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實中就不一樣了。
白允寧願更多的感受那些美好的事情,現實的生活實在是太過辛苦了,如果在能夠接觸到溫暖的時候,還要否認溫暖,刻意的去接觸那些冰冷的東西。
白允和沈從安兩個人在樹林裏慢慢的往前走。
樹林裏有一股樹木腐爛的味道,混合着樹葉的清香,讓人莫名覺得有些頭昏腦漲。白允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只覺得有些不舒服。
他和沈從安兩個人不知道怎麽走的,竟然走到了之前那個人進來的那個洞口。
白允覺得那個洞口沒什麽不安全的成分,便和沈從安又一起湊到了那個洞口。
樹林裏是陰暗的,那個洞口卻是隐隐的透着亮光,似乎能夠看到洞口的另一邊。
白允微微探頭,那個洞口看起來是偏大的那種,他是可以順利穿過的。沈從安卻像是突然聽到什麽聲音一樣,使勁拉着白允的手把白允從那個洞口拉進來。
“別出去,我覺得有哪裏不對。”他說道。
“我看到了。”白允臉色有一瞬間的陰沉。
這是他以前從來都不會有的表情。
“你看到了什麽?”沈從安有點好奇。
“外面全是失敗的實驗品。”白允閉了閉眼睛,緩去自己看外面的場景那一刻的不适感。
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學校會有這麽多失敗的實驗品。
剛才那一眼,所見的地方,幾乎都有人的屍體的存在。有的已經腐爛成白骨,有的還只是腐爛了一半,還有的一些就像是剛剛睡着那樣。
這讓他覺得很惡心,也很恐怖。
現在的□□技術是很發達的,就算是一個人死了,還能複制出同樣的一個人來。雖然政/府一直是對這樣的事情明令禁止的,但是他們學校連人體實驗這樣的事情都已經做出來了,又怎麽會在意這種事。
任何人因為人體試驗死亡的話,再制作出一個□□人就好了,反正現在還有記憶植入這種東西,制作出來的□□人不會跟之前有任何的區別。
白允之前一直認為,他們學校雖然的确在用學生做人體實驗,但是也是在一個不傷害學生本身身體的前提下。
最起碼五年之後回去的那個人,還是他們自己。
但是從外面的一切來看,可能五年之後回去的也并不是那個人本人,而是一個被□□出來的人。
“實驗品?”沈從安想了想,也明白了。
他們兩個人在樹林裏又呆了一會兒,白允的情緒卻是前所未有的低落起來。
他沒想到,這個學校的壞,比他想象的要多很多。
他也曾經看到過很多事情,有的人在女孩子被侵犯以後,會說是女孩子的錯;有的人在做了錯事以後,還要把所有責任推到其他人頭上;有些人為了一己私利,傷害別人傷害自己的親人……白允覺得,這些人做的事,已經算很壞了。
然而他們學校做的……
白允沒被沈從安握着的那只手用力的握緊,用力之大甚至讓他的指尖深深地嵌入了手心裏。
這個學校是真的有太多太多他不能夠容忍的東西,他一定要盡力讓學校被繩之以法。
沈從安雖然不能說非常了解白允,但是他也差不多知道白允大概在想些什麽。
他無意于張口替那些人說出什麽解釋的話來,畢竟他們做下的那些惡事,是真真正正存在的。
如果不是白允神經有些敏感,如果不是白允帶了那種能夠抵消對他們催眠的香,他們也會是其中的一員。
這是學校做下的錯事,雖然他們受到的傷害很小,他們也是沒有辦法原諒那些人的。更何況,那些已經被做了人體實驗,已經受到了傷害的人,要怎麽原諒這些傷害他們的人呢?
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如果換做是他的話,他也不會選擇原諒。就像他現在雖然已經竭力的讓自己和別人交流,但是他還是無法原諒當初那幾個傷害過他的孩子的。
更遑論,現在這些人做下的,是更加不可饒恕的事情。
白允和沈從安兩個人慢慢的往回走,只是白允的情緒終究是低落的。
他實在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現實,那些他曾經接觸到的同學,有一天會變成□□出來的人,而他們甚至看不出來那個人究竟是不是本來的那個人,不知道那個人究竟還在不在。
這恐怕是最可怕的一件事情,你無法想象你身邊的那個人,是不是真的存在的,甚至如果沒有熏香存在的話,他面前的這個沈從安,也都是虛假的。
想到這裏白允就覺得腳步虛浮,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他腳下踉跄,差點摔倒。沈從安輕輕的拖着他的胳膊,嘴裏關切的問道:“你怎麽了?”
白允搖了搖頭,只是用力的握緊了沈從安的手。
這個人不可能是假的。如果真的是假的的話,那他為什麽能夠感受到他的溫暖,能夠感受到他對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這個人又怎麽可能是假的?
想着這些事情的時候,白允的思緒是亂的。
沈從安看着白允的臉色,只覺得白允今天是不是真的非常不舒服。他輕輕的把白允打橫抱起,對着白允說道:“我抱着你回去吧。”
說實話,白允自打記事以來,就沒被這麽對待過。
他的父親一直告訴他,他是個小小的男子漢。從他剛開始記事起,他就沒有了“抱抱”這樣的待遇,平時最多能夠得到的,是父母牽着他的手走路。
後來父親出事了,母親每天連帶他出去玩的時間都沒有,更別說抱抱他了。
現在這樣躺在沈從安的臂彎裏,頭枕在沈從安的肩膀上,白允只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安心。他幾乎用盡所有的力氣才讓自己不要落下眼淚來。
“沈從安……”白允輕輕張口叫了沈從安一聲。
“嗯,怎麽了?”沈從安聽出了白允聲音裏那幾分依戀的感覺,他偏過頭在白允的側臉上輕輕的吻了一下,這才問道。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我也是不存在的,你會不會難過?”白允擡起頭,問了沈從安這樣一個問題。
“你怎麽會這樣問?”沈從安把白允往上托了托,擡起頭一邊看着路,一邊對白允說道,“我肯定會難過啊。不過我可能更不願意相信你是假的。就算到時候全世界都告訴我,你只是我的一個夢境。我可能還是要把你掘地三尺的找出來的。”
沈從安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白允一直擡着頭看着他,卻怎麽也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他想湊近一點,卻被沈從安放下了:“好了,到了,我去叫校車。”
白允站在樹林的入口,有些惶然無措。
他不知道自己內心湧起的那種感覺到底是怎樣來的。可是理智卻告訴他要緊緊抓着沈從安,因為如果他不緊緊抓住沈從安的話,沈從安可能會在下一刻就消失不見了。
“你到底怎麽了?”沈從安叫了白允一聲,問他。
他實在是不明白白允究竟怎麽了。
如果是因為那些失敗的實驗品而覺得不适應的話,當時就應該表現出更強烈的反感才對,怎麽現在走的越來越遠了,白允的臉色反而越來越不好看了?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
只是白允卻一直都不願意告訴他。好像這件事不能和他說一樣。
究竟有什麽事情是不能告訴他的?沈從安有些奇怪。
他們兩個現在的關系應該比之前要親密很多,畢竟現在是戀人,而之前只是單純的室友罷了。只是他有時候卻覺得,選擇和白允在一起了以後,白允反而離他越來越遠了。甚至有很多事情都不願意告訴他,只是自己一個人默默地擔着,究竟是怎麽了?
白允一擡頭就看到沈從安擔憂的視線。原先他們兩個人進學校的身高是差不多的,現在在學校裏待了大半年,沈從安的身高卻明顯比他高出來那麽一節了。
他并沒有因為這樣的身高差而覺得不舒服,反而覺得會讓他更安心一些。
“沒什麽,只是看到了那些失敗的實驗品以後讓我想到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整個人都有點不舒服罷了。”白允揉了揉自己的臉,讓自己的情緒能夠緩和下來,對着沈從安說道,“抱歉,可能是因為在學校裏待的太久了,我整個人的情緒都有那麽一些不太對,讓你擔心了。”
聽到他這麽說,沈從安才真的放心下來。他并不介意白允隐瞞他什麽事情,更多的是擔心白允自己受不住。
輕輕的揉了揉白允的頭發,沈從安說道:“沒關系,以後有什麽事情就告訴我吧。那些你解決不了的,我們一起解決。”
“嗯。”白允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