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曾經在大佬面前腿軟得想跪都堅持站着戳人肺管子的大佬他親兒砸,江其琛當然沒有丢臉地從樓梯上滑下去摔個屁股蹲。
他只滑了一步樓梯就堅強地站住了,并且飛快地為自己的“失誤”找到了借口,“他們怎麽拖的地?怎麽不幹脆那洗潔精沖個滑滑梯出來!”
“唔。”珈以很包容地默認了他的借口,并且把自己的手遞給了他,“既然樓梯這麽滑,那為了避免我摔跤,只能麻煩琛琛你拉着我的手了。”
剛好等會兒不用另找理由去牽制住他,免得他暴起打人。
秉承着“自己找的借口,跪着也要走完”的原則,江其琛真就這麽握着珈以的手一路走到了校門口,一眼就瞧見了面前烏泱泱的三四十號人。
站在最前頭的就是王雲峰。
他看了眼珈以和江其琛走過來的造型,冷哼了聲表示不屑,“你以為你把這個小姘頭找來就能頂事兒了?他上次還不是被我們打得鼻青臉腫的。這次有建哥在,我倒是要看看,你們還能不能有上次的好運。”
珈以拽住要上去放狠話的江其琛,看了眼沒在人群裏找見那個“建哥”,只能随意找了個站在王雲峰身後的小混混,問他,“這位同學,你們被叫過來打一次群架,王同學給你出多少錢啊?我可以給你們出雙倍,只要你們不打架回家。”
曾建今天單純是來給小弟撐場面的,所以等了會兒沒等到人,他就去外面的小賣部買了瓶水解渴,結果走回來就聽見一句“我可以給你們出雙倍”,還沒張嘴問還有這等好事兒呢,就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人也走到了人群前。
他一擡頭,“啪”,剛買且剛擰開蓋的那瓶水就這麽砸在他腰上又落在地上。
遠遠看去,好像是他被吓尿了褲子。
可這着實和吓尿褲子沒什麽區別了。
曾建瞬間想扭頭就走,假裝自己從未出現在這裏過,那邊與人對峙的王雲峰就靈敏地聽見了動靜又看見了人影,朝着他大喊了聲,“建哥!”
那小祖宗的目光也就落在了他身上,慢吞吞重複了下,“建哥?”
曾建差點“撲通”一聲給跪了,幹笑着走過來,直接站到了珈以旁邊,幹巴巴地說了句,“哎呀,是珈姐呀,你在這上學呢?對,我聽我爸說了,就是東一中沒錯,今天遇見可真是緣分,哈哈,緣分……”
三四十號人就這麽看着他挂着讨好的笑試圖尬聊。
珈以慢吞吞掏出了手機,也朝他一笑,“诶,沒想到今天要圍堵我的是你啊,早知道我都不用問錢了,只要給材叔打個電話就好了。”
她的手指嘩啦啦翻出一長串聯系人,朝曾建笑,“材叔的話,建哥你還聽吧?”
聽啊,他那開心了找他對練,不開心拿他狠揍的親爹的标點符號他都得聽啊!
可問題是,要他爹知道他居然帶了三四十號人圍堵鎮海堂小公主,那他這下場絕對不是對練或是狠揍可以概括的,至少也是和三四十號人對練或被狠揍啊!
“別別別,珈姐,姐!”
曾建十□□的人了,管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叫姐一點都不臉紅,也不敢伸手去拿她的手機,只虛虛攔着,“我這不是不知道是你嘛。知道是珈姐你,就是給我一百個我爸的膽子,我也不敢整這麽一出啊,你說是不?”
他說着話,因為心情迫切,不由自主地就離珈以近了些。
突然旁邊插進來個人,強勢隔開了他和珈以的差距,還給了他個超兇的眼神。
曾建一怔,這會兒眼神好得不行,一眼就看見了珈姐乖乖被這人握着的手,他那眼睛一轉,立即就知道了這位也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诶?珈姐你這是要去約會是不是?放心,我絕對嘴嚴,不和我爸透露一個字,也不打擾你了。”
他朝着那三四十號人一揮手,硬是讓他們從中間讓出條道,“去,不看看是誰,我珈姐你們也敢攔,真是一點兒不給我面子。”
曾建一手往後制住還要說廢話的王雲峰,朝珈以笑,“咱們的事兒,就不用告訴我爸了。他們有時候不理解,咱們解釋起來也費勁。”
這是互相與她交換了。
江其琛的身份在鎮海堂也是個沒多少人知道的秘密,珈以懶得多解釋,想到技校離江其琛家還挺近,不放心才又舉起兩人交握的手晃了下,“建哥你看起來在技校還頗有幾分顏面,那以後我家琛琛就要你多看護一二了。”
她朝曾建笑得意味深長,“聽說他之前沒少和你們學校的人打架,以後這種事,不管因為什麽原因,還是都不要發生了。”
曾建自然是滿口應下。
他們兩人走遠,王雲峰還是一臉不甘心,喊了聲,“建哥……”
“行了。”曾建這會兒才有空去擦下褲子上的水,“我不管你怎麽惹了她,以後看見她都給我恭恭敬敬的,她不是你,或者任何一個人惹得起的。”
他神情嚴肅,又是以往那模樣,方才經歷了他的大變臉的小混混們也都隐隐有了感覺,連王雲峰被這一警告都不敢再吭聲,好一會兒才又喊了句,“建哥。”
收到曾建一個不耐煩的眼神,他摸了下鼻子,慫得很不要臉,“不,我是想問,珈姐喊珈姐沒問題,她旁邊那個小白臉,以後……”
這邊圍着的小混混們就這麽退去,那邊的老班終于松了勁,放開了還在念叨着要找家長處理早戀問題的趙老師,說了句,“江珈以的爸爸是鎮海的董事長。”
趙老師立即就被按了個暫停鍵,好一會兒才幹巴巴地轉過頭,“那位?”
于老師沉重地點了點頭。
就這樣,在一家三口不知道的角度,他們都錯過了一些大事兒。
珈以完全忘了身後還會有老師跟着看,因為一走出那些人的視線,她就明顯感到江少年在和她鬧脾氣,最明顯的表現就是,他甩了手,走得頭也不回。
珈以看了下他的背影正猶豫着要不要追呢,一輛熟悉的車就停在了她面前,司機降下車窗,一臉苦瓜樣地看着她,“小姐,老大給我打了個二十幾個電話了。”
副駕駛座上,正用充電寶充着電的手機又一次及時地響了起來。
珈以只能坐上車回家去看望孤寡老父親。
而另一邊,江其琛放了學先回家給外婆做了飯,又去他打工的那家酒吧上了早班,晚上十一點踩着月光走到他家門前那條又修好了路燈的則西路上,迎面就碰上了翻牆出來打游戲的十幾個技校學生。
當頭的一個,上學期剛和他打過架。
照面看的第一眼,江其琛就準備好了甩書包。
誰知那人在看清他的瞬間就打了個寒顫,突然收起了前一秒的嬉笑神色,恭敬地朝他鞠了個九十度的大躬,響亮地喊了聲,“珈嫂好!”
在巷子裏回響的聲音成功驚醒了他身後的同黨,于是一起鞠躬喊,“珈嫂好!”
江其琛默默收回被他那一鞠躬吓得後退了小半步的右腿,看着眼前這群莫名其妙的人,“你們腦子撞牆上了?什麽神經病的稱呼,被誰打傻了喊出來的?”
三個小時前被召集了開大會數次強調要當成祖宗供着的兩人之一開了金口,那男生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前因後果都說了,并拍着胸脯忏悔,“珈嫂,以前是我不懂事兒,我要知道你有這麽個女朋友,我肯定和你多取取經。”
說了這麽多,那男生自覺他們已經不打不相識了,忍不住就笑了兩聲,擠眉弄眼,“珈嫂,說起來,你知不知道珈姐還有沒有什麽姐妹啊?幫我介紹一下?”
江其琛伸手就把人推到了牆上,“亂七八糟的稱呼,不準喊了!”
他快步回了家,外婆已經睡着了,他怕吵醒了老人,照例摸着黑快速洗漱完了睡覺,原本累得不輕,想着早點睡明天還要早起,可這會兒躺下了,卻睡不着。
因為他在想一個人。
他不相信世上有莫名其妙的善意,可她見他的第一眼就朝他笑,幫他寫好書本上的名字,說要保護他,強迫着要給他帶早飯,教他該怎麽和別人相處,警告別人不準再欺負他,拼命地把身上的熱量和光分享給他。
為什麽呢?就因為認了他當弟弟嗎?
可她不是有那麽多弟弟妹妹嗎,個個都珈姐珈姐地叫個不停,也不多他一個。
江其琛越想越生氣,一腳踹通了被子,被灌進來的冷風凍得打了個哆嗦。
早起時他就感覺頭有些昏沉,偏偏外婆又打翻了早飯,他忙着一通折騰,掐着遲到的點趕到了學校,剛進教室後門就看見薛清斯趴在桌上可憐兮兮地賣慘,不知道想要幹什麽,又一聲聲的“珈姐”讨好地叫着。
珈以回頭斥了他一句,但臉上并沒有什麽拒絕的神色。
她應該是答應了,因為薛清斯高興得一蹦三尺高。
珈以這才看見了站在教室門口的江其琛,朝他招呼了一句,看他走到位置上坐下,立即把他的早飯遞過來,“昨天晚上又降溫了,我怕你凍到,讓阿姨給你燒了姜絲粥,你趕緊先到外面趁熱喝掉吧。”
隔着飯盒,那滾燙的溫度都要燙到了他的手心。
江其琛站着不動,被珈以用力給推了出來,結果迎面兜了寒風,他筆直一癢,噴嚏一個接着一個打了出來,鼻頭通紅,眼睛裏都帶了淚。
明顯就已經是受凍了的模樣。
珈以伸手往他額頭一摸,感覺有點燙,臉上就露出了焦急的神色,“江其琛你這是被凍感冒了?昨天晚上肯定沒蓋好被子,你衣服又穿得不多,诶,不行,我得問問誰帶溫度計了,給你量個體溫,你趕緊先把粥喝了。”
她說着就要轉身回教室。
江其琛靠着欄杆,手心裏捧着滾燙的粥,手背卻碰到了冰涼的金屬,就好似他如今的感受,于是他堵了一晚上的話就這麽炸了出來,“我不要你管!”
珈以的腳步就這麽頓住了,轉回身看江其琛,“你說什麽?”
她的語調沒多大起伏,可江其琛偏就不敢看他,他盯着那凍了許久,冰涼刺骨的欄杆看,“我有什麽值得你惦記的?你要是願意,上趕着叫你姐的人多得是,為什麽非得來貼我的冷屁股?呵,是看在我這張臉的可利用價值上了吧?”
手上猛地一涼,珈以拿走了那飯盒放在了窗臺上。
然後他就感覺到手臂被人往後一拽,腳下一絆,他被人拉着往下跌倒,面前一個人影壓下來,“砰”的一聲将他按在了教室外的牆上。
他坐着,珈以半蹲着,居然還能對他居高臨下,“我偏要管,我還偏要管你。”
“江其琛,要不我們打個賭好了,”珈以還握着他的胳膊,教室裏早上時還會開空調,她就只穿了件毛衣,這會兒說出口的話都帶着白霧,“我們打個賭,你輸了就心甘情願叫我姐,你贏了,條件随便你開。”
江其琛坐在地上,微微仰起臉來看她。
她身後是燙了他手心的飯盒,更遠的地方,是剛剛升起的火紅的太陽。
可這些曾經給他過溫暖的東西,此時此刻都沒有她離他近,也從沒能像她這樣,讓他的一顆心跳得飛快,只是在她身邊,就控制不住從心上蔓延出無限溫暖。
他如果贏了,就有一個和她提條件的機會。
江其琛伸手,握住了珈以拽在他胳膊上的手,“好。”
他們離得很近,瞧着彼此,周遭好似很安靜,只能聽見……某個腳步聲。
感覺到有人在接近,突然反應過來他們此刻的姿勢有些不對勁的兩人都飛快地回過頭去,好險沒發生那種常見的“TA的唇蹭過TA的臉”的事,看清了來人。
是來檢查學生的早讀情況的政教處的趙老師。
雙方安靜不動地對視了三秒鐘。
然後趙老師飛快轉身,自言自語,“我等會兒第一個課要講的卷子還沒改。”
江其琛一張臉羞惱得通紅,狠狠地瞪向這個姿勢的罪魁禍首珈以。
珈以,珈以還好,不是很尴尬,她擡手捂在鼻子前幹咳了聲,看着還賴在地上不動的江其琛,遞了一只手給他,“地上涼,你生病了,還不快點起來!”
江其琛握住她那只手,猛地把她往前一拽,借着有力的腹部力量快速起身的同時,将珈以轉了個身按在牆上,他仗着身高優勢成功地拿到了那個居高臨下的名額,低着頭湊近珈以,準備警告她不準在學校裏對他動手動腳的。
不然這麽三不五時被堵在一個小角落的,他江哥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可他只來得及完成了動作沒開口,怔愣在珈以擡頭看來,受驚瞪大的那雙眼眸裏暫時忘了要說什麽,就聽見與剛才同樣的方向上又傳來了腳步聲。
兩個人再次默契地轉頭去看。
盡職盡責,教數學卻來看學生早讀的老班,“……”
雙方沉默了三秒鐘,她飛快地走到正門口推開了門并飛快關上,隔着窗子,珈以還能聽見她在喊話,“外面凍成狗,教室裏這麽暖,你們居然還讀不響!”
班裏的讀書聲驟然大聲起來。
珈以扭了下掙開他的手,彎腰從他的桎梏中鑽出來,咳了下清嗓子,“外面冷,我先進去讀書了,你趕緊趁熱喝了粥進來。”
江其琛僵在原地不動。
直到走廊裏真的只剩他一個人了,他的臉才突然變得通紅。
剛才,他們轉頭看老班的那下,珈以的唇擦着他的臉過去了。
他伸手捂着那半邊臉,呆呆地打開飯盒舀了口粥送到嘴裏,被燙得咳得撕心裂肺。
很好,有理由能解釋他的臉為什麽這麽紅了。
作者有話要說:
又發現了寫校園文的好處——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變得純潔了……
雖然我知道,基本上大家到了高中,就不能當個純潔的寶寶了……
來,這章甜不甜?
你們覺得打賭誰能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