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龍人已經知道覃柒的身份,他不理解,為什麽她只剩下魂魄,卻可以長存于世。
覃柒身上的龍氣幾乎微不可聞,這便證明她沒有靈元在身,但卻能保持魂魄不散,着實驚人。
疑惑歸疑惑,獵龍人并不準備因此而放過覃柒。他從拜入師門起,便發誓,滅盡天下妖龍。覃柒沒有了真身,他便決定讓她灰飛煙滅。
獵龍人拿着識龍氣的法寶,到處搜查覃柒的下落。
他的法器起初還閃着非常微弱的光,但出了餘鎮之後,便沒有了任何反應,如今已經過去了兩天。他猜測覃柒十有□□已經回了深海,于是一個人煩躁的坐在樹上喝悶酒。
正當獵龍人半壺酒水下肚,頭腦開始發昏時,他腰間的法器突然發出一陣忽明忽滅的光,他興奮的坐起來,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沒有看花眼,然後輕柔的摸着法器道,“好寶貝,咱們走。”說完狠狠親了親法器。
獵龍人伸出兩指,指了指背後的劍,道了聲,“起”,長劍便拔鞘而出,來到他面前,他抓起劍柄,飛身下樹。
獵龍人馬不停蹄朝着法器提示的方向而去,生怕錯過這一次,又要耽誤許久。
他來到法器指示的地點,還未看見人影,便聽到悉悉簌簌的聲音。獵龍人恐驚到覃柒,于是藏身于一顆巨樹上,伸着脖子向下看。
雖然他确實看到了人,卻并沒有看到覃柒的身影。入眼的只有幾個陌生男子,他們正聚在河邊歇息,一邊烤肉一邊喝酒。
那微弱的龍氣,便是從這些人中散發出來。
獵龍人覺得奇怪,不敢輕舉妄動,他暗想,許是覃柒使得障眼法,引開他的追蹤。也有可能是她設的圈套,等着他跳進去。
獵龍人一直蹲在樹上,從中午蹲到了晚上,腿幾乎麻痹,也未曾離開。
他一直觀察這些人,并未發現一絲一毫的異常。他們不是吃喝,就是圍在一個中年男子的身邊,商量事情。
獵龍人聽他們的話聽的并不真切,只依稀聽到“殺人”“吸血”“邪功”之類的字眼,好像要密謀殺人的樣子。
獵龍人并不關心他們密謀的事情,眼下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便是獵龍。
一行人正說話間,三個人押着一個男子從遠處推推搡搡而來。這男子看起來剛成年,還不滿二十歲,但表現的比任何人都要平靜,一副成熟自若,視死如歸的模樣。
三個人押着他來到為首的黑袍中年面前,将他按在地上跪倒,然後作揖道,“教主,這小子是落刀城的人,從他出城屬下就一直跟着。”
葛寒秋低頭看着男子,眼神像蔑視地上的一粒塵埃,語音低低道,“這些天,落刀城甚為平靜,不知道皇甫骥近來可好嗎?”葛寒秋沒有聽到一點關于皇甫骥已逝的消息,他不敢相信姚雪的話,必須問清楚真相,才能決定要不要進攻落刀城。
男孩陰冷着眼神看着他,一言不發。
葛寒秋剛從姚雪那裏慌不擇路逃跑,在下屬面前出盡了洋相,正不知何處發洩怒火,見男子如此不把他放在眼裏,自然更是怒不可遏,他心中大怒,面上卻含着一絲笑道,“你只要回答這一個問題,便能全身而退,我想,你不會蠢到不知道怎樣做吧?”
少年咬牙道,“哼,要殺便殺。”
葛寒秋拔劍對着少年,道,“果然是皇甫骥□□出來的,都心甘情願為他送命,既然這樣,留着你也沒什麽用了。”
修仙練道之人本就慈悲為懷,獵龍人眼見少年快要被害,不得不從樹上飛身下來,喊道,“住手。”
葛寒秋擡眸來看,一個渾身破爛,瘋瘋癫癫的男子出現在面前。
獵龍人道,“葛大教主,還請手下留情才是。”他躲在樹上一下午,為首之人的身份早就一清二楚”
衆人看着這乞丐模樣的人,驚愕不已,還從來沒有人敢從斑翎教的手裏讨人。衆人反應許久,驀然被他逗笑,邊笑邊道,“呦,這世道還真清白,連乞丐都不去大街上乞讨,跑來這裏伸張正義了。”
少年不忍獵龍人為自己喪命,忙道,“這位師父,莫為了我無辜受累,快些走吧。”
獵龍人看着葛寒秋道,“放了這小子吧,你要問什麽,我幫你問。”
葛寒秋冷漠的看着獵龍人,一言不發。
獵龍人走到少年面前,抱着胳膊,故意冷聲問,“小子,人家問你問題,你答了就是,別浪費大家時間。”
少年不知道他想做什麽,一時無語。
獵龍人恍然大悟道,“你們這樣綁着他,他肯定緊張啊,一緊張什麽都記不清,先松開。”
葛寒秋舉劍,放在獵龍人的脖子上,想阻止他往前走。
長劍來到獵龍人面前,他臉色突然大變,兩指捏住劍刃看了看,道,“你見過龍?難怪在這裏發現龍氣。”
葛寒秋一連被兩個人輕視,自然不悅,他想抽回劍,殺了獵龍人,卻在用力兩下之後發現,根本就抽不回來。
葛寒秋這才知道,對面是真正的高手,甚至在江湖上很難找到對手的高手。
獵龍人突然嚴肅道,“你近來是否見過龍,又是否和它交過手?”
葛寒秋沒有回答,直接寄出一掌,獵龍人伸掌接住,兩人皆退出數米。
獵龍人雖也被擊退,但沒有受到一絲傷,葛寒秋卻被震的整條胳膊麻痹。
他怒道,“還不上。”
屬下蜂擁而上,撲了上去。
獵龍人情急之下,以獵龍的口訣,将衆人全部定住。
葛寒秋蹙眉,啞然無言。
獵龍人道,“你是不是遇到了龍?我告訴你,龍是非常危險的東西,離它越遠越好。”
葛寒秋收起劍,冷冷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獵龍人道,“你的劍刃上有着微弱龍氣,很明顯這兩日來同龍有過交手,難道你不知道?”
葛寒秋第一反應覺得,面前之人是個瘋子,卻在瞥到被定在一旁的教衆之後,仔細斟酌了一番他的話,斟酌之後覺得,他果然是瘋子。
葛寒秋自知不是獵龍人的對手,狠狠道,“什麽龍不龍的,我不知道,這小子就送給你了。”
獵龍人見他不像在說謊,追問道,“你是不是認識覃柒?”
葛寒秋收起劍,冷冷道,“死了,我殺的。”
獵龍人驚了驚,不可置信的看着葛寒秋,半晌無言。他反應過來後,放開了葛寒秋的屬下,繼續道,“你在哪裏殺了她?”
葛寒秋并沒有回答,而是提步離開。
獵龍人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滿目疑惑。
被救下的少年試探道,“老先生,您一直在說龍,請問您是獵龍人嗎?”
獵龍人饒有興致的看着少年,一副有話就說的樣子。
少年撲通跪在地上,哀求道,“老先生,您一定要幫幫我家少主。”
獵龍人道,“你家少主?”
少年連連點頭,“我家少主派了些人出來尋你,一直沒有消息,沒想到,卻被我在這裏遇到了。”
獵龍人道,“你家少主是誰?”
少年道,“落刀城的少主啊。”
……
風拂面,晨曦暖陽,清晨的露珠,從河邊低矮草叢的葉片上滑落,沾濕了覃柒的裙角,浸透了她的鞋子。
天還未亮時,雲初便起床去林中找食物。準确來說,他根本就一夜未眠。房中的兩張算不上床的床,分別讓覃柒和顧顏夕占用,雲初只坐在門前的大樹下,小憩了一夜。
顧顏夕的腿受了傷,覃柒只好早早起床,來到河邊為她打水洗漱。
覃柒的腳力比常人好,在崎岖山路上也能健步如飛,她很快拎着水桶回到住處,卻沒有看到顧顏夕的身影。
覃柒覺得疑惑,顧顏夕的腿腳不便,應該不會不辭而別。她擔心她遇到了危險,這樣的深山裏,遇到野獸的可能性很大。
覃柒越想越擔心,忙放下手中的水桶出去尋找顧顏夕。
覃柒輕步緩移的在林間穿梭,仔細聽着周圍的聲音,生怕錯過一絲聲響。
她只走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便在一個石潭邊看到了顧顏夕的身影。
覃柒剛要開口喊她,卻見顧顏夕從懷中掏出火折,輕輕吹出火苗。覃柒這才注意到,顧顏夕面前擺放了一堆香灰狀的東西。
顧顏夕蹲下身子,将火折放在香灰狀的東西之上,這堆東西迅速點燃,一縷紅色的煙從火星中鑽出來,扶搖而上,從遮天蔽日的樹冠上冒出來。
香灰片刻便被燃盡,在地上留下了一團黑色的東西,饒是覃柒眼力好,一眼便看清了地上的圖案。
覃柒輕喊了一聲,“顧姑娘。”
顧顏夕淡然的擡起完好的那只腳,用腳底抹去了地上的東西,只留下模糊印跡,然後輕笑着回頭,道,“覃柒姑娘,你怎麽來了?”
覃柒面色平靜的走上前,攙住顧顏夕道,“我來找你啊,你的腳上有傷,不好好歇着,來這裏做什麽?”
顧顏夕眼中露出淡淡的悲傷表情,道,“沒什麽,只是今日是我父母的忌日,所以來這裏悼念。放煙是我們那裏祭奠死者的習俗,每年我都會放出一縷煙,讓它将我的心意帶給天上的父母。”
覃柒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道,“哦,原來如此,節哀。”
顧顏夕點了點頭,道,“謝謝覃姑娘。”
覃柒道,“露重,我們先回去吧。”
顧顏夕點頭,被覃柒攙扶着,一瘸一拐離開石潭。
覃柒忍不住回頭看着那堆香灰,皺眉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