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側臉很漂亮。
皮膚玉白細膩,兩頰嘟嘟的肉,紅豔豔的小嘴無意識地嘟着,垂落下的長睫像是栖息花叢的蝴蝶。
她越是為小事為難,越說明,令她煩惱的事從來很少。
而她猶豫了許久,等着的斯璘也沒半點不耐,仍由她杵在廚房裏,自己來來回回地小心避着,直到要開火了才轉過身來小心抱着珈以往外幾步。
可他剛放下人回來開火倒油,珈以就又粘了回來,好在是做好了決定,兩個字扔得幹脆又響亮,“麻辣!”
“不行。”斯璘難得拒絕她,“你上次吃了一頓,肚子疼了一天。”
也是怪他,那時候為了追求味道,辣椒放得多了點。
或許這次可以少放點?
斯璘已經想好了退一步的辦法,左右他是耐不住小崽子撒嬌打滾的。
這種約定俗成的套路,珈以自然也懂,她長高了些,這會兒已經能到斯璘的腰上了,靠在他的後腰上就開始自轉打滾,拿腦袋當支點,滾來又滾去。
“大王你對我最好了,大王你答應我吧~”
斯璘沒撐過一分鐘,怕她被濺起的油點砸到,嘴角挂着笑,答應了她的請求,把她哄着先去看書。
珈以路過一直站在客廳邊緣不動的白錫,朝他吐了下舌頭。
很是孩子氣的嫌棄。
斯璘正巧看見個正着,雖不知兩個孩子怎麽就變成了這模樣,可發現小崽子心中最親近的人還是自己的事實,着實讓他心情又好了些,看白錫也順眼了。
“你喜歡吃麻辣豆腐嗎?”
白錫愣了半分鐘,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問自己。
他點了點頭,只要能吃的,他沒什麽不喜歡的。
斯璘沒轉頭,卻知道他的回答,喊他過去端菜,洗鍋的時候,順手摸了下白錫的腦袋,淺淺的黑霧攏住他,白錫只覺得渾身一輕,原本發疼的地方竟都好了。
這個妖怪……他在幫自己療傷?
白錫一怔,瞪大了眼睛不知如何反應。
斯璘這會兒又嫌棄他礙事,在他後背上輕推了下,示意他趕緊端着菜走,“等會兒上桌記得多吃點麻辣豆腐,別讓那小崽子多吃了。”
白錫一貫是個很認真的人,認真到讓人覺得他有些較真。
就比如說,他爺爺教他知恩圖報,他将收留了他的斯璘當作恩人,就不喜歡珈以在他背後裝腔作勢,所以,在斯璘幫他療傷,又囑咐他之後,他就将那句話,當成了必須要一字不錯執行的命令。
他把一盤麻婆豆腐全吃了。
珈以只搶到兩口,傷心地趴到斯璘懷裏哭。
小崽子的哭聲很大,說明并不是真哭,只是發洩不滿情緒,讓他表态而已。
于是斯璘眼神裏表達了對白錫的贊揚,嘴上說的卻是,“白錫,你當哥哥,要讓着妹妹的,快點,那盤酸筍炒肉都是你的了。”
珈以不喜歡吃筍,但斯璘為營養,總是變着花樣讓她吃幾口。
果然,聽了這話,珈以肯冒出頭來了,再被哄兩句,又開開心心地吃飯了。
一直坐在旁邊,知道她絕不是這幅幼稚模樣的白錫就安靜地看着她演戲。但他看明顯知情卻在配合,嘴角的笑弧還越發柔順的大妖怪,忽然就明白了什麽。
其實這樣,做一些傻乎乎的事,讓對方開心,好像……也很不錯。
就好像爺爺病重時還告訴他,他一點兒都不疼,一點兒都不難過時,他也不想拆穿爺爺,免得爺爺還要為怎麽安慰他而擔心。
他們這樣,也是一家人吧?
難道人和妖,真能成為一家人?
小小男孩腦門上産生了太多疑問,他之前短短八年所受的教育和今日親眼所見的現實差距太大,讓他愈發迷茫。
珈以瞥了一眼,低頭安靜吃飯。
吃完飯,稍作休息之後,就是日常上課時間。
斯璘堅持珈以不去學校上學的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學校不可能教珈以如何降妖,如何在遇見妖時自保,而他可以。
尤其今天湘竹那番話,讓斯璘得不得在此事上再多花心思。
他教了珈以一個咒法,卻沒像往常那般,團了黑霧讓珈以用黑霧練習,也沒有去藏妖界拉可憐妖過來給自己練手,而是讓珈以對着他動手。
珈以有些猶豫。
她總感覺這個她從未聽過的咒法有些不對勁,其中的力量好似太過蠻橫,但斯璘一再要求,并保證自己不會受傷,她才念了咒語,卻只用了七分力。
斯璘後退幾步,被珈以随手放着的玩偶絆了腳,坐倒在地。
他看見小崽子驚慌失措地朝他撲來,原本想擡手說他無事,可一擡手,卻吐了口血,珈以被他吓得眼淚立即就下來了,治療術不要體力一般往他身上扔。
緩過那口氣,斯璘的臉色随着治療術和緩過來,他握住了珈以的手,另一只手伸過去,抹掉了她無意識地在掉的眼淚,“乖,我沒事。”
“斯璘你混蛋!”
珈以是真的被他吓得不輕,她方才用那咒語就廢了太多的力,幾個純淨的治療術下來,這會兒的手都在發抖,全身的力氣都拿來罵人了,“你居然讓我打你!你把我也當成那些會對你下手的白眼狼了嗎?你混蛋!”
她氣極了反而詞窮,伸手推開他就往樓上跑。
這時候不往藏妖界去,顯然是知道她若是去了,他鐵定是不放心的。
斯璘站起身,打算上樓去哄人。
剛才那術法,是他想了許久,改了好些,甚至還讓譚洌拿來言訓的手劄翻過數次,才模糊地摸索出來的,針對妖王一族的術法。
只這術法的施術者,不僅需要天賦,還需要強大的體力支撐,他原本沒想過要讓小崽子學。可湘竹的話的确是吓到他了,小崽子待在他身邊這麽久,與他關系密切,對他重要的事,根本瞞不住妖,若是日後封印破碎……
封印上有他的大半妖力,封印能撐多久,斯璘是最清楚的。
而且封印破碎,妖力反噬,他到時可能比往常更虛弱,若是瓊芷記仇他,他扛不住多久,至少會這個術法的珈以,能再支撐得久一些。
她是人類,又是譚家人,譚洌定會趕來救她。
又因這術法只有對妖王一脈才有效用,他也只能用自己測試,卻不想,傷害卻如此大,還吓壞了小崽子。
他這些腦子裏轉的彎彎繞繞,要哄珈以,自然不能再瞞着她,可聽了這緣由,珈以還是生氣,“若是我不行,再練習練習也可能會更好啊,再不行,我們多找一個人練就好了,大王要把自己當靶子,就不知道會讓我難過嗎?”
斯璘有些無奈,都喊了她的小名,“珈珈,我不疼的。”
珈以被他這模樣氣得一堵,突然拿了他的手,往自己手臂上狠狠一拍,那白蓮藕似的手臂立即就腫起了五根手指的紅手印。
斯璘低頭看見那手印,氣得眼睛都紅了,“言珈以!”
珈以一點都不怕他的怒吼,反問,“我也不疼啊,大王生氣什麽?”
斯璘簡直被她弄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小崽子太聰明,這一招愣是讓他半點反駁不得,不得不妥協,“日後我再也不會這樣測試術法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恩?”
最後一個字音,也算是無言地服軟。
珈以“哼哼”了兩聲,假裝還是生氣,卻已經轉了他說的思路去思考,“若是單我的力量不夠,那我們可以再找一個人……”
事實上,人,她已經找好了。
珈以正思考該如何說服白錫,就聽見門口傳來個聲音,“我也可以學。”
白錫是真的可以學,甚至在攻擊術法上,他的天賦比珈以還要強些,而且這個“些”的程度,在逐漸的學習之中,體現得越發明顯。
斯璘有些怕珈以不甘心。
過往千年,他也曾見過許多天賦出衆者,生來就衆星捧月,習慣了高高在上,反而更受不了挫折,在更強的天才出現時,他們會隕落得更快。
這種天才間的嫉妒,便是母子兄弟,怕也難以泯滅。
斯璘想到他剛出生時瞧見的那個滿是仇恨與嫉妒的目光,想了想,還是起身去找了珈以,在她門口敲了敲,等裏面回應了,才開門進去。
時間過去,斯璘身為妖王無半點變化,珈以卻已經長成了個少女模樣,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女性的身姿漸漸突顯,她上次來初潮時正逢與白錫比試術法,半空中忽湧出血腥味,她衣裳上還帶了血,差點把兩位雄性吓得暈厥過去。
因為這事兒,白錫整整一個星期避着她走,半個字不敢怼她。
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神奇的,每個月嘩啦啦淌血還能活蹦亂跳的事呢?
好在這個疑問,白錫只敢挂在腦子裏,沒敢拿出來說,不然珈以肯定給他熊揍一頓,讓他再好好見識一下這個“活蹦亂跳”的強壯程度。
她鬧了次初潮,斯璘便把時間記了下來,這會兒聞見血腥氣,手裏正巧也端了杯姜絲奶,遞給珈以,看她小口小口地喝了,邊就與她講起了故事。
珈以原先聽得還認真,後來一概括,全是既生瑜,何生亮的故事。
她“噗嗤”一聲笑出來,眼眸彎彎地看着斯璘,“大王不是怕我嫉妒白錫那個傻大個吧?他就是攻擊術法比我厲害,也不會治療術啊。”
言珈以的血脈之中,可還有來自母系的天才血脈呢。
斯璘表情一怔,顯然是沒意識到這事。
珈以看他神情就猜到了,她戲瘾上身,嘴一撅再把奶杯往斯璘手裏一塞,雙手抱胸兩眼望天,從頭發絲到腳指甲,就是個“寶寶我不高興了”的表情。
斯璘哄她哄了十年,習慣成自然,算是明白了她的套路,語氣聽着無奈,可也完完全全是放縱和寵溺,“你要怎樣才不生氣?”
珈以從被子裏掏出一條粉色絲帶,“大王讓我用這個紮頭發,我就不生氣。”
那顏色……斯璘想拒絕。
“來嘛,來嘛,”珈以轉頭給他看,一點不要臉地撒嬌,“珈珈也用這個顏色啊,大王一起用,我們就是……情侶裝了。”
年幼時的“親子裝”就這麽變成了“情侶裝”,斯璘走出門時,腿都是虛的。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章,恩,差不多這個樣子。
下個故事,還是寫個現代的吧。
嗯嗯,寫個娛樂圈,讓珈以霸氣一下,當個包養小鮮肉的富婆~
小鮮肉不是小奶狗喔,是匹孤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