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允有些愣怔的低頭去看自己的手。
他還穿着那身屬于老師的制服,這件衣服是白色的,上面染了塵土,看起來破舊不堪,卻一點血液都沒有沾染。
他明明還記得那樣溫熱的血液落在他臉上的感覺,那種感覺讓他整個人都有點不寒而栗,幾乎要昏過去。
可是現在卻……
白允有一種在夢境裏被雷擊中,痛不欲生卻又無法醒過來的感覺。
他一只手蓋在自己的額頭上,然後他就像是聽到了什麽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再過五分鐘我将把你叫醒……現在我從五數到一,當數到一的時候你會完全清醒……五……你開始逐漸清醒了……肌肉變的有彈性和力量了……四……你頭腦清醒了,你開始清楚地辨別各種聲音……二……你更清醒了……你已經完全清醒了……一!醒來吧。”
白允睜開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明亮起來,有人湊過來扶起了他:“你醒了。”
“我這是在哪裏?”白允擡起頭有些茫然的看向四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什麽地方。
“你在我的心理治療室。白允,你還記得我嗎?”那個扶他起來的人有些關切的問他。
白允茫然的看着他,在腦海中努力搜索着自己的記憶,片刻後才把這個人和自己記憶中的一張臉對上號:“從醫生,是你。”
那個人錯愕了一下,這才對着白允說道:“是啊。沒想到你記性那麽好,還可以認得出我。”
“你怎麽能跟其他人一樣呢。如果不是你,我當初可能就死在那個學校了。”白允對着他微微笑道。
他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一下子從報警的事情跳到了從醫生這裏,但是他腦子還是清楚的。
聽到這話,從醫生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他偏頭看向白允,片刻後才有些艱難的說道:“白允,難道你不記得了嗎?我曾經告訴過你,你所經歷的這一切都是你幻想出來的。你有重度的精神分裂症你知道嗎?”
“幻想?我不信。”白允堅定的搖搖頭,絕了醫生的看法。
他的确是不相信這個醫生所說的一切的。那些事情明明都是真實的存在過,為什麽這個醫生會說那都是他幻想出來的。
他只是有些神經衰弱而已,并沒有精神分裂症。
“白允,不肯相信現實是沒用的。你就是有精神分裂症,因為大學時候在學校被人排擠,所以才幻想出來了這一切。就算你再不接受,那些人和事都事不存在的。”從醫生又說了句,看白允還是根本不聽他的,只一味的往外走,
“我不信,沈從安明明就是真實存在的,為什麽要說他不存在?我不信。”白允幾乎是推開了從醫生,從心裏診療室沖了出去。
出去第一眼,白允就看到了陳涵。
她就坐在心裏診療室外面的沙發上,看白允出來,便對着白允說道:“你怎麽了?”
白允冷淡的看了她一眼。
她在這裏做什麽?
她不是一直以來都不相信自己有精神類疾病,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是裝病騙人的,從來都沒覺得自己真的是有病。
而自己,其實并不會用這點東西去博取她的同情或者是愛護。
他自己,已經過了年少時那個希望能夠得到父母的安慰的季節了。現在的他,更希望之前所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沈從安是真實存在的,而不是只是一個幻影。
回去的路上,白允一直陰沉着臉,陳涵也第一次沒有跟他說什麽惹他不高興的話。
直到回到家裏,陳涵這才說道:“允允,你先回房間休息吧,等下我叫你下來吃飯。”
“嗯。”白允冷淡的說了一聲,就上樓了。
他們家是一套兩層的複式,家裏裝修倒是挺符合白允審美的,是那種經典的極簡主義。
白允一直住在二樓,沒有和他母親一起住在樓下。
他也不怎麽想跟他母親一起住在樓下。
每次他跟他母親說話的時候,無非都是吵架罷了。他母親和他兩個人的關系,差不多也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他每次和他母親說話的時候,都極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無奈兩個人觀念的不同造成了非常大的隔閡,讓他沒辦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現在他母親不怎麽和他說話,他倒是覺得這樣挺舒服的。
白允悶在自己的房間裏,對着房間牆上的挂畫,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他雙手蓋着自己的臉,只覺得內心裏充滿了莫名其妙的情緒,卻怎麽都控制不住自己。
沈從安不見了。
這是他在發現自己身處心理診療室的時候,唯一一個想法。
他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什麽會在心理診療室的,但是他是真的想知道,沈從安到底在哪裏?
難道真的是他的一場幻覺嗎?
白允雙手捂着自己的臉,慢慢蹲了下去。
要他怎麽相信沈從安就是他的幻覺?他還能夠回想起那個人身上的溫度,他雖然一開始的确非常讨厭自己的一些“蛇精病表現”,但是卻還是能夠包容他。
換做是他的話,遇到這樣的一個室友的話,他估計會忍不下去幾天,可是沈從安确實是忍受了他那麽久。
就算沈從安真的也有各種各樣的缺點,但是白允卻真的覺得,沈從安是最讓他覺得舒服的一個,也是他唯一的一個朋友。
現在告訴他,這個除了從醫生以外,唯一值得他信任的人,怎麽會是個假的,這讓他怎麽接受?根本沒辦法接受。
白允坐在房間裏,腦袋裏亂亂的。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也不知道自己該想什麽。腦海裏所有的東西都擠成了一堆,他卻沒有辦法想出中間的關節。
“允允,下來吃飯了。”白允聽到樓下陳涵的聲音。
他用手在自己眼眶處按了按,深吸一口氣,情緒緩下來了以後,才下樓吃飯。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麽辦,仿佛一覺醒來,什麽事情都變了。他一直以為從學校逃出以後就可以順利的過日子,但是他卻從來沒想過,從學校裏逃出來以後,那個會站在他身邊幫他想解決問題的辦法,鼓勵他的沈從安,就那麽消失了,而別人告訴他,這只是他的臆想而已。
陳涵一擡眼就看到白允眼眶通紅,知道自己的這個兒子肯定是哭過了,不禁在心裏懊惱,自己當初為什麽要送白允去什麽貴族學校。
只是到了這個地步,後悔也沒用了。
事情既然已經發展成了這樣,她就只能寄希望于從魏然,盡量讓白允盡快忘掉過去,而不是活在不存在的夢裏。
她曾經那麽希望能夠得到一個和其他的孩子一樣的繼承人,也不過是想讓白允不要被人看不起而已,畢竟她這麽多年來,吃了太多白眼,受了太多委屈,她不想讓自己的兒子跟自己一樣,可是到了現在,她才發現過去的白允,是那麽的不快樂。
“媽。”白允想了想,還是有些艱難的張口了。
“诶,怎麽了?”陳涵被白允這麽叫了一聲,頓時轉頭看向白允的方向。
“能不能給我點錢,我想出門走走。”白允說道。
陳涵的手僵住了。
她應該明白的,她這個兒子,除了張口要錢的時候,什麽時候主動跟她說過話?她當初做事情太過違背白允的心意,白允一直以來又格外倔強,她跟白允之間的關系,還要花很多時間去修複。
“你現在的情況……”陳涵剛要說些什麽,但是看着白允的臉色,還是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慢慢的咽了回去。
“我給你的卡就放在你的桌子上,密碼就是你的生日,你直接刷就行了。你的手機我也給你放在了桌子上,你什麽時候想出去?”陳涵最終還是輕輕說道。
她大概猜到了白允要做什麽,但是她無力阻止。
反正白允就算去做了,也只會得到一個結果而已。她只是有些擔心,這樣的白允,就算上街了,大概也會出岔子的吧。
“嗯。”白允應了一聲,放下了碗筷,起身上樓去了。
陳涵嘆了一口氣,看着剩下的那些飯菜,也沒什麽胃口了。
白允回到房間裏,如陳涵所說的,在卧室的桌子上看到了手機和□□。
他拿起手機,訂了一張飛往H市的機票。
既然所有人都認為沈從安是他的幻覺,那他就想辦法證明沈從安是真實存在的。他曾經付出的那段感情,他曾經接受過的溫暖,又怎麽可能,都只是他臆想出來的?
白允拿着手機,微微偏頭,心裏卻仍舊是充滿了不怎麽開心的情緒。
哪怕他努力說服自己,到了這種時候,卻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求評論啊![我怎麽這麽不要臉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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