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瀾山的半山腰處有一彎月牙狀的湖泊,名叫月神湖。
月神湖是螭國境內一處藍色的高山湖泊,百姓稱那是月亮女神的眼淚幻化而成。
來到月神湖,就如同來到一個藍色的世界。
她仿佛包容了世界上所有最純粹最驚豔的藍,淡藍,淺藍,灰藍,寶藍,深藍,墨藍……所有的藍色漸漸由淺至深很自然的溶為一體,藍的清亮透澈,藍的心魂俱醉。
湖裏有成群的胖頭魚,肥大而鮮美,且并不怕人,只要你的手輕輕一觸碰,它就慢悠悠的游開,單純的不忍心抓來吃……
湖泊旁邊是青青草原,周圍是雪山皚皚。藍湖,綠草,雪山……簡直是世間最純美的三種顏色。
聖潔的山水,宛如人間聖土仙境,令人心醉神迷,讓人心動了情。
葉剪秋躺在地上,手枕在腦後,跷着二郎腿,嘴裏叼根野草,惬意地享受美好時光。
按照約定,他每隔五天就要來這裏陪着趙淳住上兩天。
其實兩個人在山洞裏各自相安,幾乎沒有什麽交流,一個低頭彈琴下棋,一個彎腰折花掐草……總是在不知不覺中,一天的時光就這麽過去了。
随着悠揚的筚篥聲響起,葉剪秋從草地上坐了起來,無奈地告別了面前湛藍的湖泊,揮手驅散了身旁一群白色鷗鳥,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慢吞吞地走了出來。
黑袍翻飛的趙淳的站在高處,正在靜靜等待他。
趙淳拿出幾本線裝古籍:“給你的。”
葉剪秋接過書翻了翻,看起來這些古籍有年頭了,紙片發黃發脆,字體更加生澀難懂,甚至還有手法粗犷的插圖。趙淳看到他用心研究洞內的植被,就主動給自己借了書,倒是挺有心的。
趙淳指着一本書道:“這裏面有一種植物的介紹,我想你會很感興趣。”
“哪種?”
趙淳接過書翻了翻,找到其中一頁道:“這種。”
葉剪秋湊上前仔細查看,只見上面寫道——蓇蓉,葉細長,莖似桔梗,花呈黑色,白色花萼,食用後會使人絕育。但其偶開紅色花,花瓣呈黑色紋理,結果似枳實,食用後男女均可得子……
——男女均可得子??
葉剪秋眼睛突然睜大了,不由得仔細觀看這種植物。
他看了很久後默默地開了口:“這種植物世間真的有嗎?”
如果他的異能還在,如果他早一些發現這本書,如果司徒瑾還沒有成親……可惜,世間并沒有那麽多如果。
趙淳道:“這本書很古老,裏面很多動植物我也聞所未聞。但圖文并茂,或許真有其事。”
葉剪秋按捺住心裏很激動,飛快的翻了幾頁,只見這本書裏還有很多動植物的說明,但是越看他越覺得越離譜。
什麽凫寫——雄雞人臉,叫聲似嘻笑,出現後會有戰争。
肥遺——一頭五身,蛇狀尾,出現會後大旱。
迷榖——黑色紋理大樹,木質華光照四方,帶上它的枝葉不會迷路。
沙棠——黃花紅果,果形似李子狀而無味,吃了它不會沉水。
龜草——葵菜葉紅莖幹,花似禾苗吐穗時花絮,食用後可無憂慮……
葉剪秋苦着臉對趙淳道:“這些書裏記載的都是傳說吧?哪有某種動物一出現就會打仗的?還有這個肥遺,難道青陽的大旱是因為它嗎?更可笑的是龜草,我懷疑吃了他會變傻,成天笑呵呵的不知冷暖饑飽,當然會無憂無慮……”
趙淳笑道:“如果想知真假,你須先好起來,然後一一驗證。”
“好吧,如果我能恢複異能,一定要試試看,特別是那個什麽沙棠的,吃了它到底會不會沉水。”
“我覺得,你更應該試試蓇蓉。”
葉剪秋臉紅着合上書:“不說了,放風時間結束,泡溫泉的時辰到了。”
“嗯。”
趙淳用胳膊挾着着他,縱身一躍,就飛入了高空。
他們又來到了那個被冰雪覆蓋的熟悉山洞,走過綠藤掩蓋下的曲折小徑,穿過落花如雪的梅林,來到熱氣騰騰的溫泉邊。
這個含有豐富礦物質的溫泉,對緩解身上的疼痛效果非常好,許大夫讓他多在水裏泡泡,可以治療身上的疼痛。
他将衣袍脫的一幹二淨後,不禁伸手按了按自己身上那可憐的“排骨”。無奈的嘆口氣後,開始慢慢走到溫泉中。
剛一入水,他立刻猛吸氣咬牙,豆大的汗水從額頭滾落。
在熱水的刺激下,渾身的骨頭每一寸都開始劇烈的叫嚣,骨髓內似乎千萬只螞蟻在快速的爬來爬去,不僅疼癢難耐,且無處下手去撓抓,只能這麽咬牙硬生生抗着。
即使泡在熱乎乎的水中,身上的溫度也在冷熱間飛快的交替,冷時嘴唇哆嗦的發白,熱時臉紅如碳火,眼前陣陣發黑。
由于呼吸困難,他張着嘴巴如同幹渴的魚,不停的劇烈急喘。坐在水中的他,如同一片掉落在風中的樹葉,不停的搖搖晃晃。
正時,感到身後有人托住了他,并輕輕在他後背按摩。
“如何?”趙淳的暗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好……好些了。”
“要快些好起來。”
“明……明白。”
“疼?”
“不……不……不太疼。”
“逞強。”
“你怎麽會按摩?”
“今日在許大夫處臨時學了幾招。”
“很,很好……”
葉剪秋舒服的閉上了眼睛,盡管趙淳的雙手有利甲,但他動作拿捏的很好,小心翼翼的并沒有劃疼他一下。
感覺到身上疼痛緩和了很多,葉剪秋松了口氣道:“趙鳴岐,你可以休息了一下了。”
對方也是個病人,不好意思這麽使喚別人。自己雖然身體不好,但每一天都有好起來的跡象,但是趙淳就不一樣了,仍然是老樣子,頭發一捋就掉,臉上如同得了皮膚病般露出了粉紅的皮膚,真擔心他終于有一天,就成了光禿禿的聖誕節火雞。
但是,葉剪秋永遠不會嫌棄對方比自己更醜,他會陪着趙淳,一直到最後。
身後的手很溫柔,而且力道适中,趙淳的手法雖然并不娴熟,但很細心。
“你的腰腹再按一下。”
“好的,謝謝你。”
“不必多禮。”
葉剪秋暗自道,趙淳不就是想讓他種個田嗎?如果他好起來,定會幫忙的,這是公益事業,又不是幹壞事。看在他這麽巴結的份上,朕準了!
感覺到腋下傳來的陣陣麻癢,葉剪秋不禁笑着扭來扭去:“呵呵,我怕癢……不、不行,那裏不能碰!”
趙淳突然一把從身後抱住了他,在他耳邊急促地道:“別動!”
葉剪秋僵住了,他分明感覺到一個熱乎乎的硬家夥頂着自己。
他立刻掙脫趙淳的懷抱,飛快地游到遠處,隔着白茫茫的霧氣不滿道:“趙鳴岐,你這是騷擾!”
趙淳不是病人嗎?為什麽功能還這麽強大?哦,原來對方愛吃鎖陽!
趙淳慢慢的調整自己的呼吸,由于禁欲時間太長,肌膚相貼中竟然敏感到一觸即發。
他懶懶的倚着石壁道:“本王對某些本能無法掌控。”
葉剪秋不禁暗笑,本王?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趙淳這麽說自己,真有霸道總裁的範啊!
“趙鳴岐,你有王妃嗎?”
“沒有。”
“那趙灏不為你指婚嗎?”
“趙灏最厭惡我有子嗣,但是他樂見其成我娶一個男子。你可知那日他來找我說了什麽?”
“什麽?”
葉剪秋緊張。
“他說若是我開口,他即刻拟旨将你與我賜婚……但,我拒絕。”
葉剪秋松了口氣:“趙鳴岐,你辦了件好事。”
“我不喜強人所難。”
“趙鳴岐,問你件私事好嗎?”
“盡管開口。”
“你原來的王爺府裏沒有什麽很寵的人嗎?”
聽說這些貴族不是喜歡在後宅養一些什麽男寵美妾的嘛,不知道他有沒有這些,畢竟他發育的那麽……超級正常。
趙淳笑了笑道:“沒有。”
“不信。王爺府內雖然沒有,外面肯定莺莺燕燕。”
趙淳挑起嘴角淺笑:“你說的沒錯。花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我年少時也曾架鷹鬥犬,提籠遛鳥,打架酗酒,賭錢賽馬,流連風月……”
“但你現在看起來很寂寞。”
“習慣了。”
“你不懷念過去那種時光了嗎?”
“我已經過了荒唐的歲月。”
“……”
年少輕狂時的趙淳,風流倜傥。床上風月,床下風雅,經常結交一些江湖俠客,三教九流之輩在一起吹唱消遣,徹夜高歌……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其實無數天潢貴胄,過的都是一種類似高級囚犯的生活。
王爺想要成親,必須先到宗人府履行報備手續,其次,娶妻還有個限制條件——王府的親家,以後全家都不能在做臨月做官。不能在國城當官,這就意味着不能進入權力中心,基本喪失了前途。
分封出去的藩王,來朝見皇帝時,路上所有花銷都要自行解決,不得動用國庫財産,更不得打擾地方官。而且,親王決不能結交“奔競佞巧”之人,否則一律法辦。藩王不能離開封地擅自出城,不能私自放債,不能購買民女……最狠的一條是“二王不得相見”,避免兩王之間聯手造反。
——趙王爺心裏苦啊,所以才夜夜笙歌,紙醉金迷。
趙淳撩起水花洗了把臉道:“葉剪秋,你的賣身契可是拿回了?”
說到這裏,葉剪秋嘆口氣:“沒錯。”
趙淳點點頭:“很好。”
葉剪秋無語,好像什麽事情都在趙淳的掌控中。
其實這個趙淳,也是沖他的異能而來,但他比司徒瑾更費心思,他用一種随風潛入夜,潤物細聲的手段來感化自己。
但是趙淳并沒有絲毫掩飾自己目的,甚至很坦蕩的當着他的面做這一切,就像在無聲的向葉剪秋表明态度——沒錯,我是沖你的異能來的,沒錯,一切都是我幹的。
但葉剪秋承認,自己卻并不讨厭這種方式。
想到這裏,葉剪秋開口:“趙鳴岐,抓我進綿州府的大牢,是你幹的嗎?”
“你很堅強,我很滿意。”
葉剪秋的臉似苦瓜,看!綿州府大牢中的七天,卻成了極限拓展訓練,心理素質和身體素質讓教官滿意了。
“如果那七天中,我死了呢?”
“事實證明,老天對你很厚愛。”
真有說話的藝術,就是不想讓人恨他!
“你其實和司徒瑾一樣,只是對我的異能感興趣。”
“我比他更男人。”
“……”
趙淳看葉剪秋臉色恢複了正常,“嘩啦”一聲從水裏站了起來:“我出去一趟。”
“哦……哦,去吧!”
葉剪秋臉色通紅的低下頭……我的天哪!
就剛才那一撇,就看到一個非常顯眼的東西——真不愧是百鳥之王啊!
趙淳轉過身,拿起挂在梅枝上的衣物,慢慢的穿戴起來。
葉剪秋忍不住好奇,往前湊了湊,不知道這個渾身是毛的家夥不穿衣服時,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本着科學嚴謹的求知欲,他看的很專心。
只見趙淳身材很高大,四肢很勻稱,雖然他并不很健壯,但也并不顯得瘦弱。渾身上下通體覆蓋火紅色的細羽,連腳趾也是鈎化如同鷹爪,從腳脖子往上,直到大腿根部的羽毛最為豐滿和堅-硬……看來,所有的禽類的腿都是肌肉最發達的部分。
只是後背真的很慘,兩個微微隆起的骨翅羽毛稀疏,只有幾根零星紅羽,但那羽毛真的很漂亮,紅色的長羽周邊是一圈金黃色的光澤,随着動作之間,閃爍着金紅色的光芒……
趙淳突然轉過身,吓得葉剪秋哧溜一下就縮進水裏。
等葉剪秋再次從水裏出來時,就看到趙淳又換了一身普通的農家衣袍。
“咦?趙鳴岐,你要去做什麽?”
趙淳将頭上的鬥笠往下拉了拉,臉上的布巾緊了緊道:“給你抓黑虎魚吃。”
這件衣服很眼熟,葉剪秋想起來了,那是趙淳第一次遇到他穿的那件漁夫裝。
“別去了,你也需要休息。”
洞裏不是有錦鯉嗎?看來趙淳心疼了。
“乖乖等着。”
說完,趙淳背着那只魚簍就走了。
看着趙淳離去,葉剪秋有些奇怪,當初他第一次見趙淳的時候,他的情緒好像并沒有現在這麽低沉……
“羅賓漢,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葉剪秋吓得一哆嗦!
可恨的妮基塔!可恨的隐形人!
看着不遠處水面一動,葉剪秋恨恨的砸起水花:“妮基塔,你怎麽在這裏?”
“早就到了啊,我親眼看到你們雙雙脫衣入水的。”
葉剪秋無語望天,若不是妮基塔總是有秘密告訴他,他就真的生氣了!一個女孩子,不好好做個淑女,卻和男子們在一起……泡澡!
“說吧!”
“趙淳是朝歌的爸爸。”
“!!!”
每次妮基塔開口,都是語不驚人不罷休!
“胡說,他們看起來年紀差不了多少!”
妮基塔咯咯的笑:“是養父啦,他在這個山洞裏養過朝歌一段日子。那些錦鯉,就是朝歌養的。”
“他們是怎麽遇到一起的?”
“趙淳說,這個秘密應該讓朝歌來親口告訴你。”
“為什麽?”
“因為朝歌會在你面前痛罵他。”
“……”
“羅賓漢,趙淳看起來就像歷盡了千帆,看透了滾滾紅塵。他唯一挂念的,就是他的江山,所以,他才對我們兩個很好,好的讓我們感動。”
“妮基塔,你是不是喜歡他?”
妮基塔的聲音有些淡淡的憂傷:“很喜歡。趙淳在我心目中就是天生的貴族,俊朗而不失英雄氣概,懂品位又不酸澀,大雅大俗,有形有款,永遠新潮而又懷舊……就像古堡中珍藏百年的王室油畫,他就是畫中那歷史上著名的薩伏伊王。”
“什麽什麽王?”
“你是個平民,所以不懂啦。”
“哼!”
葉剪秋心裏有個感覺,這個妮基塔好像歐洲的貴族,不僅說話帶有很重的口音,甚至能感覺到她激烈的手勢。
不過,她和趙淳倒是挺門當戶對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猜出趙淳是重生的嗎?由于他這輩子歷史軌跡發生了重大偏差,所以,趙王爺奪位又失敗了……可憐的趙王爺……