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重來一次,該怎麽選擇?”安涵曾經在心裏問過自己很多次這個問題。
答案是,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當初會不會因為工資高就會來這個學校,也不知道,在他“死了”之後,還會不會下意識的躲避真相,讓自己誤認為,自己還活着。
腦海裏亂糟糟的,好像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賺不來錢,安心怎麽可能會死?!”那是他媽媽的聲音。
“是我無能,我已經盡了我最大努力了,可是我還是救不了她,我連我自己的女兒都救不了。”他的父親一邊扇着自己的耳光,一邊說道。
安涵一只手蓋着自己的臉,痛苦的想。
也許就是那個時候,他才養成了現在這種金錢至上,沒有金錢就不能活的個□□。
那個時候他是真的覺得這個世界上如果沒有錢的話,是真的不能活下去的。
畢竟如果沒有錢的話,就算是再怎麽樣,只要得了一個需要錢的病,他就束手無策了。
所以攢錢,成了安涵最大的習慣。
他幾乎是每個月都要攢下來幾千塊,哪怕自己偶爾不吃飯,身兼多職,只要能夠賺錢,對于他來說,什麽工作都是一樣的。
他在學校的時候也是,每個月上學一邊打工,有的時候累到甚至上課都能睡着,但是他還是沒有放棄。
父母因為妹妹的事情很早就離婚了,他跟着他媽媽過日子,日子并不算苦,但是每一天他還是想方設法的攢錢,生怕自己某一天也要面臨這樣痛苦的境地。
那個學校的招聘廣告,他是從電腦上看到的。因為工資很高,一開始的時候他還以為,那個學校的招聘廣告只是用來騙人的,但是就算是騙人他也想要試一試。
“您好,您就是這次來面試的老師,安涵嗎?我是這個學校的負責人。不過我要先通知你您的事,想要做我們學校的老師,要先進行一段時間的培訓,經過這段時間的培訓以後才能夠上崗。不過想要請你放心的是,就算是培訓的這段時間您也是有工資可以拿的。”那個學校的負責人跟他握了握手,笑的有點不懷好意。
安涵本來想要離開了,真聽到這番話又有些心動。
如果培訓也能拿錢的話,那他可以先進行培訓,之後發現哪裏情況不對的話,再偷偷溜走。反正錢已經拿到手裏了,就不怕發生什麽別的事情了。
那個時候,安涵還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上居然會有人喪心病狂到拿人類去做人體實驗,而他們這些因為高薪而心動,所以來應聘老師的人,就是他們最初的試驗品。
安涵躺在床上,心裏有那麽一些慌張。到底是什麽培訓,還要在床上進行的?
突然,他感覺有什麽冰冷的東西刺進了他的手臂。
“安老師,好好的睡一覺吧,等你醒過來,什麽都有了。”他聽到有人在他耳邊說道。
安涵努力想讓自己維持清醒,只是他的眼皮越來越沉重,好像很久都沒有睡過覺一樣。他努力地睜大雙眼,只看到了一個穿白大褂的人站在他面前。
“不能睡。”他在心裏這麽告訴自己。
只是雙眼越來越沉重,安涵最終還是控制不住自己,閉上了雙眼。
等醒過來的時候,他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他的身體似乎比以前沉重了一些,沒有那麽好操控了,難道是因為睡一覺睡得太久了的緣故嗎?
安涵穿着白色的衣服,聽着負責人在講臺上發表講話。
不,這個時候的負責人已經不能稱之為是負責人了,別人都叫他校長。
“我知道,你們每個人都想賺很多的錢,但是現在賺錢的路子那麽少,能來錢快的也只有區區的幾個,我現在這裏有一個雖然是違法的工作,但是可以賺很多錢,你們想要來做嗎?”負責人說道。
安涵想要否認,他并不想通過這種方式賺錢,他只想要靠着自己的雙手賺到自己想要的。如果以傷害別人為前提的話,就算是賺到再多的錢,他也不會開心。
可是他卻沒能否認。
再後來的事情裏,安涵就像一個游離在自己身體外的第三者。他看着自己去招收學生,看着自己和白允談話,卻什麽都做不了。腦袋裏昏昏沉沉的,似乎裝了不少的東西,但是安涵卻不知道那些東西是什麽。
不過下意識裏,他還是避免自己去觸碰那些孩子們。他說覺得自己好像生活在陰暗世界裏的吸血鬼,而那些孩子就是陽光。吸血鬼,從來都是畏懼陽光的。
安涵一直小心翼翼地維持自己和那些學生之間的界限。他知道,一旦這條界限邁過去,有什麽事情就會變得糟糕了。
他在這道所謂的“安全防線”裏生活着,小心翼翼地龜縮在自己的烏龜殼裏,以前的記憶也開始變得混沌起來,而他進入學校以後的記憶,就那麽消失了。
安涵開始勸說那些“不聽話”的學生,他就像是一個真正合格的老師那樣,勸告他們的學生要好好聽老師的話,好好聽父母的話。因為他們的父母他們的老師真的都是為了他們好。
他那個時候想,其實被做人體實驗也沒有什麽不好的,他已經很久都沒有生過病了,學校對那些學生做人體實驗,還會把他們複原回去,只是做了幾個小小的實驗而已,其實也沒什麽不好的吧?
這次“教書育人”結束以後,他就可以離開這個學校了。到時候,他就可以過上自己想過的生活了,再也不用每天勤勤懇懇的工作,累的自己都受不了了。
安涵就這樣維持着表面的平衡,今天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但是一邊又不想去揭開那些不對的地方,就好像真的當一只縮頭烏龜,就可以不知道那些事情一樣。
他并不是看不出來白允對他的抵觸和反感,也并不是不知道白允和沈從安天天往圖書館跑,而圖書館那個看門人,是他們之中唯一被“流放”的人。
只是他不想阻止,也覺得自己無力阻止。
他只是按部就班的說着那些他應該說出口的話,假裝自己只是一個為學生好的普普通通的老師而已。
他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不去想曾經學校說過的給他的培訓。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只要度過這五年時間,他就能夠離開這個學校了。不用再在乎那些事情,不用再在乎那些人。
只是和白允的那次碰觸,終究是打破了他一直以來給自己創造出來的虛拟的假象。他終究已經是死了,死了在學校所謂的“培訓”裏,死在了人體實驗的實驗臺上。
他不知道學校是用什麽方式讓他維持自己的意識的,可他能夠确定自己是已經死了。
校園短號是“10”,因為他是第十號實驗品,最成功的實驗品。
他被作為這個特殊班級的班主任,也是有原因的。
因為他是唯一一個還有自主意識的實驗品,而其他的那些實驗品,已經喪失了自己本身了意識,只能夠跟着學校已經提前設定好的,可以稱之為“程序”按部就班的進行“工作”。
他們所講授的那些課程也不過是從網絡上尋找的,再經由重新組合,用來教白允他們。其實這些孩子在這個學校裏根本學不到什麽。
想起這些事情以後,安涵找了白允向他道歉。
白允可能是這個學校最固執的學生了,在他那麽多次勸說以後還是無動于衷。但是有時候,安涵還是有些慶幸的,還好到了最後,還有這麽兩個孩子能夠維持自己的清醒。
看門人說要借用老師們出門卡的時候,安涵就大致猜到了怎麽一回事,聯系之前白允和沈從安兩個人三天兩頭往圖書館跑的行為,他知道,看門人想要送白允他們出去。
“我的出門卡給你吧。”他對着看門人說道。
“你要知道,如果被學校方面發現了這件事情的話,他們可能會對你做更過分的事情。你現在最起碼還保留着活人的身份,等到五年後還有可能被學校放出去,還有可能在社會上生活。但是如果你現在交出了你的出門卡,可能你連這個身上都保持不了了。”看門人說道。
“我知道,可是這個所謂的活人身份保持了還有什麽用呢?我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還不如把活的希望留給那些孩子們。”安涵輕輕的說。這是他第一次這麽想為一些人付出。
安涵努力瞞着校方白允他們失蹤的事,直到警/察沖進來的那一天。
“我檢舉學校方面在用學生們做人體實驗,他們甚至可以快速的還原學生的人體,讓這些實驗看起來毫無痕跡。”那一天,他在秘密法庭說道,“甚至連我自己都是人體實驗的犧牲品。我希望你們能将這些罪人繩之以法,這樣,我和那些死掉的實驗品都能夠得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