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亮起來,鳥蟲啼鳴傳進覃柒的耳朵裏,她從黑暗中清醒過來,猛然睜開雙眼。
覃柒坐起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棵大樹下,遠處的山林萦繞着淡淡薄霧,似夢似幻。
初升的朝陽灑下萬千金光,透過樹葉灑在地上,斑斑駁駁。初秋的露水浸濕了她的睫毛,她眨眨眼,一滴水從臉上劃過,她拾手來擦,這才意識到,衣袖已經濕透。
覃柒回憶起昏迷前發生的事情,她受了重傷,掉進水裏,之後便什麽也不記得了。
但是,受了重傷,龍鱗已損,她為什麽身體沒有感覺到疼痛?
覃柒低頭檢查,發現自己的傷口竟然消失了,龍鱗上的殘缺也愈合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又是誰救了她,她一點映像也沒有。
難道是雲初?
想到雲初,她才趕緊起身,四下觀望。
覃柒最後的記憶裏,雲初正在和葛寒秋殊死搏鬥,她擔心他會不會出事了。
覃柒在林間奔走,不停地呼喊雲初的名字。她知道,雲初若是平安,一定會下來找自己的。所以,雲初一定會出現在林中
飛鳥聽得到她呼聲裏的龍吟,被驚得四處飛竄。
密密麻麻的數目擋住了覃柒的視線,讓她莫名煩躁,她飛身而起,站在一棵巨樹的樹冠上,遙遙遠眺,遮天蔽日不見盡頭的綠色綿延而去,遠山起伏,一條長長的河流像金色的長龍,蜿蜒而去。
覃柒找了很久,仍舊沒有看到雲初的身影,她想,或許雲初沒有下來,被葛寒秋捉去了。雖然以雲初的武功不太可能會輸,但她還是想試一試。覃柒她看着不遠處的懸崖,決意攀岩而上。
她剛從樹冠上跳下來,便聽到一陣輕靴踏地,枯木碎裂的聲音傳來。
一個人影出現在覃柒的背後,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氣,許久才轉身來看,身後之人果然是雲初。
她開心的迎了上去,抱緊他的脖子,久久不願放開。
許久,覃柒才放開雲初,上下打量着他,道,“你沒事吧?”
雲初沒有回答她,而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望着她,不僅看不出重逢的喜悅,連任何情緒都沒有表露出來。
覃柒幹笑一聲,低語道,“你在看什麽?”
雲初搖了搖頭,道,“沒什麽?就是看看你的傷。”
覃柒忙用手捂住心口,道,“沒事的,沒有傷到要害。”
雲初的眼睛看着她的右手,沒有移開。覃柒自然明白過來,她暗暗将右手避在身後,用拇指劃了兩道傷口,頓時血流如注,為了讓傷口更自然,覃柒施法讓它變成泡過水的樣子。
覃柒手足無措的站着,等待雲初開口。她是個不善說謊的人,不知道該怎麽瞞住雲初。
雲初靠近她,牽起她的手,拿出一塊布幫她包紮,怕弄疼她,還細心的吹了吹。
覃柒看着雲初絕色的臉,心跳加速。
雲初道,“你受了這麽重的傷,還到處亂跑,萬一遇到兇獸該怎麽辦?”
覃柒怔怔的看着雲初。
雲初道,“答應我,以後我們走失了,你就在原地等我,我一定會去找你。”
覃柒輕笑點頭。
雲初幫覃柒包好手,握着她的肩膀查看,做出不解的語氣道,“你受了那麽重的傷,怎麽像沒事一樣。”
覃柒有些慌亂道,“沒有傷到要害而已,還是很疼。”
雲初皺眉道,“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覃柒搖了搖頭,道,“不是的,是我拖累了你。”
雲初将雙手放在覃柒的肩膀上,微微蹙眉看着她。覃柒道,“怎麽了?”
雲初驀然回過神,攢出一抹笑,聲音也倏然變得溫柔,他用拇指揉了揉覃柒的面頰,目光移開,道,“你覺得這裏怎麽樣?”
覃柒将目光移向遠處,掃視了一番道,“很美,美不勝收。”
雲初道,“那我們以後就住在這裏了。”
覃柒開心道,“真的嗎?”
雲初道,“真的。”
……
皇甫骥死了之後,姚雪便消失了。
皇甫執陷在悲傷中,無法自拔,他一心要幫皇甫骥報仇,派出很多人捉拿姚雪,又命人将尉遲烱和尉緋煙收押起來。
皇甫執本想将皇甫骥大葬,叔父皇甫骐卻阻止了他。
皇甫骐苦口婆心勸道,“叔父知道你心裏難過,我也很心痛。我和你的父親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好得就像一個人,我也不忍心讓他就這樣無聲無息死掉。但是落刀城正處在風口浪尖,若是城主被暗殺的消息傳出去,我們受到的,一定是滅頂之災。”
皇甫執知道皇甫骐說得是事實,他不得不認清現實,淚流滿面道,“我爹為了落刀城幸苦了一輩子,卻連一個像樣的葬禮也得不到,這讓我怎麽配做人子。”
皇甫骐勸慰道,“執兒,叔父知道你的難過,但若讓你父親自己選擇,他也會這麽做。你只有繼承他的遺願,重振落刀城,才是讓他安息最好的方式。”
皇甫執跪在皇甫骥的屍體旁,鄭重其事的道,“爹,您放心,我一定會抓到真兇,替您報仇。您安心去吧,我發誓,一定讓落刀城渡過難關。”
尉遲烱并不只想毀了落刀城,他有着長遠的計劃,想将落刀城的力量據為己有,所以并不打算将皇甫骥死了的消息傳出去,而是希望能讓皇甫執把查案的注意力轉移,于是在被抓之前,便買通了一些人做假證。
皇甫執親自審問尉遲烱和尉緋煙,想得到姚雪的下落。尉遲烱卻執意咬定,是雲初殺了皇甫骥,綁走了姚雪,還說他這樣做的目的,很可能就是為了讓青銅門散落的勢力和落刀城互相殘殺。
皇甫執自然不相信他的話,但又同時疑惑于,兩人為什麽沒有在姚雪被緝拿之後逃走,而是留下來自投羅網。
落刀城貼出告示,說是姚雪被人擄走,懸賞提供線索的人。
正當他無計可施時,侍衛找到一對倒夜香的夫妻,說是在皇甫骥遇害的那一晚,看到一個拿着玄青刀的人,帶着一個中年女子從落刀城的方向離開。
這對夫婦描述這兩人的外貌,與雲初和姚雪的并無二致。皇甫執因為父親的事情,已經失去了理智,他開始懷疑雲初,并對追殺姚雪的人下達命令,見到雲初的話一并捉拿。
姚雪是坐着火烈鳥離開落刀城的,沒有一個人看到她離去的時間和方向。她離開落刀城之後,立刻去找了葛寒秋。
她在約定的位置等了葛寒秋整整一夜,到了第二日中午,他才悠悠然趕了過來。
葛寒秋看着姚雪空手而來,道,“你沒有殺皇甫骥?”
沙妖漠然道,“皇甫骥已經死了,只不過拿着他的頭,我怕是城門也靠近不了。”
葛寒秋笑道,“可我怎麽相信你的話?”
沙妖道,“你讓我做的事我已經做到,我要的東西給我。”
葛寒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沒有想到,江湖之中,還有如此天真之人,不為自己留一條後路,便同人做交易,他頓時對她有些同情。
葛寒秋命人擡出無數珠寶,道,“姚夫人,這些珠寶價值連城,随便你挑,全拿去也無所謂,應該抵得了你要的那顆珠子。”
沙妖頓時勃然大怒,道,“你根本就沒有找到我要的東西,對不對?”
葛寒秋語氣頗為遺憾,嘆道,“東西我是差點到手了,只不過覃柒掉進了長生崖,我也沒有辦法。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派了人下去找,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沙妖震怒,眼神幾乎噴出火來,她聲音冷到極致,道,“你敢騙我。”她現在很後悔,怎麽能相信一個陌生的人類,而去傷害了一個對自己好的人。
葛寒秋道,“你到底要什麽?我給你的這些補償難道不夠?”
沙妖怒目看着葛寒秋,眼睛完全變成了黑色,似乎有黑煙萦繞在她的眼前。
葛寒秋看到她的眸色,頓時心生畏懼。他明明記得,姚雪雖然是神劍山莊的大小姐,但卻是沒有一點武功的,怎麽會做出這麽邪門的事情?
葛寒秋帶來的教徒亦是有些膽顫,但仍舊撲了上去。
沙妖掐住為首一個人的脖子,将嘴湊了過去,吸盡了他的精氣。
其實這些人一起上的話,沙妖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但他們看到已經有一個人被吸成了幹屍,頓時吓得雙腿發顫,不敢迎敵。
葛寒秋面漏恐色,道,“你是漠北的那個殺手?”
沙妖将兇惡的目光移向葛寒秋,他身下的馬頓時受了驚吓,發出一陣陣嘶鳴。葛寒秋自知惹了大事,不敢再造次,忙打馬離開。
沙妖提步欲追,被三個發抖的教徒擋在面前,她兇狠的看了他們一眼,他們哆嗦着連劍也拿不住,扔下武器逃走。
沙妖再想追去,葛寒秋已經逃遠,沙妖妖術微弱,沒辦法禦風而追,白天又沒有辦法召喚火烈鳥,只得怒喊,“葛寒秋,我一定會殺了你,将你碎屍萬段。”
沙妖不知皇甫骥真的死去,但也不敢再回落刀城,她那樣傷了皇甫骥,她想,他不會原諒自己的。
沙妖記得葛寒秋說,覃柒掉下了長生崖。她知道覃柒是妖,掉下去一定沒事。
如今長生崖是沙妖唯一知道的線索,她只好只身趕往,并暗暗起誓,找回妖靈,第一個要殺的人,便是葛寒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