐,确實配不上你們落刀城高高在上的大公子。”說完轉身欲走。
皇甫骥忙拉住她的胳膊,姚雪停下腳步,側目看着他的手。他愣了愣,猛然放開。
皇甫骥嘆氣道,“我想,執兒也喜歡緋兒。”
姚雪抿唇笑了笑,輕點了點頭,提步離開。
皇甫骥看着她的背影,內心百感交集。他不敢相信,當年的姚雪,會變成這個樣子。若不是面前這個女人,擁有和姚雪一模一樣的臉,他怎麽也不敢相信,她們會是同一個人。
姚雪回到房中,尉緋煙一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便奔了過去,氣呼呼道,“娘您知道嗎?城主是不是老糊塗了,不殺雲初就算了,還好吃好喝養着,他到底什麽意思啊?”
姚雪被尉緋煙扶着坐了下來,平靜道,“城主做什麽,自然有他的道理,咱們寄人籬下,還能事事順自己的心嗎?”
尉緋煙失望的垂下了頭。
姚雪瞥了她一眼,道,“剛才我去見了城主,向他提了婚事的事情。”
尉緋煙心中的失落更甚,她小聲道,“結果如何?”
姚雪嘆氣,“他好像有些不樂意,說皇甫執的婚事必須聽他自己的。不過,他會幫我們說服他的。”
尉緋煙道,“娘,那您的意思,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姚雪道,“不出意外,應該是沒有問題了,只是你這邊,還要努力努力。”
尉緋煙疑惑的看着姚雪。
……
月光從窗戶中照進來,照在一個巨大的花瓶上,這個花瓶的高度正好到皇甫執的胸腔。花瓶中種着一株龜背竹,厚厚的葉片,在月光下閃着綠油油的光。
敲門聲響起,皇甫執的思緒回到了腦海。
房門打開,尉緋煙端着一個托盤走了進來。
未等皇甫執開口,尉緋煙直接道,“我是來幫你治病的。”
皇甫執嗤笑出聲,道,“尉大小姐真是說笑了,你看我哪裏像有病了?”
尉緋煙道,“我能治好你的手。”
皇甫執收住笑臉,驚訝的微張着嘴,蹙眉道,“你說什麽?”
尉緋煙道,“我想你知道,我是誰的徒弟。現在我師父已經仙去,這個世界上,只有我能治好你的手。”
皇甫執沉聲道,“倘若果真如此,在下自當萬分感激。”
尉緋煙走到桌前,将托盤放在桌上,語氣冷冷道,“手給我。”
皇甫執坐了過去,将手伸了出來。
尉緋煙掀開托盤上的白色紗布,一碗綠色濃厚的藥水出現在面前。
皇甫執瞪大眼睛看着這碗東西,疑惑道,“這是什麽?”
尉緋煙邊用浸了藥水的紗布往他手上塗,邊道,“這些藥水塗在手上,會有點痛,十二個時辰之後洗幹淨,沾了藥的皮膚會發幹發白,再塗另外一種藥,你的手便會麻木,到時候齊根斬斷,傷口敷上第三種藥,敷四天四夜後拆除繃帶,待傷口痊愈,你的手便會如常人一般。”
皇甫執好奇道,“到底是什麽藥?”
尉緋煙擡眸看了他一眼,道,“這是我的獨家秘方,以後潦倒了,還指着這個賺錢,怎麽能告訴你?”
皇甫執笑了笑,道,“對,對,不說,不說。”
他現在喜悅之情滿溢,對這些無關痛癢的問題并不執着。折磨了他将近二十年的問題,終于要被解決了,他除了興奮還是興奮。
尉緋煙将藥膏塗好,又幫他包上傷口。
半柱香後,藥效開始發作,兩根手指上的劇痛,讓皇甫執倒抽了一口涼氣,這種感覺,就像無數根小刀,不停的切割他的骨頭,鑽心蝕骨的痛。
尉緋煙從懷裏掏出一顆黑色藥丸,道,“吃下這個,會好一些。”
皇甫執趕緊吞下,又過了一刻,疼痛感才減輕。
夜深了,尉緋煙遲遲沒有離開。
皇甫執有些坐立不安,他現在又累又困,很想歇息,但卻不好對恩人下逐客令。
他嘗試問道,“尉大小姐,是不是還有事情找我?”
尉緋煙紅着臉,欲說還羞。
皇甫執見她确實有事,忙追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告訴我,若是需要,在下定當竭力相助。”
尉緋煙擡着眼睛看他,咬着嘴唇道,“你可有心上人?”
他一下明白了尉緋煙的意思。
皇甫執有過不少相好,但都是些庸脂俗粉,喜歡或者不喜歡,都會很直接的說出來,他不怕傷女人的心。
但面對尉緋煙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容貌,他實在不忍心直接狠心說,确實不喜歡她。
皇甫執已經顧不得考慮更多,只緊張道,“尉大小姐,已經很晚了,你先回去歇着吧,有什麽事,我們以後再說。”
尉緋煙站起身,道,“有沒有心上人,就一句話的事,你告訴我便是。”她狠了狠心,直接道,“我喜歡你,你喜不喜歡我?”
皇甫執被這突如其來的告別吓到,差點把自己的腿掐破。好在他的手現在使不上太大力氣。
皇甫執也站了起來,不知所措道,“這些明天再說也不遲。”
尉緋煙道,“你喜歡覃柒?”
皇甫執啞然,她怎麽會這麽想?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別胡思亂想了。”
在窗外監視一切的姚雪,将房內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她看得出,皇甫執并不喜歡尉緋煙,也許以後會喜歡,可她不想再拖拖拉拉。
姚雪控制着尉緋煙的思想,她指導着尉緋煙擡起手,解開了腰帶。
尉緋煙将衣服從身上扒開,皇甫執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的動作,震驚到了極致。
他的震驚,并不是來源于她吹彈可破的皮膚,近乎完美的身材,而是因為,她肩膀上一塊熟悉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