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洛懷揣着最美好的愛情和夢想,随姚行舟來到神劍山節更新最快她從前不知道,原來愛情真的能夠讓人為之瘋狂,不計後果。只是這樣孤注一擲的愛情,注定遍體鱗傷。
紅洛踏入神劍山莊,迎接她的不是全新的生活,而是明晃晃,滴着血的刀。
他們早就布下了天羅地網,等着她心甘情願闖進去。
當紅洛腳下生出圓盤,光線圍作牢籠,她無法動彈的時候,才知道,自己落入了神劍山莊的圈套。
她被擒住的瞬間沒有想太多,只是本能的想要反抗,從牢籠中逃脫出來,可她動作的幅度越是強烈,修為散失的便越是迅速,于是她很快便現出了真身。
姚行舟看到她的樣子,沒有驚訝,沒有恐懼,臉上的表情十分淡然,似乎在觀看一場理所應當的戲曲。
紅洛看到姚行舟的臉,一瞬便明白,姚行舟是這場暗殺的參與者,他當然不會驚訝,因為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紅洛沒有流淚,沒有哭喊,只平靜道,“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紅洛此時的反應,太過冷淡,似乎正在經歷生死的不是她自己,而是一個陌生人,這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她的無懼無畏,終于讓姚行舟多了一絲表情,他皺緊眉頭,不知是震撼,還是不忍。
姚行舟從表情到語氣,完全換了一個人,他陰冷強硬道,“第一眼,我就知道。”
紅洛一聲苦笑,忍不住搖了搖頭,“我救了你,你卻要害我?以後的無數個晚上,你可能睡得安心?”
姚行舟始終沒有再說一個字。
獵龍人拔出刀,斬斷紅洛的尾巴,從她的身上,取出一節龍骨。
當紅洛恢複意識的時候,已經被關在了一個特制的鐵籠裏。
她至今都不明白,他們為什麽留着她的性命。
紅洛在暗無天日的地方生活了很久,她沒有數過日子,不知道歲月變遷到了何時。她後悔了,這樣卑微和沒有尊嚴的愛情,帶來的毀滅,讓她即便死去,也不得安寧。
她的事情是靜悄悄的,從來沒有人出現在她面前。直到姚行舟來看她,那扇塵封已久的門才打開。
她看到進來的人,已經變了樣子,威嚴的站姿,蓄了的胡子,眼角的皺紋,每一樣都同記憶裏完全不同,可她還是能清楚的分辨出這人是誰。她想,自己到底是在這裏生活了多少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無所謂了,不重要了。
姚行舟來到這裏,什麽多餘的話也沒有說,只是默默打開關着紅洛的鐵籠,道,“你走吧。”
紅洛覺得驚訝,盤在地上沒有邁開步伐。她不知道他又布了什麽陷阱,她已經不相信他了,有些信任,一旦失去,便是永遠。
姚行舟道,“我真的放你走……我知道,當年是我對不起你。我為了父親,出賣了你,現在他已經入土,這個世界上,我再也沒有可以失去的東西了。”
紅洛聽完他的話,臉上只剩下譏笑,嘴角忍不住輕顫,最後大笑出聲,地面都忍不住顫抖。她的聲音令姚行舟整個胸膛充滿壓迫感,幾乎喘不過氣來。紅洛道,“為了自己的親情,為了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去害別人,就是你們人類所謂的正義?……真惡心。”
姚行舟竟然落下淚來,語氣中流露着無法抑制的痛楚,他滿是期待道,“我想要補償你這些年的苦難和離殇,但不知道該做什麽,若是殺了我,能補償你哪怕一分,我心甘情願去死。”
紅洛望着他,突然發覺,自己并沒有想象中那麽恨他。時光裏,夢境中,她早已忘記,愛上他的感覺。不愛了,便不恨了。她現在只是讨厭他,對于讨厭的人,即便他死了,對自己來說,又能得到什麽?
紅洛早就聽說過,自四海八荒俱滅之後,天地歸于正統,包括龍族在內的上古神獸存于世間,其非人非仙非妖,雖存于三界之內,卻只能蟄居于荒原深海無人處。倘若人類侵犯它們,闖入其領地,那麽是生是死便由它們自行處置。可若神獸闖入人間,不管何種情況,若是傷到他們的性命,被殺之人的魂魄會被其真氣所傷,無法投胎。
世間自有因果,飄散凡間無法投胎之人,自會被勾魂鬼察覺,修補他們的魂魄。這補魂的引子,便是神獸的魂魄,誰傷人誰償債,聽起來很公平。
世人只當神獸是妖怪,害怕他們會傷自己,卻并不知道,它們流落到人間的時候,除了保護自己,什麽都不會做。
紅洛沒有那麽傻,她不會為了殺這麽一個負心無心之人,賠上自己的性命,她想要好好活下去,她想回家。
紅洛走出鐵籠,看都未看姚行舟一眼,騰風而起。
姚行舟生怕她做出什麽事情,忙喊道,“不要去屠神劍山莊,他們身上都有獵龍人刺下的圖騰,你傷不了他們,只會傷到自己。”
紅洛猛然轉頭,巨大的龍首來到姚行舟面前,姚行舟沒有絲毫畏懼,只是眼含淚水的看着她,想要伸手撫摸她的臉,卻被她躲開。姚行舟道,“只有我,沒有刺下圖騰,想報仇,我的命給你。”
一人一龍久久的對峙着,時光匆匆走過,在這一瞬停留,周圍的景色化作虛影,紅洛眼底只剩下這張臉,愛過恨過,什麽也沒有留下。
紅洛吼叫着沖向上空,盤旋片刻落下來,穿過姚行舟的身體。她取下他一節脊椎,留下他半條性命。從此以後,兩不相欠。
……
光影消失,所有的故事停留在原點,似乎沒有發生過。
覃柒知道蒼冥在盯着自己,她面無表情道,“所以,你給我看這些,是什麽意思?”
蒼冥也不知道,為什麽要給覃柒看這些,這個秘密從前都是他一個人在守護。或許是這個深海的秘密太多,他一個人默默守護了太多個歲月,希望有個人能分享一些。在他眼裏,覃柒并不是最可信的,也不是最能夠幫到自己的,卻是最能讓自己安心的。
他的語速很慢,聲音很幹澀,就像沙漠裏飄蕩的帶着砂礫的風。
“難道你還不明白,雲初亦或者姚行舟,你或者紅洛,又有什麽區別,在人類的眼裏,龍不過是神獸,是妖怪,亦或是一味藥。你們付出再多,到頭來又能得到什麽?人類是蝼蟻,但有了野心,便比蝼蟻還要不堪。”
覃柒沒有反駁,只是淺淺的笑了笑,她心裏知道,雲初和姚行舟絕不是一樣的人。她轉過身來,扶了扶石碑,道,“這個石碑到底是什麽東西,紅洛的記憶怎麽會在這裏?”
蒼冥道,“飲夢碑,顧名思義,會吸收周圍所有生靈睡夢中的記憶,只要你夢中出現的畫面是真實經歷過的,醒來之後,便永遠不會再想起。它沒吸食一次,便從你腦子裏挖走一點點,讓你根本察覺不到,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直到将你所有的記憶吸盡。”
歷來被關到永忌涯的人不多,被飲夢碑吸收的記憶也不算多,覃柒仔細盯着它看,很容易便看到了那片熟悉的大漠,這是屬于她的記憶。
蒼冥繼續道,“這也是為什麽,永忌涯裏,除了有罪之人,沒有任何生靈被允許踏足的原因。”
說這段話的時候,他一直看着覃柒,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到一些情緒,或者說不想從她臉上看到某種情緒。他本想讓覃柒從這件事中,看到人類的殘忍,徹底與人類劃清界限,忘記雲初,忘記人間的一切,心甘情願的留在深海,不要在所有的記憶消失前,那麽痛苦的活着。
畢竟他曾經目睹過紅洛這幾百年的生活,幾乎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她本就想忘記那段往事,都難以度過,更何況覃柒深愛着雲初,回味着往事,一定更難以支撐不下去。
他覺得,讓她恨,便是救贖。
然而,覃柒沒有任何反應,只是低着頭,沉默不語。事實上,她怎麽可能沒有任何情緒,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應該想什麽。理智告訴她忘記雲初是好事,感性告訴她,一萬個不願意忘記這個人。
她看到紅洛的一切,才知道,原來神劍山莊不可能是龍族所滅,龍族根本就很難傷到莊裏的人。他們防了龍族幾百年,防的只是自己的心魔。
覃柒思索了片刻,猛然道,“将軍,我求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想再見雲初一面。”
蒼冥目露兇光,難以自控的提高了音量,“你莫要告訴我,紅洛的遭遇對你沒有絲毫影響,你想要失去記憶之前,再見他最後一面?”
覃柒目光切切道,“不是的,将軍。我要告訴他,他的仇人不是龍族,他恨錯了人。”
——他已經失去一切,要是再抱有和我是仇人的念頭生活下去,遲早會崩潰。
蒼冥的諷刺到達眼底,“你騙了我兩次,我還能再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