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點整, 氣勢磅礴的樂團演奏停止, 餘音與湖面上的波紋一起向遠處蕩漾。
伴随着‘砰——砰——砰——’的巨響, 煙花在夜空中綻出絢麗光彩, 惹得游人發出喟嘆, 是向往的, 亦是期許的。
時舟來到重霄面前,昂首對他微微笑:“聖誕快樂。”
所謂‘節日’, 不過是與人狂歡尋找快樂的理由罷了。
重霄還沉浸在她那套‘雪為什麽是白色’的理論裏, 越想越覺得真的好他媽有道理!
‘人’這種生物, 需要群居, 需要被肯定,卻也時刻保持單獨個體具備的思維邏輯。
本質太複雜了……
而時舟呢,無論基因天賦抑或本質,無疑純粹到了極致。
能遇到她、擁有她, 被她擁有,重霄何其榮幸?
他無法用言語形容心情, 在那雙黑瞳安寧等待的注視下, 遵從着內心的感受,綻出笑容, “聖誕快樂。”
“那麽——”時舟的第二個問題:“你是什麽顏色呢?”
對節日慶典從來不感冒的重霄, 在這個聖誕夜有意外收獲, ‘煙花’、‘游輪’和‘時舟’将成為他往後回憶裏美好的一部分。
至于他的顏色、他的本質……
時舟成功将他問住,給他啓發,引導他去領悟內心深層次的東西。
重霄覺得自己的人生都升華了呢!
這天晚上臨睡前, 靠在床頭發微博——
@一個普通用戶:【你知道雪為什麽是白色的嗎?因為它忘了自己的顏色。那麽我是什麽顏色呢?】
配上在湖邊拍的煙火和白雪的夜景,矯情的氣氛烘托到極致。
太子爺心滿意足,關燈,摟老婆,睡覺覺。
今年的第一場雪并未持續多久,半夜就停下了。
寒意卻是實打實的,沁人發膚骨髓。
次日清早,重霄陪時舟去新城區公安局備案,并暗中聯系了美院方的領導。
時舟去美院上公開課,全由朋友Levy陳力維在中間促成。
課程從11月上旬開始,每周在多媒體教學樓的階梯教室上兩節,時間分別是周三下午和周五早上。
內容主題由時老師自己定。
在校生憑學籍ID在校內網站報名,采取搖號方式獲取聽課機會,随機性很強,且不排除報名成功的同學讓出名額的可能。
階梯教室一次可容納兩百人,雖然每堂課都有簽到登記表,但來聽課的學生大概率不重複。
說到手寫卡,起因還是上周五的那堂課,互動環節有男生問時舟打算怎麽過聖誕,送她禮物會不會收下芸芸……
她選擇手寫卡的方式接受學生們的心意,承諾只要收到了,自己會寫卡片回贈對方。
師生之間以此維系感情,比單純的接受禮物有意義得多。
故而送她手寫卡的學生基本來自上周五那堂課,院系專業各有不同。
最後選了代表集中交到時舟手裏的卡片一共有47張,那張惡意滿滿的刀片卡到底是在什麽時候混進去的,做卡片的人是在校生還是校外旁聽者……諸多疑點都需要時間進行排查。
那張卡片作為證據送去化驗,檢測有沒有指紋什麽的。
美院方得知此事相當震驚,再三表示一定竭盡所能配合調查,對重霄提出的‘暫時保密’不能更同意了。
離開警局,重霄把時舟送回家,轉而去了山海總部。
沒幾天就是元旦節,跨年對于明星來說是個技術活,太子爺剛接觸娛樂行業,不需要親力親為,卻得做到了解。
一直忙到下午四點多,天色陰沉沉的暗了下來,家政阿姨給重霄打電話——舟舟發燒了。
家政阿姨姓張,家就住在藝術園附近,做事麻利,做菜好吃,特別熱心腸。
張姨平時負責做清潔衛生、洗洗衣服,定期給冰箱裏補充新鮮食材,若重霄不在家,她就會來給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時小仙女做飯。
經過幾個月的相處,小兩口都很喜歡她。
重霄到家時天已黑盡。
剛把車停在家門口,聽到聲響的張姨開門迎了出來,跟在他身後很緊張的彙報情況——
“中午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我給她做了刀削面,吃了一大碗呢!”
“之後在客廳裏打了會兒游戲,說是困了要到樓上睡會兒,還提醒我三點鐘一定要把她叫起來,怕晚上睡不着被你說……”
“我就忙了一會兒,回過神發現快四點了,趕緊上樓去叫她。”
“結果人是叫醒了,蔫蔫兒的沒精神,說起不來,房間裏關得密不透風!還拉了窗簾。”
“我感覺她可能生病了,過去一摸,那額頭燙得呀……”
“給你打電話那會兒量的體溫,燒得不高,37度5,你說等你回來,我就只給她喝了兩杯溫水。”
“這病氣怕是昨晚染上的吧,湖邊多潮多冷啊,連個圍巾手套都不帶,還下雪了呢!我看見你們發微博了!”
重霄走到樓梯口,止步回身,無奈道:“之前您在電話裏都跟我說過了,這兩天您大兒子不是剛從國外回來麽,您趕緊母子團聚去,這兒有我呢,放心。”
“你別嫌我話多。”張姨拿眼色稍稍嗔了他一下,又不放心的往樓上看去一眼:“你回來了,然後呢?不送舟舟去醫院啊?”
重霄笑出聲:“37度5去什麽醫院,去了也是找張病床躺着,打針輸液退燒藥三選一吧。”
張姨嗔他的眼色轉變為懷疑。
那句‘你行不行吧’,沒問出來但區別不大了。
重霄手裏轉着車鑰匙,眉眼裏蘊着一縷吊兒郎當的不正經:“我就是醫生,能上手術臺做手術的那種,要是治個頭疼腦熱都治不好,那咱們A城醫科大遲早要完啊!”
“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明珠島實習就做了個割闌尾的手術。”張姨可是熱搜八卦盡在掌控的。
“行,就您知道得多。這兩天我都在家,您別過來了,外面怪冷的,好好在家陪兒子吧。”重霄扶着她雙肩調了個頭,推着向門外走,經過客廳沙發時順手撈起大衣為她穿上,開門,恭送——
“你真不出門?”張姨不放心,站在冷風嗖嗖的大門口跟他确認。
重霄表情認真的點了個頭:“不出,老婆只有一個,公司垮一家還有另一家。”
張姨被他逗得,剛皺起的眉頭這會兒又舒展開了,冷不丁想起什麽,向他湊近了去,“你昨晚發那微博是什麽意思?人是肉色的,雪是冰做的,冰就是白色的!它又怎麽會忘記本身是什麽色呢,怕不是自己把自己凍壞了?”
“沒事少刷微博,沒有營養還浪費時間浪費生命。”
好不容易送走張姨,關上門,重霄站在玄關若有所思的愣了下,掏出手機,打開2019微博APP。
本來只是好奇網友的回複,結果點開評論,在點贊數最高的那條留言裏,發現了時畫家昨晚将他震撼到的究極秘密……
十分鐘後,來到樓上。
卧房裏亮着兩盞光線柔和的臺燈,陽臺的玻璃門被拉出一道縫隙,染了寒意的冷風不停往裏面灌,沖散渾濁的空氣。
重霄一走進來,就聽見時舟悶聲悶氣的使喚:“關門,我不行了……”
她在床上側身縮成一團,被子整個身子連同腦袋捂得嚴嚴實實。
被子裏隐約透出幾許光亮。
在玩手機呢。
還能玩手機,證明真的沒有去醫院的必要。
重霄無視低燒少女的要求,徑自走到床邊移身坐下,拉開被子,看到那顆被她自己拱得毛茸茸的腦袋,再與她無辜極了的瞳眸對上——
“聽說你低燒,我就趕回來了,難受麽?”男人側着身子,說話音量是照顧到病人心情的低柔。
“難受,沒力氣,申請在床上吃完飯。”低燒少女相當會演的将眼睛輕緩的眨了兩下,表情不多,但那種虛弱感是有的。
重霄故意逗她:“難受得沒力氣了還想着晚飯?”
“就是沒力氣才要吃飯。”昏黃的燈光把少女的臉照得朦朦胧胧虛實不清的,那雙平時如何看都空洞的眼睛此時顯得格外透亮。
她盯着面帶微笑的重霄,開始點菜:“想吃可樂雞翅、椒鹽排骨還有芝麻千層餅。”
口味是真的好……
重霄‘嗯’了一聲,點頭,狀似同意了。
低燒少女假裝病弱的表情裏露出一丢丢得逞的松懈。
重霄再一揚眉,她立刻蔫兒了,主動伸出手臂把他環腰抱住,“有你真好。”
“嗯。”男人并未被甜言蜜語打動,十分理智的給她捋了捋亂糟糟的長毛,“我已經跟張姨說了,這幾天我在家照顧你,她就不用過來了。”
時舟對此決定相當滿意,鑽進他懷裏:“忽然覺得生病生得很值得。”
重霄垂眼望着認真裝虛弱仔細撒嬌的老婆,慢條斯理地:“剛才送張姨出門,張姨跟我說啊,人是肉色的,這雪呢是冰做的,冰就是白色的!它會忘記本身的顏色,一定是因為自己把自己凍壞?”
“……”
“我細細一琢磨,挺有道理。你看,這不就把自己凍壞了麽。”
沉默中,時舟撤回環抱男人的手,并轉身背對。
重霄眉開眼笑的繼續:“張姨肯定沒看過《叛逆的魯魯修》,聽說是個神作番呢!要不吃完晚飯,你陪我再看一遍?”
“不看!”低燒少女啞聲呵斥,魔法被拆穿了,很掃興地:“嘁——”
一天整這些臺詞,把他唬得一愣愣的!
作者有話要說: 時舟:生病了還撩我,沒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