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珈以基本就忙着處理公務去了,偶爾和賀梢怼幾句,等她忙完伸懶腰走出來,路過沙發時拿了被賀梢撕得從三四十張變成三四張的素描紙,看一眼那上面的畫,舉起來就對上了直播攝像頭,“看賀才子的畫。”
簡單粗劣的簡筆畫,也就是個幼兒園大班的水準。
賀梢睜了眼,因為剛才切切實實地真睡過一覺,聲音都變得有些沙啞了,“我畫了二三十張才畫出來的,你差不多看在誠心的份上。”
“誠心允許你把我畫得這麽醜啊?”
珈以怼她,把那張醜的要死的,連兩只眼睛都一大一小的小醜人給舉到了自己臉上,“我要長成這樣,你願意給我包養?”
賀梢臉一僵,很想昧着良心給她點下頭,但脖子耿直得很,就是不肯點下去。
他惜命,暫時不想和脖子絕交,于是岔開話題,把桌上的果籃撈過來,拿了個提子遞到珈以的嘴邊,“餓了沒,我去做飯?”
提子太甜,珈以被甜得發齁,嗓子堵了下,答他話時就慢了半句,跟在賀梢背後,還有點不可置信,“賀梢你還會做飯?”
“你之前吃的那些,都是我做的。”賀梢已經走下了幾步樓梯,轉過身來,一矮身,突然伸手把珈以給扛到了肩上,吓得跟拍的攝像師都輕微地晃了晃。
賀梢放下空着的那只準備去扶他的手,扛着珈以輕輕松松地下了樓梯,把人放到了沙發上,手一捶,正好壓住了她擡起想踹的腳,身子往前傾,手撐在了沙發靠背上,把珈以整個人都按在了沙發上。
“金主,看在我這麽盡職盡責的份上,好歹給我點面子,讓我秀個恩愛啊。”
他靠近珈以,伸手拿走她被糊到臉上的一縷頭發,問她,“你覺得按咱倆的顏值,這個鏡頭,能撐住美多久?”
“半分鐘吧,”珈以誠懇地回答他,“因為半分鐘就是我忍着肚子餓陪你的極限,接下來,可能就不合适給小朋友們觀看了。”
“行,”賀梢起身,伸手摸了把她的頭,故意把珈以柔順的頭發弄亂了,往她額頭上吹了口氣弄出個自然的中分,“這頓飯的獎勵,我就當已經收了。”
他轉身去廚房做飯,攝像跟了過去,盯着他行雲流水的動作拍了好一會兒,把鏡頭轉交給了廚房的固定鏡頭,走出去時看珈以要上樓,脫口而出一句。
“何總不過來看賀老師做飯嗎?”
也是上午賀梢和珈以的相處太過平易尋常,跟着拍的攝像師按着之前在電視上看見的套路和上一期的合作經驗,這話就脫口而出了。
結果珈以回過頭來看他一眼,朝廚房問,“賀梢,金主要進廚房嗎?”
“金主不用進廚房,”賀梢開了油煙機,後面半句話被轟隆隆的聲音蓋得都要聽不見了,“你也別進來,熏一身油煙不好。”
珈以聽了前半句,轉身繼續上樓拿東西,這上來就等到賀梢把飯菜都擺到了桌上才下來,路過他時往他懷裏拍了一張紙,折着,看不見裏面是什麽。
“給你的小獎勵,等吃完飯再看。”
這張紙硌在心頭,賀梢連吃飯都沒了精神,收拾了碗筷往洗碗機裏一放,走回來就打開了那張紙,然後看見了紙上畫着的自己。
從眉眼到唇角,都很像。
他看了好一會兒,并不奇怪珈以還有這技能,捏着那張紙轉頭去找她,“何總,”他喊了聲,驚得珈以擡頭看,“你這也太偷工減料了吧?”
這原本就是節目組給的任務,她卻說是給他的獎勵。
雖然他看了的确很喜歡,可這點喜歡,可不能讓她瞧見,從此就覺得他好打發了。
賀梢心裏的小算盤噼裏啪啦打得響,珈以低了頭,手裏的筆轉了個圈,依舊在白紙上揮着,“我畫這畫的時候,你還在廚房做飯。”
她這一句話,別說看直播的人聽不懂,就是賀梢也沒懂,一臉懵地看她。
“我畫畫的時候,你都不在眼前,全是靠着我的記憶畫出來的,那你現在看着,覺得那畫和你本人,像嗎?”
像。
越像,越說明珈以記着他,記得清晰又深刻。
賀梢心猛地蹿了下,很想低頭狠狠吻住她,卻想到周圍還有一圈攝像機和攝影師,咬了下舌尖恢複清明,坐到她身邊去,手臂放在了她靠着的靠背上。
這樣,四舍五入一下,也算是把她攬到懷裏了。
賀梢滿心喜悅,身子不由自主地傾過去靠近她,低頭想要吻一吻她的發絲,卻一眼看見了珈以正在畫的新的一幅畫。
那年輕男人的臉,一看就是他。
而他正彎下腰,低頭和一個藏在轉角的牆後面的人說話,眉眼間浸着的全是深潛在愛河中的笑,全部的柔情都給了未露面的人。
珈以還差着點沒畫完的另一只手,漫畫版的賀梢似是要放在那人的頭上。
最後一筆畫完,珈以把那張畫連着畫本也一并遞給了賀梢,“等你以後練好了畫工,或者有了想畫上去的小姑娘,你再把這張畫畫完。”
她這是在為賀梢鋪路。
日後就是他另有了心上人,有着她這句話在,賀梢也能走得安心。
可這日後是日後,賀梢眼下正對她情根深種,聽見她這話氣得心肺都要炸了,又氣她不相信自己,又氣齊延害她沒了安全感,又氣自己不夠讓她安心。
最後他憋着這口氣上樓到了陽臺抽了支煙,拿着自己最後化成的那張簡筆醜臉下來了,順帶着把上午沒吃完的果盤也給端了下來。
“這青皮的提子比紫的甜,你吃青的。”
“賀梢你剛才又去抽煙了?”
兩人的話基本是在同一時間響起。
落下字音,珈以伸手去拿了個青提子,賀梢下意識往旁邊挪了半個人,兩人方才吵的那一架,就算這麽無疾而終了,珈以轉回頭去看電視裏放着的綜藝,“你這嗓子是要拿來唱歌的,以後少抽點煙。”
賀梢随意應了聲,并沒怎麽将這句話放在心上,左右他在家時,也沒少聽他媽念叨這些話,早就養成了個過耳即忘的習慣。
他捏着那張醜臉紙,拿過那慘兮兮的素描本子,翻過現在看着都讓他有些堵心的那一面,問珈以,“你教我怎麽畫你,好不好?”
這算是他今天除了打趣和故意之外,對珈以說的最軟和的一句話。
珈以轉頭看他,那目光似是瞬間又将他看穿了。
賀梢肯定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早起翻了評論,之後才會有那種種故意行為,但是他覺得,她一定猜到了他的心态。
他不想兩人之間變成那種被诟病的金主與小白臉的關系,所以大半天的直播下來,一直都在隐隐挑釁“金主”的權威,偶爾戲稱的那幾次,更像是打情罵俏,而不是真的誠惶誠恐、以錢壓人。
正因為看出來了,珈以才一直順着他,還當着直播的面,給了他退路。
她是不希望他在日後走了岔路口,也被人像齊延一樣辱罵。
而偏偏,賀梢最讨厭她的這點仁慈。
他知道自己容易在困難面前喪失信心,好似這一輩子的勇氣和反抗都在少年無力掙紮時期被消耗完了,遇見珈以這樣有時強勢的人,其實就很希望她能強硬地将他扣在身邊,帶着他,拖着他,讓他放不開手。
可現在看來,她沒有這麽狠,倒是對他足夠好。
賀梢被這好氣得咬牙切齒,又愛得如癡如醉。
他手上的紙被珈以抽了,再看這畫,珈以還是覺得眼睛有些被辣得受不了,往回一推給他拿回去,放棄得比他還爽快,“你這畫工,一時半會拯救不了,你幹脆找個有象征意義的畫算了。”
有象征意義的?
賀梢安靜想了許久,其間接了三顆珈以遞過來的紫提子,沒用的手,用的嘴,被酸得龇牙咧嘴,最後靈光一閃,在紙上花了個金元寶。
珈以瞧見,被逗得哈哈大笑。
她很少這樣完全放開了笑,眼淚都笑了出來,為了搶那張紙,還把自己靠在了賀梢腿上,拿過來仔細鑒賞了下,評論,“你這元寶畫得甚是圓潤,一看就是元寶屆的大美女,想來打造它的工匠甚是用心,現在只差上個色了。”
這誇元寶也要順帶着誇自己的,賀梢瞧着她這得意洋洋的小模樣,伸手過去拽住了她的衣角,拉着跟她起身,“金元寶太好看了,就怕被人搶走。”
“那就把金元寶藏起來啊。”
原主閑暇時光最喜歡畫畫,家裏各種畫具屯了不少,珈以很快就找到了幾盒水粉顏料,并着調色盤和畫筆,一股腦遞給了跟在身後的賀梢。
“金元寶可是認主的,它只和它想要待在一起的人待在一起。”
話說到這個份上,珈以想起點什麽,還要再怼半句賀梢,“當然,狼也可以。”
兩人趴在茶幾上,商量着調要給金元寶上的顏色,賀梢畫畫不行,創造力倒是很豐富,調出一灘介于屎和黃金泥之間的顏色,被珈以白了一眼,怯怯收了手,等着她把顏色調出來,小心翼翼地要給金元寶上色。
他玩游戲時手穩得很,補刀補得半刀不漏,可這會兒塗個顏色,手抖得厲害,一不小心就蹭到外面,金元寶都長了角。
珈以嫌棄地把他推遠,自己三下五除二塗完了。
末了筆剛放下,賀梢就把手伸了過來,手背上畫着一個小小的金元寶。
他說,“暫時還藏不了金元寶,我就先做個标記。”
作者有話要說:
這麽甜,評論都甜不見了……
十點多寫完的,但是有強迫症的我,非要放在十一點準時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