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鬧情緒 要化了……
方舟自知, 在B司的面試中表現得差強人意,料定不會有後續。正當她考慮将職位的找尋範圍,從她所在的巴符州擴展至全德, 竟意外收到了B司HR二面的通知。
好在工作日裏,諾亞安安分分地待在斯圖, 不輕易來攪亂她的心神,她得以專心致志地準備面試。
在二人不在一處的每晚, 一過飯點,諾亞都會準時打來視頻電話,确認她是否有好好吃飯。
偶爾,他也會隔着網線, 跟她一塊兒用餐。他吃飯速度很趕, 一下塞入許多食物, 腮幫子鼓鼓囊囊的, 像一只嘴裏藏着榛子的小松鼠,模樣相當可愛。
方舟每回都忍不住盯着他瞧,看他吃飯比看吃播視頻更容易有代償滿足感。
諾亞在電話那頭問:“下周一的聖靈降臨節, 我打算請Nils和Liam來圖賓根家裏吃飯。你有時間嗎?要不要一起?”
方舟并不樂意。和他一塊兒招待他的兩位舊友,幾乎就等于公開他們的關系。
“只是邀他們去三樓吃個便飯, 順便捎上你這位鄰居。”諾亞自認為已經做出了足夠的妥協。
方舟略作猶豫, 依舊說:“我周一約了學姐去Metzingen買衣服。”
“哦?那你們準備去哪家店?在公共假日還開門營業?”諾亞本可以裝糊塗, 可他實在惱她一直以來的回避态度,忍不住将她的謊言揭穿。
方舟暗惱:戀愛果然會讓人智商銳減, 她編謊話的本事大不如前。
“你要是覺得尴尬,那就叫上你的學姐,還有你那個‘小個子’朋友,她挺會叨叨。”
他的朋友和她最親近的朋友碰面, 這反倒更像是要公開。
此時的方舟已打定了主意不依他,神情淡漠地說:“三樓的餐桌是四人座的,坐不下那麽多人。”
諾亞本打算接話說,可以改去她那兒,可他心知肚明,她不過是單純的不情願見他的朋友,再怎麽央求都是徒勞。
他只得作罷,沮喪地哼哼了幾聲。
方舟笑問:“你這發出的是什麽聲兒?你的狗尾巴被人踩着了麽?”
諾亞悶悶地自言自語說:“心被你踩了一腳,你還幸災樂禍?”
說這話時,他的聲音很輕微,細若蚊吟,視頻那頭的人似乎并未注意到,又或許只是假裝沒有聽見。
挂了電話,諾亞越琢磨越覺得憋屈,竟開始沒來由地胡思亂想。他忍受不住患得患失的折磨,最後索性摸黑回了一趟圖賓根。
意外在周中見到他,方舟心中頗感歡喜,面上卻未表露出絲毫,只嗔怪道:“不是說好了只在周末見麽?怎麽破例了呢?”
就跟小狗見着了新鮮肉骨頭似的,諾亞撲上來就啃。等進行到了過程中,還不住地抓她、咬她。
方舟暗笑:還口口聲聲說要收斂些,可狠勁一起來,他那模樣像是要将她鑿通碾碎。
雖然諾亞表現得像只失了智的瘋狗,可臨近末了,他還是不忘今日特殊,逼迫自己适時離開。
他手機上同步了她的生理周期,要是碰上每月最可能有危險的那幾天,即便他穿戴妥當,也依舊堅持在緊要關頭,及時撤離溫暖的小屋。
訪客忽然離開,鬧得方舟心裏空落落的。她輕揉小狗腦袋,溫聲道:“先前不是跟你說過,不用這樣麽?”
擔心失去的人此刻結結實實地被他摟在懷裏,諾亞心底積攢的怨氣煙消雲散。他拱着她的脖子撒嬌,“我們能不能在周中見一面?工作日實在太難熬~”
他拖出了慵懶的尾聲,聽得方舟心頭一陣酥麻。
此刻的她全身舒坦,懶懶地用手指繞着他的卷發把玩,“周末兩天三晚還不夠嘛?”
狗子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蹭她的下巴,“不夠,遠遠不夠。”
其實她也覺得不太夠。
“要不周三我去你那兒?”
諾亞還沒來得及高興,便聽懷裏人說:“你把周三晚上的日程空出來,要是有客人,你提前告知我,我不想被人撞見。”
又被潑了一盆冷水,諾亞忍不住抱怨:“怎麽談個戀愛還偷偷摸摸的?”
“我暫時還不想公開。”
“都快三個月了。”諾亞使了壞,弓起身咬她柔軟處,口齒含糊地說,“怎麽?你在別處還養了其他的狗?”
方舟忍俊不禁:挺好,他已經自我認知成狗了。
她把住他的腦袋,将自己從他作亂的舌尖下解救出來,拿手指輕點他的鼻尖,笑說:“喂你一個都喂不飽,我哪裏還有多餘的精力去養別的狗?”
諾亞咬住她伸出的手指尖,“那周三下午我派人來接你?”
“不需要。”方舟收回手,眼裏的笑意也淡了些,“我現在工作日都在斯圖,上班的地方離你的住處不遠。”
“你拿到offer了?”諾亞先是喜,緊接着又耷拉下嘴角,“什麽時候拿到的?這麽重要的事,怎麽不告訴我?”
“這周一剛入職。現在不是告訴你了麽?”方舟略顯心虛地避開他的視線。
諾亞扭頭緊追她的目光,“那你每天路上來回,會不會不大方便?”
“還好吧。剛入手了一輛二手車,單程就四十分鐘。”
方舟不大喜歡眼下話題的走向。
“太遠了。你住我那兒不是更方便?”
果然。
方舟輕笑,“你這是打算邀請我同居麽?”
諾亞一本正經地點頭,“嗯,你搬過來吧。”
看,這就是她始終憋着沒告知他的緣由。
見她遲遲不響,諾亞又說:“房子那麽大,你我分開住兩頭,你壓根都留意不到我的存在。”
方舟蹭蹭他,笑回:“你那麽大只,我想不注意都難。”她想用新的一輪游戲,将這個話題糊弄過去。
明知她在耍把戲,諾亞依舊心甘情願地入圈套,“随你吧。你要是願意來,我随時歡迎。”被蹭得燥熱難耐,他換了件新雨衣,又開始埋頭咬人。
方舟伸手扒拉來了手機,在通訊錄裏滑找。
狗眼立即警惕地盯住屏幕,“大晚上的,你找誰?”
“家庭醫生。”
諾亞眉頭微蹙,“你哪裏不舒服了?”
方舟放下手機,戳着他的面頰直笑,“我要預約打狂犬病疫苗。”
敢情是又在損他是狗吶。
狗就狗吧,只要是能待在她屋子裏的狗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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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底,平日裏寂靜的小城,因一年一度的內卡河撐篙船比賽,再度熱鬧起來。
老城廣場中心的集市上,搭起了白色的臨時帳篷,聚滿了聊天喝酒的人。
狹窄的石徑路上人流如織,諾亞怕方舟被擠走,便展開右臂,想摟住她的肩,卻被她輕巧地閃身躲開。他只得退而求其次,牽住她的手。
可片刻後,方舟又不動聲色地抽回手,讪笑道:“太熱了,我手心出汗了。”說着,将幹燥的雙手插.入緊身褲褲兜裏。
随着飲食趨于穩定,方舟的身形亦不再有太大變化。她開始嘗試穿着更為貼身的款式,不吝惜展示自己修長窈窕的身材。
諾亞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我不喜歡現在這樣藏着掖着的樣子,我們是不是可以公開了?。”
方舟撇撇嘴回:“再過段時間吧。”
諾亞重重地嘆息,“自打我們在一起,你從不單獨跟我出去約會,只偷偷摸摸地躲在家裏。我們的關系就這麽見不得人嗎?”
“現在不就是在約會麽?”
“哼,抱又不給抱,手也不讓牽。我大概是在和空氣約會。”諾亞賭氣撇下方舟,加快步伐朝河岸邊走去。
方舟篤定地在後面不緊不慢地跟随,絲毫不擔心她的小狗會跑丢。果然,沒走多遠,諾亞便回頭确認她的位置,等她跟上來,才重新邁開步子朝前。
嘴依舊撅着,腳步倒是放緩了。
比賽還未正式開始,河邊草坪上已經裏三圈外三圈地坐滿了人。諾亞尋了一處空當坐下,脫下外套,放在身旁的草地上,給她當坐墊用。
生氣歸生氣,體貼還是依舊。
方舟坐下,決定大發慈悲地哄一哄明顯在鬧情緒的小狗。她輕拍兩下他的背,動作更像普通友人,而非熱戀情侶。
這下,諾亞更惱了,扭頭向另一邊挪了挪。二人之間隔開的空隙,大到幾乎還能再坐下一人。
方舟并未将他的脾氣太當回事,正巧杜依此時打電話過來,她便跟好友聊了一會兒。
往年,她總會和杜依一起來觀賽。雖說是比賽,實際上更像一場行為藝術表演。參賽的選手身着五花八門的搞怪服飾,将船裝點得千奇百怪,更有甚者,壓根不用船槳,而是徒手劃船,誇張地表現出無奈又狼狽的樣子,逗樂岸邊的觀賽人。
今年,杜依選擇陪她的小鮮肉窩在家中,學姐也拒絕再度參加這個被她稱之為“無腦”的搞笑活動。
許是這兩位平日裏最親近的友人,今日都不會出現在老城區,方舟才敢放心大膽地帶着諾亞一起出門。
剛挂了和杜依的電話,身側的棕發帥哥沖她擺手打招呼。
“我覺得你有些面熟,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方舟尴尬一笑。這搭讪臺詞未免太過老套。
“你來自哪裏?”
“中國。”
“啊,我去過中國,你是來自中國的哪座城市?”
留意到了身旁的動靜,諾亞挪近了些,探頭看向那男孩,一臉警惕的模樣,像是在探查敵情。
方舟撇了他一眼,不以為意。
她拒絕搭讪的慣用臺詞是:我只是游客,明天就會離開德國。
可沒等她開口,對方又說:“啊,我想起來了,我在K教授的Vorlesung上見過你。有一回我們的Tutor病了,是你代課給我們上的Tutorium。”
那是一節面向全部心理專業本科生的講座課,K教授好心給了她這門課助教的職位。
方舟感受到了來自另一側的低氣壓,撒謊道:“你認錯人了。”
“肯定是你,Zhou,對不對?”男孩把她的名字念得很标準,“我給你的學校郵箱發了兩封郵件,你都沒有回複。”
方舟繼續打馬虎眼,“你真的記錯了,東方人的面孔對你來說可能不太好分辨。”
“啊,抱歉。不過你真的很有魅力,”男孩直球得不可思議,“可以要一下你的聯系方式嗎?”
方舟終于可以搬出那句:“我只是游客,明天就要離開了。”
“哦,那真是太遺憾了。”男孩終于放棄,回過頭,繼續和他的夥伴們聊天。
一旁的諾亞無奈輕笑一聲,“你想回絕別人的搭讪,其實有很簡單的說辭:你有男友。”
方舟讪笑,“哦,我一時沒想起來,我現在多了這個理由。”
“你哪裏是沒想起來,只是壓根就不想提。”諾亞一語道破。
接下來的時間,諾亞始終一言不發。周圍人笑得前仰後合,只有他們二人,似乎身處名為沉默的結界之中。
直到比賽結束,他們随着人潮重新走回老城,諾亞依舊一聲不響。
路過一家冰激淩店,方舟主動示好,戳了戳他的胳膊,問:“想吃嗎?這家有肉桂口味的。”
此時的諾亞已經消化掉了不滿情緒,心平氣和地說:“我來買吧。你想吃哪個?”
以往方舟都會要一個巧克力球,但想着他會過敏,就問:“你對榛子不過敏吧?”
“怎麽?你打算親口喂我嗎?”諾亞揚起眉。
方舟張望了下,附近沒有熟悉的面孔,便說:“倒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得在家裏。”
聞言,諾亞倒沒顯得多有興趣嘗試,反而揶揄道:“看吧,就是見不得人的。”
方舟嘗了一口諾亞手裏肉桂口味的冰激淩球,依舊吃不太慣。
見她飽.滿的唇上挂了些米白色的乳.液殘留,諾亞擡手替她抹去。他刻意放緩了動作,在她唇峰處停留,輕輕地按壓。
即便已經親昵了三個月,這細小的動作依舊引得方舟微微顫栗。腦袋一熱,她張口咬住他的拇指,還習慣性地吮了一小下。
一旁路人打量的目光,讓她立即意識到,大庭廣衆之下,這樣實在不妥,迅速松了口,眉眼彎彎地看着他。
“還抱怨我愛咬人,你不也一樣?”諾亞說着,垂首索吻。
方舟仰身躲開,“這種全村大出動的日子,小心被人撞見。”
她能當衆胡亂咬人,怎麽他就不行了呢?
諾亞拉着她快走幾步,拐進街邊一處狹窄的無人小巷,将她抵在石牆上。
他的動作太過迅速,方舟來不及反應,不設防的牙關立即被頂開。她輕輕吮着,不禁困惑:吃不慣的肉桂味道,怎麽到了他嘴裏,就變得香甜了?
不多時,已是水漫金山。方舟掙紮着說:“冰激淩要化了……”
她也快化了。
“一會兒重新買。”
河畔旁、街道邊人群的喧鬧聲、嬉笑聲,似乎都漸漸遠離,耳邊只剩下他的呼吸聲和你追我趕的心跳聲。
方舟背上出了一層薄汗,心中不由納罕:南德的五月真有那麽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